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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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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闻白与顾长鸣酷似的嘴角扬起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来,他迎着风,一步一步走近自己的父亲,终于离他仅有几步之遥,他停下来:“阿爹。”

他的父亲顾长鸣,此时身穿蓝底团花的宽袖长袍,唇上留了一束小胡子,面白星眸,温文尔雅。他姿势放松,一只搭着玫瑰椅的扶手上白皙纤长指骨分明的手轻轻点着,中指上戴着一只玉戒指。

岁月竟然十分的眷顾他,不曾让他的脸庞染上一丝苍老。

顾闻白有些想笑。

他唤完这一声阿爹,却是不再说话,只看着顾长鸣。

顾长鸣也没有说话,也只打量着顾闻白。

让他十分意外的是,眼前这个不曾受他正眼相待的儿子,如今竟是长得与他十分的相似。站在他面前的顾闻白,身穿一身玄青的窄袖直襟长袍,腰间扎着一条做工精良的腰带,上头绣着万字不断头的纹样,许是为了方便行动,腰间并没有佩戴任何的饰物。脚上的鞋子,看上去也是十分普通的料子作的。不省得他往哪里去了,鞋头上似是沾了一点可疑的渣子。

难不成,是狗屎?

虽然鞋上有多余的东西,但顾闻白通身清贵的气质还是不能不让顾长鸣心中暗叹,到底是他亲生的,不管在哪里,都能顽强生长。

顾长鸣将视线上移,对上顾闻白似笑非笑的唇角。

他忽而摆起了做爹的严厉:“逆子,不是曾发过誓,不再回顾家了吗?为何还要回来?”

做爹的,好几年不见亲生儿子了,一见面,却是呵斥。顾长鸣,虽是才华横溢的才子,但若论起做爹来,还不如街头卖猪头的屠夫。

顾闻白从来不曾得过他的宠爱,自然也不会在乎这些。他敛了眼皮,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我是发过誓,不再回顾家,可我如今,还不曾踏进过顾家那高贵的大门,你不必如此急吼吼地来责骂。”

门外,于海微微侧身,朝顾长鸣轻轻摇了摇头。

于海的确要比马古操心得多。虽然他同样没家没子女,但下意识地,觉得老爷这是不对的。正题还没说呢,怎地就能翻脸了?

瞧见于海的动作,顾长鸣放缓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不那么生硬:“阿爹的意思是,新帝初登宝座,封你为侍郎兼钦差大臣,怕是要利用你,与以前支持先帝的那些旧势力相抗衡。你大可不必回到汴京这个虎狼之窝来。”

顾闻白倒是第一次听顾长鸣与自己说那么多的话,倒是有些不适应了。

他眼皮微敛,看着顾长鸣不自在的神情,似笑非笑道:“所以?”

顾长鸣被他看得越发的不自在,毕竟扮演可亲的父亲,对他来说,是极为困难的事。他略有些恼了:“我听说你成亲了,虽然娶的是商户女子,但也算是成家之人了。难道你竟要将她带进这吃人的虎狼之地来吗?到了汴京,你难道还能处处护着她吗?你是三品侍郎,日后势必要为她请封诰命,莫说皇宫吃人,便是三天两头到别的官员家作客,也是暗箭难防。”

顾闻白挑了挑眉,顾长鸣果然是才华出众,一语中的。他最大的软肋便是苏云落,自是一万个不愿意让她受到丝毫的委屈与伤害。

见顾闻白沉吟不语,顾长鸣略略松了口气:“你且放心隐归山林,官家那头自是由我打点。如今我虽是白身,但好歹也做过几年官家的老师,他会给我面子的。”

顾闻白忽而想笑。

他凝视屋中一盏美轮美奂的琉璃珠灯,不愧是天下居的东西,便是琉璃珠灯,也做成了牡丹的模样。

牡丹花灯盛放着,让他想起含笑而逝的卫碧娥。兜兜转转,猜了许久,万万想不到,始作俑者,竟然是他的父亲顾长鸣。许是卫碧娥心有不甘,冥冥之中将他们缠在了一起。

他语气淡淡,又轻又重:“你染指了他的妻子卫碧娥,他还会放过你吗?”

秋风吹得更猛了,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他这话一出,顾长鸣方才还强作慈父的脸彻底崩盘,他猛然站起来,单薄的身子在秋风中颤抖:“你,你在胡说些什么?”他说着,却是要将扑过来,大手高高举起,便要打顾闻白一巴掌。

顾闻白不慌不忙,轻轻往旁边一移,顾长鸣扑了个空。

于海与马古闻得动静,急急奔进来,去搀扶着几欲跌倒的顾长鸣。

顾长鸣浑身颤着,一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顾闻白,脸上一阵红,一阵青。

于海扶着顾长鸣,脸上全是对顾闻白的谴责:“三公子,老爷的身子这几年不好,你为何还要气他?”

顾闻白却不言语,他站在窗边,风鼓动着他的长袍,他朝外头看去,果然见外面星空浩瀚,似是触手可及的星子闪烁着,直教人迷了心神。往下看去,只见灯火阑珊,仍旧是繁华似锦的不夜城。俱说洛阳府城的繁华程度并不亚于汴京,如今一看,倒有几分道理。

如此看着,竟然有一种让人一跃而下,感受着风的温柔的冲动。

马古咳了一下:“三公子,若是你从这里跳下去,怕是会粉身碎骨。”

顾长鸣由着于海扶着,在玫瑰椅上坐下。见顾闻白在窗边探头,似是欲乘风归去。他一颗心,突突的跳了起来。对这个儿子,他从来不曾正眼看过。如今儿子已然长大成人,有了能担当的力量,他哪里还管得了他。

顾长鸣喘了一口气,吃了一口热茶,才将将缓过来。

卫碧娥,是他心头的禁忌……

得知她的死讯时,他痛不欲生,原以为他会随着她的死而离去,可十数年过去了,他仍旧还好好的活着。原来时间真的能抚平一切的伤痛。

当年他与卫碧娥那不容世人所接受的禁忌之爱,如今回味起来,那股震荡心神的愉悦仍旧在心头激荡。那是他与于嘉音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却说起与于嘉音的结合,却又是一桩孽缘。他原是无情无义的人,一心只想在浩瀚书海中遨游,到了年纪,母亲哭哭啼啼,让他与于嘉音定了亲。父亲一直被外放,他与二弟由母亲辛劳抚养长大,最是怕见到母亲的眼泪与喋喋不休。他生怕母亲想不开,用一条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便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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