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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0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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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蕴清让夏云不必再往前推,他眯眸看向月影华灯之下,小姑娘皎皎立于那处,眸若星闪,雪肌莹润无瑕,女子及笄礼之后还是会将发髻梳回原来的样式,谢蕴清遗憾自己错过了她的笄礼。

忽见她粉唇轻噘起,顾盼四周像是在寻谁,谢蕴清就是再不愿意也需接受……她此刻在等的人不是他。

但他想知道小姑娘见到他时会是怎生的一副模样,若是与那日在茶楼相似,那就是真教他伤心了。

他看到目光已经从他这处略过的小姑娘又转回头来,黑溜溜映着光影的眸子睁的又大又亮,脚尖轻轻一垫,没有一点犹豫就朝他而来了。

“清清!”

短促的一句,让谢蕴清的心口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启唇对夏云道:“推我过去。”

突如其来的欢喜让苏语凝将答应了谢予安的事都抛到了脑后。

看着转眼就已经在自己跟前的人儿,谢蕴清扬唇笑道:“跑那么急做什么?”

“你今日为什么都没来?”话一问出口,苏语凝就委屈了起来,扁起嘴,柳眉轻轻蹙着,眼中的光也晃了起来,楚楚可怜。

“是我不好,有事耽搁了。”谢蕴清看着她认真的道歉,“妧妧能原谅我吗?”

苏语凝吸了吸鼻子。

谢蕴清道:“罚我也行。”

“我不罚你。”小声儿细软软的,“见着你我就又高兴了。”

谢蕴清以为自己算得上能说会道,却不及小姑娘的半分嘴甜会哄人,怕是吃了蜜。

“我以为……妧妧又要像上回一样躲我了。”他是笑着说的,可言语中的落寞却表露无遗。

苏语凝将嘴一闭,心虚地眨眨眼望着他,原来清清看出来了……

她不知该如何对他说,思来想去只能让自己想到的空子说了出来,“等我和鱼鱼成亲了,我们就能常常见面了。”

谢蕴清脸上的笑一僵,清隽的面容寡淡了下来。

苏语凝歪头想了想,“你别急,应该很快了,昨日母亲还让我试过了婚服。”

夏云只觉得脑瓜子一阵阵的发懵,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四姑娘这是要触一下少爷的底线在哪里吗!

谢蕴清的声音忽轻了下来,眸中晦暗莫测,“妧妧在期待?”

看到苏语凝点头,夏云差点就给跪下了。

期待?她竟然在期待与谢予安的婚事。

谢蕴清慢慢地闭了闭眼,片刻后才缓缓睁开,他怕自己眼底的戾气会吓到她。

他刻意掩藏了情绪,苏语凝并未觉察到,小嘴还在张张合合的滔滔不绝,还将今日看得那出戏讲给了他听。

末了,她嘴里念着“一拜天地”然后学着戏里的姿势弯下了腰,又俏皮地侧首看着谢蕴清,问道:“是这样吗?”

谢蕴清望着她灵动的眼眸,双手死死扣着轮椅的扶手,手指绷的泛白,喉骨艰难地滚动,从来没有什么能比现在这一幕更刺痛他的眼。

“就要成亲了,妧妧……高兴吗?”

“嗯!”成了亲就能常常见到清清了,她自然高兴了。她一定会想办法让清清跟鱼鱼和好的。

谢蕴清却如同被抽了魂魄,看着她的笑颜直发怔。

他竟从来没有问过她是不是高兴,她原来一直在期盼着穿上嫁衣出嫁的那日,只是那人不是他……喜绸的那一头,终究是空的!

谢蕴清垂着眸,像是被什么死死的压抑着一般,那种绝望几乎要将他吞噬。

不说夏云,就连月儿看了都心惊。

“清清,你怎么了?”苏语凝终于后知后觉地问。

半晌,谢蕴清才抬起了眼,唇畔笑意浅浅已然恢复常态,“今日虽然来不及参加你的及笄礼,礼物却是准备好了的。”

苏语凝眼睛慢慢亮起来,“是什么?”

谢蕴清深深地看着她,“妧妧下来些。”

苏语凝听话地半屈下身子,谢蕴清看着她竟在咫尺的脸颊发愣,良久才从袖中拿出他早早就准备好了的鎏金玉蝶戏花簪。

他捏着簪子在指尖摩挲了一瞬才轻拢衣袂,将花簪插入她的发间,他目光坚定,可白玉的手却在颤抖。

月儿失声捂着嘴,大公子为小姐插发簪……那是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啊!

谢蕴清又将她散落肩头的发拢至耳后,半晌才暗哑着声音道:“好了。”

苏语凝自己看不到,于是问他,“好看吗?”

