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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别了!这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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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冒险家先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她的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礼帽,脸上蒙着透明的黑色面纱,上身的衣服紧身合体,下半身的裙子十分宽大,面料上有许多以图腾为主的暗花,腰上还捆绑着束腰带,这使她的身材看上去如同魔鬼般的完美。冒险家通过面纱看到了一张非常年轻的脸,大约只有十六岁左右,金黄色的发丝顺着礼帽落在肩上,整齐而又光滑,眼睛虽然总是闭着,但清醒的时候,那一定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眼睛,她给冒险家带来的震撼远远超过耀眼的光芒,这个女人,她一定是位天使!

然而皮特并不太喜欢女人,尤其是特别漂亮的女人,他觉得所有漂亮的女人都只会打小报告,爱管闲事和把男人的事业搞得一团糟,他的这种想法是有原因的,原因就是他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和一个女人说过话,很多女人都会在十到十五步的地方盯着他看,像是好奇地看到一头正在吃草的野兽,那些漂亮脸蛋所留给他的印象永远是空无一物,有的时候,他很不甘心,他觉得肯定会有某个女人跟自己一样,热爱冒险,比如说,他在看到面前的这个少女的时候忽然就有这种想法了。

项链!让他注意到女人的脖子上还挂着项链的时候,天色已经极晚了,月亮都不肯再出现,总是在云朵后面躲躲闪闪的,它偶尔露了一下脸,便将他全部的光芒献给了这条项链,皮特看到这条项链是六边形的,每个棱角上都镶嵌着不同颜色的钻石,但是钻石的形状全都是相同的,它们同样都是六芒星形,这让皮特感到困惑,他忽然想到船长告诉大家这戒指是偷来的,这或许是有原因的。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次重大发现,不亚于在阿托卡夫人号上发现真正的宝藏,皮特试图用双手弄醒她,但是不敢太用力,他用指尖轻轻碰了下肌肤,就急忙缩了回去,像是担心被什么东西咬到似的,他打算就这么一直坐在这里陪着她,起先,他还会跟她讲故事,他讲的故事无非是那些老掉牙的、在镇上讲过上百遍的故事,他每说一个故事都会转过身去偷偷看她一眼,希望会有哪个故事能将这位天使感动得醒来,可是她睡得太沉了,于是他又试图去寻找另一种稀奇古怪的手段,这种手段只有他这种异想天开的人才想得出来,那就是模仿他曾看过的一本童话书里的咒语,将咒语从头到脚背了一遍,而且还摆出各种可笑的姿势。

这个熟睡的少女终究不是被巫婆施了法术的公主,她除了呼吸什么都没有了,整个身子似乎只是一具空壳,空壳上戴着一个漂亮的面具,就成了这般天使的模样,皮特耸耸肩,在念完最后一段咒语后,他彻底被自己的天真打败了,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和一具像是活人的尸体说话,他慢慢地关上箱子,可是又非常不甘心,忽然再次将其打开,希望看到奇迹,然而,奇迹不会在一天里发生好几次,他所看到的仍旧是一张在月亮下沉睡的脸蛋。

与此同时,甲板上传来一阵阵剧烈的响声,有八到九个水手在那上面跑来跑去,还大喊大叫的,锅炉舱里的蒸汽透过窗子进来了,还带着一阵锈铁的酸气,由于是在尾舱,所以皮特听不清楚他们在喊什么,总之非常吵,而且人也越来越多,像是船上所有的人一下子在同一时间醒来了,他们难道会在这个时间去看流星?当然不会,那么我们的冒险家就只能想到一件不好的事,他们要遭遇麻烦了。

货船狠狠地被什么东西掀了起来,感觉像是坐在一张被忽然掀翻的毛毯上,甲板上的水手越来越多,而且声音也变得乱哄哄的,有的水手把嗓音都喊哑了,仍旧不停地喊,让人以为只要一直喊下去就能看到救兵似的,然而,一个正在逃跑的声音不见了,先是一个人,然后是两个人,接着是三个,四个,每个声音的消失都伴随着一波吃人的海浪,那种浪遮住了月亮和云彩,在一阵阵咆哮过后,船上只剩下五到六个人了。

冒险家并不知道船长已经不见了,大副还在甲板上瞎指挥,但是大副太年轻了,水手们一个接着一个从船上往海里跳,那是去送死,没有救生艇,不知是哪个自私的混蛋把救生艇开走了,但是那个混蛋走不了多远,便消失在巨浪和它留下的雾气中。

这便是冒险家所不知道的,要是让他看到甲板上发生了什么,他的脸准会吓得抽搐成一团,甚至是抽搐到晕死过去,他幸好是处在尾舱的位置,由于货船开始朝船头倾斜,所以尾舱里还有大量可以呼吸的空气,皮特像是舍不得吸掉这些救命的空气,他一声不吭,不喊救命,也记不得自己为什么要在这艘船上工作,为什么要在船上讲故事给大家听,为什么会从那个神秘男人手中得到戒指,最后为什么又会和一个少女被关在这里,他的一双眼睛总是在恐惧中注视着什么,一切都发生地太突然,他看到的是自己的坟墓,一个处在蓝色深海的、附近都有各种鱼游来游去的坟墓,他甚至也预见自己是被锁在沉船的客厅里,为什么会从船尾一下子跑到客厅里呢?因为他觉得死在那里会被打捞沉船的人第一个发现。

甲板上的声音越来越少,海浪却越来越高,他和那个少女所相望的角度也越来越近了,由于货船是慢慢竖起的,所以少女几乎是整个人从箱子里掉了出来,并且扑倒在皮特身上,除了有节奏的呼吸,还能听到对方的心跳,那是一只温柔的兔子,完全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又是一个巨浪打了过来,将冒险家最后的希望也一口吞没了,此刻的他正隔着越来越黑的海水对望着天空,他和那个女人起先还留在有月光和空气的地方,但是船一直在下沉,渐渐地,他们被蓝色的海水包围了,天空不见了,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鱼儿在云朵的倒影下游来游去,他终于看到天空快要放晴了,它越来越蓝,越来越蓝。

几乎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以前的事他都记不得了,将来的事他也不想知道,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冒险家,他终于要去一个只有梦的世界了,在那个世界里,他希望所有的人都跟他一样热爱冒险,所有的人都能在听到动听的故事后蓄满泪水,所有人的身上都发生过悲壮的但一定是感人肺腑的传奇经历。一想到这些,皮特在水中慢慢绽放出笑容,他在最后的几秒钟里想遍了这一生中从未想过的事,这其中还隐现出当他还是孩子时从老人嘴里听到的神秘的故事,他所居住的城镇上总会有人在出航后失踪,那一定是遇到海难了,所有年轻人都是这么想的,只有少数几个蓄着白胡子的老人不这么想,他们会对皮特说:“那些人呢,他们全被召唤到另一个地方,一个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我们大家都不曾见过去过的地方。”而我们的冒险家心目的宏伟蓝图,正是从他听到这些故事后开始的。

现在,他也要开始这段传奇经历了,那枚戴在皮特手上的戒指,在他闭上眼睛之后亮了一下,少女的眼睛却在此刻睁开,皮特的耳朵里听到鱼在相互说话,听到有远古幽灵的声音,最后听到的是几个渔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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