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番外八
“那是因为你受伤了。”柳绾绾按他的伤口，血染到她的掌心。
秦沐闷哼后笑道：“下手还是这么狠。”
“我还不知道你家住何方。”柳绾绾从没问过他的私事，在她眼里他们的这场萍水相逢终究是要散的。
“我第一次见你，他们是在追杀你？”
秦沐慢慢地摸她的头发，“放心，我不是坏人。”
*
柳绾绾到了皇都才知道护军少尉是怎么样的风光，他将她置在了一处大宅子里。
起先他说与家人商议之后就会接她入府，后来他说让她安心，每日都会来看她，后来他两日来一回，三日来一回。
她就这么被他养在府上，仿佛见不得人一样。
“秦沐。”
这日清早，秦沐起身更衣的时候，柳绾绾拉住了他，眼里早已没有来时的光彩，“你让我回渔村吧。”
秦沐回身抱住她，轻吻过她的唇角：“不要胡思乱想。”
“今日我会早些回来。”
没有用，柳绾绾早就知道没有用的。
他不再是那个在山上的破败茅草屋里等着他送饭送药的秦沐。
如今反而是她被困在这一方天地里，而她没得选择。
柳绾绾懂事的朝他温柔浅笑，依偎进他的怀里：“那你早些回来。”
*
厅内，她听到秦沐暴怒的声音：“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能让夫人出府！”
陈弈跪在地上，连连告罪。
柳绾绾走了进去，“是我非要出去的。”
“绾绾。”秦沐看着她，面色紧张。
“我算哪门子夫人？”柳绾绾啊不吵不闹，笑看着他。
冷淡不驯的态度让秦沐不悦，他冷声对陈弈道：“你先下去。”
屋内一下就只剩下两人，秦沐正色道：“我对你的心意你应该明白，娶陆氏是不得已，我不告诉你就是怕你胡思乱想。”
“秦大人多虑了。”
一声秦大人让秦沐直接变了脸。
“我不会胡思乱想，也不会跟你闹。”柳绾绾站着说话有些累，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她忽然笑了笑，自己从前可是可以背着他爬山的，竟然也被养成了弱不经风的模样。
秦沐皱眉，“你笑什么？”
“没什么。”柳绾绾道：“既然秦大人就要成亲了，再将我藏在这里也说不过去，你放我走吧。”
秦沐陡然撑着扶手起身，快步走到柳绾绾面前，将她拉了起来，“你想都不要想！”
柳绾绾安静听着，像是疲倦至极。
秦沐一下就慌了，他把她抱入怀中，手臂用力收紧，“陆氏入府之后我就会纳你进府，有我护着，没人敢欺负你。”
“我们会和在渔村时一样。”
“一样吗，怎么会一样？”柳绾绾用尽全力推开他，“若我早知道是这样的光景，当初就不会跟你回来！”
“你凭什么困着我，我是人，不是你养的小猫小狗！”柳绾绾眼圈通红，声音破碎到嘶哑。
“绾绾。”秦沐去牵她的手，被柳绾绾用力挥开。
“你欠我恩情，不用你还了。”柳绾绾死死盯着他，“让我走！”
秦沐心头如刀子在搅，声音发了狠，“你能去哪里？回那个渔村？你以为你还能像从前那样抛头露面讨生活赚钱？”
柳绾绾低头看自己的手，心里一阵阵的酸楚，秦沐说得没错，就连这双手都被他养的看不出一丝曾经沧桑的痕迹。
“不劳秦大人操心。”柳绾绾攥紧了手心，直到皮肉都被抓痛，“你没有权利困着我。”
一声声的秦大人让秦沐怒不可遏，不再与她纠缠，直接了当道：“你看我有没有。”
他越过她往外走去，“你安心住着。”
“秦大人费劲心思纳一个贪图你钱财的女子入府，还真是深情啊。”
柳绾绾有意激怒他。
“当初即便不是你，换做别人我也一样会跟他走。”
秦沐转身看着她，语气粗粝骇人，“你再说一遍。”
守在屋外的下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柳绾绾死死得咬着唇，倔强的看着他。
秦沐拿出银票拍在高几上，“你走试试，我倒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摔门而出，“谁也不许拦着！”
柳绾绾再也忍不住落泪，用手掩面，哭得泣不成声。
哭累了，她拿起桌上的银票就这么往外走。
陈弈紧跟上去，“夫人。”
柳绾绾狠狠的擦了把眼泪，厉声道：“没听到秦沐讲得不准拦我！”
陈弈怎么敢真把人放了，大人摆明是怒极了才会这样的话。
