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序 章 六 降临
千叶大祭司默默地站在上首的位置，脸色似平静，又似带着悲伤。在她身后，风岚正默默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华贵的床上，千无雪脸色苍白的躺在那里，嘴角缓缓滴着鲜血。她刚想说点什么，忽的便觉胸腹之内一阵剧痛，咽喉处仿佛卡着什么东西。她忙用手巾掩着嘴，重重地咳嗽了一下，却不知这一下竟是停不下来，连咳数口。片刻之后，她缓缓取下手巾，微微瞥了一眼。
手巾之上一片鲜红泛滥，触目惊心！
千星燎缓缓跪走向前，来到床边，伸出颤抖的双手用力握住了她的手，眼泪更是停不下来。
千无雪轻轻拍了拍她，缓缓道：“不要哭，人谁无一死，只不过，我这一去，便再也无法照顾你了，你要学着懂事，知道吗！”
千星燎听罢，更是泣不成声，她用力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放心。”
千无雪又道：“你能成功降神，便是灵族这千年里，数一数二的功劳了，切记，定要将灵族发扬光大，不可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是。”千星燎又点了点头，声音又是哽咽了几分。
“好孩子！”千无雪满意的看了她一看，又转头望向风岚，道：“你过来。”说罢，她又咳了数口鲜血。
冰心沫缓缓从千星燎肩头探出一只小手，向前指了指，空气之中，似有一股灵力波动闪过，荡起一丝肉眼隐约可见的涟漪。
千无雪顿时觉得胸口舒服了些许，忙道：“多谢月神。”
冰心沫欢快的笑了笑，咿呀咿呀说了几句话，虽听不懂什么意思，却看得出她很是开心。
风岚走道床边，低头看向千无雪，道：“我在，您说罢。”
千无雪仔细端详着风岚的脸，似是想从他脸上看到点什么，就这么静静地过了半晌，她幽幽道：“你长得果然很像你父亲。”
风岚眉头微皱，不知她想要说什么。
“我与你父亲自小便相识，他对我一直很好，我知道，他对我一直是有情义的，只是这么多年，我身上的担子很重，一直无法回应他，可他总是不管不顾，总是在我身后默默地帮助我，支持我，哪怕后来我许了别人，有了星燎，他也始终对我如一。这份情谊，我这辈子始终也是还不了的。”
她缓缓伸出手，从怀里摸出一块巴掌大的玉石，交给风岚道：“这是你父亲当年自创的一套灵术，据说效果神奇，威力巨大，只是当时他还并未全部练成，又遭遇大溟国的突袭，他为了救我，舍弃了生命，临终前将此物嘱托与我，要我好好保管，待你有一日能够有了出息，便将他交给你，让你好好钻研，勿要辜负他这一片心血。如今，你已继承月影之位，交托于你，我也是放心的了。”
风岚默默接过玉石，凝视了片刻，终于忍耐不住，鼻尖一酸，眼角便已隐隐泛出泪光。他道：“我……我父亲，他……”话出半句，他便哽咽而止，再也无法说下去。
“你与星燎有了月神，便已是功高千古，哪怕什么都不做，名字都是能载入史册的。这一套灵术，我也看过，并做了一些修改与完善，你切记，定要好好修炼，日后给我们灵族争一口气，莫要输给了那大溟国。”千无雪顿了一下，微微喘了口气，继续道：“我是不行了，这辈子无法还他的，恐怕只能等来生了。此番到下面，若是遇到他，不知他是否会嘲笑我。我想，他一定会说，你看，没有我，你果然不行罢！”
她微微笑了笑，神色之中泛出一丝苦涩，却又带着些许满足的笑意。她转头看向大祭司，道：“母亲，我没法再孝敬您了，您一定要好好保重啊。”
“你放心，我没事的！”大祭司看了她一眼，重重点了点头，那双沧桑的眼眸之中，已是雾气翻腾。
“往后，这俩孩子就交给你了！”她艰难的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声音颤抖不止。“月神就拜托你了！我灵族，都拜托你了！”
听到此处，大祭司终于忍耐不住，满眼含泪，一声一泣，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定保灵族无恙！”
“好！”千无雪脸颊微红，满含笑意，颤声道：“好！那我……”
“那我……便……”
“安心了……”
紧握的双手渐渐松了开去，千无雪那满是笑意的微闭眼角处，一滴泪水缓缓从脸颊滚落，然后越来越快，滴落至枕上，然后沉了进去，只留下一滴淡淡的水印，余热残留。
千星燎倒在床边，已是哭成了泪人。
风岚紧紧握着那块温热的玉石，咬着嘴唇的牙齿又是用力了几分，泣声微颤。
大祭司强忍着悲痛，转过头去，抬头望向了门外那遥远的星空，两行清泪自脸颊缓缓淌下，落于地面，渐起一丝尘埃。
寒风萧瑟，白雪皑皑，这一夜，竟是这般寒冷。
千无雪的葬礼一共持续了七天，待诸事妥当之后，大祭司带着风岚前往了灵族南部靠近雪岭峰的一处秘密山口，进行最后的修炼。临行前，千星燎、白凌以及青麟纷纷前来相送，只是平时与风岚交好的青茗，却是迟迟不见身影，这让风岚很是不解。
白凌第一个上前，活泼好动的她也不管什么男女之分，一上来便是给了风岚一个大大的拥抱，弄得风岚一阵脸红。
随后是青麟，由于她双腿不便，只得坐在轮椅之上，与风岚握了握手，说了几句祝福的话语。当风岚问道青茗怎么没有来时，青麟尴尬的笑了笑，表示已经有很久未见到她的人影了，派出去寻找的人，也毫无音信。这让风岚疑惑了许久，只得叹息一声。
最后是千星燎。
这个清丽无双的女子沉默了半天，最终只是喃喃吐出了一句话语。
“我等你回来！”
于是风岚很认真道：“我会回来的！”
千星燎轻轻点了点头，凝视了他片刻，随即微微转过头看向了肩头的那个小小的人儿。
冰心沫努力扬了扬手，朝着风岚咿咿呀呀叫唤了几声。风岚虽说听不懂她在讲什么，却也明白她的意思，伸出手将她搂进了怀中。冰心沫显得很是开心，埋头在他怀里蹭了几下，随后向他挥了挥手。
风岚淡淡的笑了笑，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道：“我走之后，你一定要听话啊，明白么。”
冰心沫又咿咿呀呀含糊的说了几声，示意自己一定会听话。
幽幽蓝天之下，浩浩山谷之间，点点青葱，片片殷红，微风和煦，艳阳照人。
一扇古老的巨大青铜大门屹立在雪岭峰南部一处隐秘的腰腹间，青褐色的苔藓布满了整个门面，古藤密密麻麻爬满了整个山洞入口，似乎已经很多年没有开启过一般。
大祭司缓缓抬手，轻轻抚了抚大门的一角，神色间似有所触动，愣愣出神了片刻，随即敛起一股强大的念力，向门推去。
古老的青铜大门发出了低低的轰鸣之声，缓缓露出了一道一人宽的缝隙，碎屑尘土，纷纷从高处稀稀疏疏的落下，门上的青苔之间，渐渐凝出一个结实的掌印，灵力流动，赫然醒目。
“跟我来罢。”大祭司低低说了声，便从缝隙间走了进去。风岚不敢怠慢，随即也跟了上去。
随着两人的身影渐渐隐入门中，两扇古老的青铜大门再次缓缓合上，仿佛始终没有打开过一般，唯一证明曾经有人来过这里的，便是门上那个赫然醒目的手印。
（序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