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斗姥宫里英雄会 龙沙携手御同仇
话说黑龙江将军驻地,省城卜奎,光洛二十六年夏季,形势已大不同于二毛子马二刁大闹五石斋的春天时分。
现下,俄人强筑东清大铁路,路基已由卢滨府(满洲里),修至诺尼江西岸的富勒尔吉。省城的门户,诺尼江东岸的乌拉哈气,三百余名俄国官吏,监工和工务、材料人员,在这里安家落户。俄军司令部,还派了两营工程兵和哥萨克骑兵护路队,在此驻扎。两三千名土著和从关内山东、河北招募来的中国土工、木工、石工,被驱赶着,昼夜赶修诺尼江桥墩沉箱工程、铁路路基迅这往东南,向东清铁路大本营--哈尔滨延伸。连那随军神父瓦西里耶夫筹划的,俄特式东正教教堂,也修造得有些眉目了。
这两年,卜奎城郊众多农民被俄人夺了土地,农食无着,流离失所;城内居民也每天受到进城的俄国兵,和信教的二毛子,欺压、骚扰,一日数惊,闹得鸡犬不宁。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人,听说关里起了义和团,都盼得不得了。这年端午节前后,就风闻义和团从北京派下人了,两位道心坚定。法力无边的大师兄,已经来到卜奎城。南大街、酒楼胡同、东城塘、西城壕这些繁华去处,也不时有义和团的“揭贴”贴在店铺门前,或者大户人家的影壁墙上。
“二四加一五,这苦不算苦,青蛇压黄龙,那时才算苦。”
“一指天门动,一指地门开,洪钧老祖传号令,先绕电线火轮车。”
这些神秘的谚语,不断以“玉帝勅命、”“观音托梦”、“济颠僧醉后示”等名义在卜奎城的大街小巷,集镇,村庄中传播。人们各自按照自己的常识和心愿,对这种种传闻和谣言,加以索解。
到了六月,果然有北京的张拳师和方拳师来到卜奎城,设坛布道。
隔着南大街与东酒楼胡同相对的西酒楼胡同,一时间变成了卜奎城义和团活动的中心。由此往西,俗称西站,正是每天驿马往来的卜奎老站,如今虽然紧急军政情报已有电报可通,但正式文书还要靠站丁奔驰传递。小西门外的马神庙,西南的城隆庙,胡同北侧的斗姥宫,都设下了义和神坛。
张拳师设坛的斗姥宫,香火最盛。这斗姥宫,本是一座尼姑庵,其中供奉的神龛是,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的嫡生女儿碧霞元君,她上应星宿,下管泰山,号称斗姥——”姥“字,读”母“音。庵堂并不十分宏敞,但有一奇处,即是它不似平常庙宇建在山巅**,却建在一陡然跌下的土凹凹里,庙门朝东,进门便要拾阶下行一两丈深。令人纳闷的是大雨过后,院内并无积水,不知是怎样渲泄?
方拳师设坛的马神庙,地近小西门,与卜奎站相邻。前殿供奉关羽,居中祭祀马神,后殿是个二层楼,叫做文昌阁。这马神庙最是宽敞,院落如同一个大校场,正好供团民们操练。这两处神坛设,犹如雪中送炭。省城内外筑路工人,平民商贩,被俄人夺了田地的庄稼汉,纷纷前来拈香、上供。每日里酒楼胡同的行人,比肩接踵,川流不息,加入义和团,保境除洋的呼声响遍全城。不过一个月功夫,江省省城已有义和团三千余众,头裹红巾、持刀弄棍的“大拳民”到处可见。大师兄一声号令,卜奎城的百姓就家家捆一捆高梁秸,上粘一张写有“涵养正气,天灭洋人”的红纸签儿,供清水一盂,馒头五个,青铜大钱十枚,面朝东南祭拜。团民们说,如此五天过后,拿这秫秸向敌人挥去,俄国鬼子就得人头落地。到六月中旬,又在城隍庙设下了少年坛,北关三皇庙也设下了女坛。卜奎城郊尽管俄国哥萨克骑兵荷枪实弹不断弹压;卜奎城内却同仇敌忾,反对修路,驱逐俄人的气氛,日甚一日,如火如荼,越发高涨起来。
话说邓剑娥父女来到卜奎城,住在西城壕,为石玉峰老汉医治创伤,看看三五天过去,老汉已无危险。便向周围店铺里入了义和团的伙计,打听张拳师的下落。知道张拳师布坛的斗姥宫,离这儿很近。这天老英雄带了女儿剑娥专程出访,去完成义和团坎字神拳盛京第一坛,大师兄冯九宫,嘱他代为联络江省义和团的重托。
邓魁父女见这斗姥宫,果然建修得别具一格,五、六亩大小,平地凹下去一两丈深,宫里的屋顶、树稍与大街路面一平。殿堂和围墙都暗涵着两仪、四象、八卦相克相生的图形。几株苍老的古榆,看上去都在百年以上。这父女走南闯北,还没见过这种格局,不禁都暗暗称奇。
随着出出进进的团民,步下石阶,转过影壁,便见院中香烟缭绕、奉香,拜坛的人络终不绝。大树下正有三两伙青少年在演习武艺,虽然有些纷乱,那殿、阁、廊庑却整治得乾乾净净,一尘不染,显得庄重而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