谢蕴清的声音愈发清淡,“好看。”

月儿忙拉着苏语凝退开了两步道:“小姐,二公子想必就快来了,我们还是去桥下等吧。”

苏语凝虽然不舍,但也只能道:“清清,我要走了。”

谢蕴清目光划过她的眉眼,以及她身后的灯火阑珊,而他身后只有无尽的黑暗,半晌过后,他才似寻常般温声道:“去吧。”

谢蕴清一瞬不瞬地看着苏语凝的背影,空气似乎凝结了一般。

夏云站在他身后看不见他此刻神情,直到过了许久,异常凉薄的声音才传来,“走吧。”

苏语凝摸着头上的发簪,笑眯眯地问月儿:“是不是特别好看?”

月儿心里乱作一团,她小声道:“小姐还是先把簪子摘下来吧。”

“若是让二公子看见了……”

“让我看见又怎么了?”沉如寒冰的声音骤然响起。

月儿呼吸一窒,脑中瞬间就空白了一片。

“鱼鱼,你终于来了。”苏语凝此刻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低落,笑盈盈的叫他。

谢予安眼中布着血丝,死死地盯着她头上的发簪,他放下正事匆忙赶来,连饭都来不及吃一口,她就是这样回报他的!

她竟然让谢蕴清替她簪发,谁娶她,对她来说恐怕根本没有任何区别吧。

苏语凝对上他骇人目光,害怕地后退了一步,又鼓起勇气去拉他的手,“鱼鱼……”

谢予安按住她的手一把拂开,一字一句砸在她身上,“你就连我的名字……到现在都还叫不清。”

他竟然还真的指望一个傻子能懂得情爱,到底谁更傻。

谢予安无比失望的样子让苏语凝倏的红了眼,摇摇头想解释,“不是的……”

谢予安却根本不想再听她说任何的话,拂袖便走。

月儿追了上去,慌忙道:“二公子,不是你想得那样。”

“滚开!”

苏语凝看着他的背影,无措地摇着头,语无伦次道:“不是的,我叫得清楚……你叫谢予安。”

可是前面的人早就已经听不见了。

城南的百花戏楼里出得都是名角,常常是座无虚席,来听戏的人多,来消遣的自然也不在少数。

除去正儿八经唱戏的,还有不少就只是会摆弄两句,但模样好,是养着专门供客人玩弄的。

几个身娇腰软姿色娇丽的姑娘凑在一起笑语,其中一个着轻纱的女子声音娇滴滴的能掐出水来,抬着一双含水的眼眸往二楼瞧,“那位公子好似是个生面孔。”她手里的团扇轻摇,心思微荡,遗憾道:“怎么就只是看戏。”

有人笑着推她:“怎的?又忍不住了?”

“那桌可是交待过不准人打扰的,你就省省吧,留着到别处□□去。”

“我便是要试一试。”那姑娘摇着团扇身姿袅袅的朝二楼走去。

不想还不得靠近就被一脸刻板的夏云向赶苍蝇似的赶走了,气得她直跺脚,又不甘心的朝内看了一眼。

男子的身形半显在纱幔下,只见他懒怠的靠在凭几上,骨节分明的手提着酒壶,稍一倾,水酒就顺着壶嘴落成了线,他端起酒杯一口饮下,凉薄的双眸微眯起,再配上那过分俊美的皮囊,可谓占尽风流。

林俞轩陪着一歇不停的喝了不知多少的酒,终于忍不住了,“少卿,我实在是喝不下了。”

谢蕴清放下手里的杯盏,玉扇轻敲在桌沿上,斜眼朝他看去。

“成成成,我今日就当是舍命陪君子了。”林俞轩认命的拿起酒壶自己倒酒。

谢蕴清嗤笑了声,指尖划着杯盏的沿口轻转,酒喝得越多他脑子里就越清醒。

他垂眸看着楼下的戏台子,台子中央的戏子唱得竟然还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戏码,薄唇抿出一道极淡的笑,神色荒凉至极。

“他怎么会在这里!”

林俞轩正埋头倒酒,却听到谢蕴清的声音勃然一变。

他看着楼下的人,眼中的凌厉和盛怒已然就快压制不住。

谢予安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陪着妧妧在看灯!

他在这里,那妧妧在哪里?

谢蕴清豁然起身,眼底是遍布的阴霾,朝林俞轩说了句“我先走。”便快步往外走去。

随着眼梢一瞥,他又顿在了原地,那怯生生站在戏楼外想进又不敢进的人不正是苏语凝。

此刻,谢蕴清的心情已经不足以用愤怒来形容了,眼里的冷意相较三尺寒冰还要冻人。

他就不该心软犹豫,小姑娘不懂他便该帮她做出正确的选择,就算是毁了她的期待与欢喜,他也不会再放手。

“小姐,我们还是走吧!”月儿拉着苏语凝面露哀求。

苏语凝往里面看了看,她看到谢予安进去了,可是现在却找不到人了,她想告诉他自己是可以叫得清他的名字的。

戏楼内接客的伙计看着两人探头探脑的样子,上前道:“二位姑娘是来看戏的?”

