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意气少年
华刚垂首丧气,不予争辩,已眼下的情形看,说什么也是徒劳,本想给曹阳过招之时,留有余地,好讨她欢心,反倒是弄巧成拙,轻敌大敌反被其逼得左支右绌,最后还成为大家的小辈,真是无颜示人。
这是江面上飘然泛舟而来一位儒生打扮的中年人,他衣袂宽大,不失读书人几分酸儒之气,神情泰若,不住捋须称意,钦佩地叹服道:“不错!不错!阳儿的武艺又长进不少!”曹阳闻声回神,脸上的不快之色一扫尽消,随即换作一脸漫烂,在江边喜悦挑起地叫道:“师父,您老人家回来了?”似乎见到亲人一般,对这个中年儒生极为尊敬,而与其他弟子之间似乎生刻隔阂,独来独往。这位儒生驶到岸边,将小舟停靠下来,系在一颗小树上,走近众人,他未成家立室,整日就与一群十来岁的孩童为伴,授业解惑,当起教书匠,名字叫“端木寻”,他身材削瘦,身上还带着酸溜溜的书生气息,这与他屡试不第,又对当朝前景大感失望,索性退隐山林,远避尘嚣,依山观景,开阔心志,淡泊名利。
他一脸和颜悦色,最是平易近人,无半点严苛架子,令弟子都很爱戴尊敬,走向凉亭,曹阳就欢欣鼓舞地冲上去绕身亲近,端木寻与她手拉手地联袂过来,神情中透着意味黯淡,大有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华刚,但似乎不便揭穿他的心意,最是对每人了如指掌的他怎会看不出华刚的意图,只是不便宣扬出声,免得令他们之间失和。深知他为刚才只是心生耿介,不住劝慰道:“刚儿,技不如人倒也无妨,只要勤学苦练必能弥补缺失,若是输招引恨,分担输了人,就连一生也会输得彻底。前人苏大胡子不是常以‘胜固可喜,败亦欣然’聊以自娱么?你难道还想怀恨在心,永生不忘?"
华刚一听师父的教训,满脸大汗如淋,焦虑慎微不已,自己最是敬重的师父,对他的话也不敢有半句违拗,连忙紧张地道:“弟子不敢,多谢先生教诲,弟子幡然醒悟,永生难忘。”端木寻向身边的曹阳微微一笑,温言地道:“阳儿你先和师兄弟们回屋子把《弟子规》、《论语》好好温习一遍,我对刚儿还有闲聊几句,以消他心中的耿介。”
曹阳知先生是有意将自己支开,好与华刚私下交谈,完全为了自己出面翰旋,自然不敢多言,应道:“好的,阳儿谨遵教诲,不敢以怨报直。”端木寻心情大悦,甚是欢喜地向大家告诫道:“大家应向曹师妹好好学习,她不骄不躁,谦虚有度,最难得是能举一反三,实乃为师得意门生,光这一点已远胜各位。”众弟子早已整齐站立,齐声鞠礼地应道:“是!”
端木寻志得意满地捋了捋胡须,见到这帮顽劣成性的少年人还有教化、可塑的可取之处,不免欢愉畅快,挥手示意,依言行事,每人表面上毕恭毕敬,礼数周到,心里却是欢喜雀跃,谁也不愿听夫子的絮叨,一听要去背诵功课,都如遇大赦一般,顷刻间跑得不见人影。竟与曹阳大有敌意,不愿与她一道,离去之时也在低声议论,谈笑风生,令华刚听见不由面红耳赤,愧疚难释。
转眼间,林间空地只剩下端木寻与华刚一老一少,显得紧张、冷清许多,但端木寻对华刚亲近如故,不分亲疏好恶,也并不责备,说道:“起来吧!”华刚这时才反应过来,还跪在地上,双脸更是涨得红紫,犹如猪肺一样,生怕先生的严厉,不敢抬首示人,缓缓起身。
端木寻踱步走近,与他并立,右手伸出厚实的手掌轻抚在他的肩头,示意鼓励,说道:“刚儿,弟子当中我最是看重你的稳健沉着,虽说你不及曹阳的聪颖,邹骏的天赋,丁坚的勤奋,李松年的异禀,但你所能的和可取之处也是他们难相提并论的。”华刚生平第一次受到有人这么赞赏自己,一脸惊疑地凝望着端木寻,他一脸和蔼可亲的慈笑,倒不是存心在欺骗自己,甚至不是暂时稳定自己的情绪,顿时转忧为喜。又听端木寻道:“你天性淳朴,仁善,这是连为师都难望其项背的长处,大有岳飞的忠勇,辛弃疾的才情,陆游的忧国宽厚之心。”
华刚从小就遭到一些纨绔子弟的欺负,甚至在同龄中也当作笑话,心里蒙受打击、挫折,从此一蹶不振,意冷心灰,从未得到过任何的肯定,不料先生竟将自己视为己出,还毫不避讳地与自己道尽心声,由衷称赞,不由重恢自己信心,不再妄自菲薄、自惭形秽。心里惊呼呐喊:“先生竟把我比作是岳飞、辛弃疾、陆游这样的人物,看来我定不辜负他一片厚望,我华刚并非一无是处。”
端木寻眯着眼睛,笑脸盈盈地看着他,这是会心真挚之情,随即严肃地道:“若你心智一再迷失,我也毋需与你说这些语重心长之言,刚才你虽迫于颜面与曹阳比试,可你心底质朴,率直,拒绝与人为难,又怕遭到他人的轻贱,所以执持不下,刻意相让是不是?”华刚没想到制服洞察人心,犹如亲眼所见,更是道出自己一番真心,与自己推心置腹,默然无语,自然是承认不讳。
端木寻又是嘉许道:“与人处事,处处留有余地,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宽恕他人,也是于自己仁慈,若是怙恶不悛之辈,切莫被其利用反噬,与你却是致命弱点。”华刚恭聆教诲,遵照地应答道:“弟子听闻先生一言,顿然茅舍顿开。阳师妹与我朝夕相处,怎可施以毒手加害与她,这样岂不是善恶不分,不明事理。”
端木寻又是抚着胡须,大快朵颐地道:“不错,你虽受尽委屈,但还能保持真我本善,难能可贵,为师不恳求人人都能飞黄腾达,出人头地,随着时日的增长,惶急的变迁,心智的承受,这一切都会变得,变得利欲熏心,被名缰利锁给牵绊,不能正视爱恨情仇,人情世故,变成势利小人,奸邪无度的恶徒,甚至是衣冠楚楚、道貌岸然,背地里却违背道义、良心、双手沾满血腥,内心丑陋险恶,实比魔鬼妖邪还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