柳绾绾去哪儿他就一步不落的跟着。
秦沐在城外策马狂奔，发泄着滔天的怒气，直到入夜才又回到别院。
他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一脚踢翻了凳子，她还真敢走！
“夫人呢！”
下人低垂着头颤声道：“夫人走了，陈侍卫跟着。”
秦沐的脸色这才缓和一点，让她受些苦也好，起码知道想着离开他是没有用的。
夜色愈深，陈弈脸色惨白的跑了进来，一看到秦沐就跪重重跪下，“大人，属下将夫人……跟丢了。”
*
“小姐，三个月的账目都在这里了。”
温润的声音将柳绾绾的思绪拉了回来。
谢瑶接过账本，笑道：“幸苦你了。”
江卿远在她对面坐下，一袭青色的细布衣衫，唇红齿白，他温声道：“已经揪出之前往粮庄送陈米，想要以此鱼目混珠混珠的人了，你看怎么处置，依我看还是不能轻易饶过，以免开了先河。”
谢瑶道：“就按你说得办，我相信你。”
江卿远是哥哥替自己选得管事，行事作风也颇有哥哥那般的果决，谢瑶一直对他十分信任。
江卿远点头起身，“我知道了。”
谢瑶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就回了谢府。
她看到府外停着的马车，以及一个个往车上搬东西下人，当即就变了脸色。
“小姐回来了。”门房上前迎道。
“哥哥呢？”谢瑶脚步不停的往里走，越走越快甚至小跑了起来。
门房已经见怪不怪了，“大少爷还在倾云轩。”
谢瑶一路跑去，看到谢蕴清在院中才松了口气。
谢蕴清收拢手里的折扇，啧了一声，还是走迟了。早知道就不该等小姑娘午憩醒来再出发的。
“哥，你又要去哪里？”柳绾绾气急败坏的质问，还指挥着夏云和月儿道：“别收拾了。”
谢蕴清看了她一眼，道：“轻些，吵醒了你嫂嫂。”
谢瑶往正屋瞧了瞧，压低声音道：“你们才回来多久就又要走？这次又是去哪里？什么事都交给我，有你这么当哥的吗！”
接连的质问，谢瑶越说越气，偌大的一个谢家，多少的产业他说不管就不管，这也就算了，三天两都见不到人。
谢蕴清用扇子轻点了点她的肩，含笑道：“稍安勿躁，你总要让大哥一个个回答。”
他坐到石桌边坐下，不紧不慢道：“回来快一个月了。”
谢蕴清慢条斯理的泡茶，给谢瑶斟了一杯。
谢瑶确实也渴了，端起杯子一口气喝了下去。
谢蕴清笑了笑，接着道：“九雌十雄，现在这个出发还能赶上去黎苍郡还能赶上去吃雄蟹。”谢蕴清眉目温柔，“你也知道你嫂嫂贪嘴。”
“至于你说得什么事情都交给你……”谢蕴清纠正道：“这话说得不对我不是给你安排了江卿远。”
“哥可是把什么好得都留给你了。”
“哥。”谢瑶拖长了声音，“我一个人真的不行，很多事情没有你经手我都不敢拍板，你当真不怕我出岔子？”
谢蕴清轻呷了口茶，不以为意道：“你自管去做，不管捅出什么篓子都有哥替你来兜。”
谢瑶知道自己根本就说不过他，“可这么大个谢府，你就留我和祖母两人。”
西侧间被打开，奶娘抱着刚睡醒的小云启走了出来。
谢蕴清招手让他们过来，“那正好，就把这个小兔崽子就给你吧。”
谢瑶：！
还不知道已经被父亲抛弃的小云启迈着小短腿跑去抱着谢蕴清，奶声奶气道：“父亲。”
谢蕴清嗯了一声，扶着他的肩把他推给了谢瑶，“归你了。”
“姑姑。”小云启拍拍手，高兴得去抱谢瑶。
谢瑶连忙将他抱到怀里，“哥！他才两岁！”
谢蕴清抬了抬眼皮，“很大了。”
他早就嫌弃这个小兔崽子天天黏在他的妧妧身边了。
谢瑶亲亲云启的脸，对着谢蕴清道：“你觉得嫂嫂能同意吗，指定跟你闹。”
谢蕴清笑道：“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会哄好她的。”
他喝下最后一点茶，起身往屋内走。
屋内，苏语凝还抱着枕子睡得香甜，薄毯盖的严严实实，露出半张泛着红晕的小脸，谢蕴清俯身轻轻吻她的脸颊，连人带毯子将她抱了起来。
苏语凝困倦的动了动眼皮，将脸埋到他的劲项，小声呢哝着唤他的名字。
谢蕴清轻声道：“妧妧乖，接着睡。”
苏语凝听了他的果真不动了，小小的打了哈欠又接着睡。
云启看到自己最喜欢的母亲被父亲抱出来，立刻挪动圆滚滚的身体要从谢瑶怀里下来，兴奋道：“母亲！”
谢蕴清瞥了一眼过去，凉凉目光落在身上，就连不懂事的小云启都不敢再吭声。