苏语凝看着他犹豫片刻后道:“我来找人。”

“找人?”那伙计抱胸睨了她一眼,将人往外哄,“快走快走,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苏语凝没想到他会忽然赶人,她往后一退半只脚就踩在了石阶外,整个人失了平衡往后仰去。

“小姐!”月儿惊呼。

苏语凝惊骇地瞪大了眼睛,紧接着手臂一紧她后仰的身子又被人拉了回去,直直地扑在了那人的胸前。

正欲抬头,后脑勺却被对方按住,眼前一片漆黑,苏语凝心中一慌,就听那人道:“是我。”

谢蕴清声音温和带着安慰,而看向那伙计的目光却冰冷瘆人,让人头皮发紧,只有怀里的人丝毫不觉罢了。

苏语凝分辨出他的声音,愣了许久,小手才攀上他的衣襟,细软的嗓音染上了哭腔:“清清。”

伙计一看是刚才出手阔绰的公子,立马堆了笑脸,“哎呦,小的不知道这位姑娘是来找公子你的,多有冒犯,还请公子不要怪罪。”

谢蕴清朝夏云看了一眼,随即揽过怀里的人往外走去。

月儿咬咬牙,紧跟在了后面。

起初还是繁星缀满的夜空不知何时已经乌云遮月了,像是要下雨。

游灯的灯车走在主街,人也都到那处去了,此刻小道上几乎不见人影。

夜风吹起谢蕴清的衣袂,墨发卷着他的发带,眉目间肃冷清洌,远处天边毫无征兆地砸下一道闷雷,怀里的人瑟缩着躲了躲。

这会儿倒是知道怕了,他竟不知道她的胆子什么时候如此大了,竟敢这样追过来。

谢蕴清眼底沉着怒,却将人揽得更紧了些。

又走出一段,谢蕴清终于松开了压着她脑袋的手。

苏语凝从他怀里仰起头,头发乱乱的,眼眶不知何时变得又红又湿,眼睑处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

“怎么哭了?”谢蕴清慌了神,一点点擦掉她的眼泪。

可她眼泪却越掉越凶,抽噎着喃喃道:“清清……我不想嫁给鱼鱼了。”

苏语凝用手背胡乱擦着眼泪却,将小脸擦的一片通红,鱼鱼真的太坏了,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听他的话了,可他却还是这样。

她刚才一直在后面追他喊他,他也不理,她被人推他也不来救她,她再也不想跟他做朋友了,也不想跟他一辈子在一起了。

谢蕴清被她哭得心都疼了,“嘘,别哭,不嫁……妧妧不嫁他。”

月儿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不嫁?怎么个不嫁法?

又是“轰隆”一声惊雷,吓得苏语凝连哭都忘了,捂着耳朵钻进了谢蕴清怀中。

谢蕴清抚着她的发顶,过了许久才缓声道:“不嫁他,妧妧嫁给我好不好?”

风越刮越大,山雨欲来的压抑感让人喘不上气。

谢蕴清却只是护了她在怀里,极有耐心的等着她的回答。

其实,即便她说不好……也没有用了。

苏语凝仰起迷惘的小脸,“可以吗?可母亲和爹爹说过……”

“可以。”谢蕴清截了她的话头,怎么不可以,“妧妧什么都不用想,一切有我。”

雷声越逼越近,可苏语凝的心却渐渐安定了下来。

她忽然垫起脚凑在了谢蕴清眼前,看着他的嘴巴,又凑近了些,然后用力吸了吸鼻子,皱眉道:“你喝酒了。”

自从上回乞巧节喝醉又被吓到了之后她就尤其讨厌酒。

望着她纯澈的双眼,谢蕴清哑然失笑,将自己脑中灼热的念头压了下去,道:“往后再也不喝了。”

这出青梅竹马的戏,又能继续唱下去了。

……

距及笄礼那日过去已经有小半月了,月儿日日都是心惊胆战的。

她也能看得出二公子不是良配,他从来没有真的花心思去待过小姐……可这亲事就在眼前了,她想不出大公子到底要做什么。

看着在院中逗着小狗玩,半点心事都没有的苏语凝,月儿叹了口气,小姐当真就那么相信大公子?

冬至这日正好也是苏老夫人的诞辰寿宴。

谢家自然也是要去祝寿的,一早顾氏就派人来请了。

夏云看到谢蕴清从多宝阁上拿出了一个描金雕花的木盒,从盒子里拿出了一块羊脂玉的平安扣,犹豫了一瞬之后,放入了衣襟内。

在府外并没有看到谢予安的身影,谢蕴清问道:“二弟不去吗?”

顾氏道:“他先去布庄了,晚些会自己过去,我们先去,别管他。”

谢蕴清颔首上了马车。

而此刻苏府外早已被车马围的水泄不通,贺寿的人一茬接着一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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