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父亲把母亲抱走，眼泪汪汪的随时要哭出来。
谢瑶心疼的把他抱到怀里，忍不住暗骂谢蕴清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抱着云启哄道：“咱们不理他们，姑姑跟你玩啊。”
直到看不见两人的身影，云启才敢放声大哭。
谢瑶哄都哄不过来，“云儿乖，明日姑姑带你去苏府找你舅舅玩。”
而此刻，一辆离开江宁的马车内，谢蕴清也正抱着怀里生闷气的苏语凝在轻哄。
隔日，江卿远陪同叶瑶一起去水运码头勘察。
两人共做一辆马车，谢瑶笑看着在他腿上爬上爬下的云启，松了口气道：“没想到你还挺招云儿喜欢。”
江卿远笑道：“小少爷很可爱。”
就连下了马车云启还非要江卿远抱着，谢瑶也放心云启跟着他，“我去前面看看。”
码头正招搬运货物的长工，乌泱泱的凑着一堆人，管事见谢瑶过来立刻起身道：“大小姐。”
谢瑶道：“你忙你的。”
一个个人排着队上前报名，谢瑶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目光灼热到她想忽视都不能。
谢瑶皱眉去寻那道目光，直到她看见站在人群里痴痴望着自己的那人。
谢瑶浑身僵硬，惊慌错愕过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要逃，可她很快冷静下来，现在秦沐不敢动她，她镇定的回视。
秦沐站在长工的队伍里干什么？他身上的锦衣华服变成了炭灰色的粗布衣衫。
谢瑶用力皱起眉心，他又要玩什么把戏。
她攥紧了收手，随着队伍推动秦沐离她越来越近，而她手心里的汗也越来越多。
直到前面再无一人，秦沐站定在她面前，朝她浅浅一笑，拿起桌上的笔在纸上写自己的名字。
谢瑶浑身发颤，她一把抽出他手里的笔用力扔到地上，“你干什么！”
墨汁在他手上划出一道痕迹，这是拿剑的手，他来这里干什么！
管事被吓了一跳，谁也没有见过谢瑶发这么大的脾气。
秦沐愣了一下，弯腰将地上的笔捡起来，“绾绾。”语气温柔的仿佛两人之间一如当初。
“我叫谢瑶。”
秦沐心头钝痛，继续再纸上写自己的名字，他慢声道：“我辞官了，父亲也将我赶出了府。”
“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谢瑶惊诧之极，辞官……他是不是疯了，秦沐坦然地看着她，眼里没有半点弄虚作假。
谢瑶愈发愤怒，“你无处可去关我什么事！你讹上我了吗！”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曾几何时她也说过同样的话。
秦沐怀念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谢瑶用力别回头，“你走吧，谢家不会招你。”
“你在怕什么？”秦沐问她。
谢瑶冷声反驳，“笑话，我有什么好怕的。”
秦沐始终看着她，谢瑶知道逃避没有用，如今她也无须再怕他。
她冷笑着点头，“好，你要做就做，月例二钱。”谢瑶看向管事，“所有的活他都要比别人多做一倍。”
秦沐皱眉，“长工的月例都是八钱。”
“你不愿意可以不做。”谢瑶巴不得他赶紧翻脸走人。
哪知秦沐沉默的点了点头，在纸上按了手印。
谢瑶心里五味杂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出什么事了？”江卿远抱着云启走了过来，他看了秦沐一眼，转头对谢瑶道：“好了吗，云儿一直找你。”
云启看到谢瑶就扑了过去。
谢瑶抱住他，直接无视秦沐对江卿远点头道：“走吧。”
秦沐面如死灰，死死地盯着两人。许久，他才松开握紧的拳头，一言不发地跟着其他长工去码头搬货。
想骗他，他知道那是谢蕴清收养的孩子。
曾经绾绾为他抛下了小渔村的安宁生活，这一次换他来，他愿意用一切来换她。
但愿还来得及。
作者有话要说： 就到这里啦，送秦沐一个火葬场。
之后如果有修改的话都是捉虫～
咱们下一本约呀～感谢所有小天使一路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