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毕业宴会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凌彤萱的闹钟准时响起。
她按掉闹钟，有些倦怠地从被窝里爬起，昨天晚上睡得不是很好，一直回想着跟妈妈见面的情形，太高兴了的关系，居然有些失眠了，所以早上有点困倦，她拍拍双颊，让自己打起精神。
刷牙，洗脸，换衣服……二十分钟后，全部整理完毕。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凌彤萱微微有些脸红，抚着耳朵上那两颗闪亮的钻石耳钉，她的嘴角忍不住往上飞扬，妈妈送的礼物呢，她好喜欢，所以忍不住就戴上了。
可是，她平时没有戴首饰的习惯，而且这个钻石耳钉也太显眼了些，戴去上班的话，可能显得太不低调了。
想了想，她把刚刚梳理好的头发散了下来，重新换了一个发型，微微遮住了耳朵。
过了一会儿，凌彤萱拿了一个三明治和一瓶矿泉水出了门。
自从搬家后，她上班近了许多，但为了避免塞车，她每天都提前一刻钟出门，刚刚下楼，手机就响了，是一条短信。
——小彤，晚上早点来，打扮得漂亮些。
凌彤萱微微握紧了手机，连忙回复过去——我知道了，妈妈。
显示“信息已发送”后，凌彤萱将手机放在心口的位置上按了按，内心顿时充满了力量。
一大早，心情就很好。
可是没有想到一进公司，迎接她的是一片混乱。
办公楼门口，金东方刚刚现身，早就埋伏在附近的各大媒体就蜂拥而至，摄影师们拿着相机一顿猛拍，“咔嚓”“咔嚓”的声音一下连着一下，镁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记者们争先恐后地发问。
“金先生，昨晚有人拍到您和郑媛小姐一起去看歌剧，这是真的吗？”
“这是否表示两位已经开始正式交往了？”
“金先生，请回答一下好吗？”
大楼门口一片混乱，凌彤萱怔在一旁，脑袋被那些记者七嘴八舌的声音吵得嗡嗡直响，一时间她也有些茫然。
凌彤萱被大批的人群给挡住，金东方却还是一眼看到了她，锐利的双眸打量着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她好像跟之前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凌彤萱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头一次遇到这么大的阵仗，她真的有点被吓到了，第一反应是应该去叫保安，可是她又不知道金东方的心思，不敢贸然行动。
正愣着，又一群记者冲了上来，其中不知道是谁猛地撞了下她的肩膀，下一秒，她整个人就朝着一旁栽去，为了保持平衡，她连忙扶墙，但冲劲太大，右手手腕狠狠挫了一下，骨头发出“嘎吱”一声响，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金东方下意识地想上去扶她，却不经意地一瞥，在她侧颊边捕捉到一抹亮光。
他微微拧眉，起初以为是镁光灯的反射，可凝神细看，才发现不是那回事，原来她戴了钻石耳钉。
蓦地，他想起昨天下班时的情形，她说她有约会。
看来这钻石耳钉是约会的报酬了！
金东方冷哼一声，英俊的脸庞上一片阴霾，转身就走，记者们也追了上去。
一刹那，凌彤萱的周围就安静了下来，她习惯性地低着头，却明显感受到金东方离开时火热的瞪视。
忽然，她的心跳有些凌乱。
不一会儿，记者们便被保安给请了出去，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只有她的手腕隐隐作痛。
“铃铃”两声，桌上的电话响起，金东方的声音不怒自威，“准备开会。”
“是。”
凌彤萱强忍着手腕上的疼，快速整理好了资料，然后进了会议室，分发好文件之后，又倒了一圈咖啡，悉数准备完毕后，众人纷至沓来。
金东方最后一个进来，挺拔的身姿带来强烈的压迫感，他径直走近，直接坐上首席。
他看了看手边的咖啡，不动声色，却是轻轻将杯子往旁边推了推，显然是不打算喝了。
凌彤萱敛下眸，他冷漠的态度让人生畏，一下子她的心头竟然很不是滋味，却不知道是为何。
会议冗长却又有效率，她坐在秘书的位置上做着记录，四个半小时的时间，他足足处理了二十笔投资案。
散会的时候，已经迫近中午吃饭的时间。
凌彤萱最后一个起身，手腕发出嘶嘶的疼痛，连带着整个右手都跟着麻木，她连忙去了洗手间，用冷水冲过，微微消了肿，但还是很疼，她怀疑是不是伤到了骨头。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在转角处遇到了正要出去吃午饭的金东方。
“总监。”她连忙打了个招呼。
“嗯。”他点了点头，声音不冷不热，两人擦肩而过。
待她转身，金东方才缓缓回过头，目光瞥向她明显僵硬的右手。
金惟仁放下筷子，抬头看向对面一直冷着脸的某人，很是崩溃地问，“我是欠你钱了还是怎么的，跟我吃饭会让你难以下咽吗？”
金东方也顿住动作，眸光渐冷。
金惟仁摇了摇头，半开玩笑地说，“算了算了，反正我晚上去参加朱氏的宴会，到时候再多吃点好了！”
“朱氏的宴会？”金东方忽然挑眉问道。
“嗯，朱氏的千金大学毕业，朱洪涛广发请帖，金氏当然也会收到。”
金东方不置一词，这种事情在上流社会很普遍，但凡哪个豪门公子或是豪门千金学业有成，家族里都会举行这样的宴会，一来是炫耀，二来是结交人脉。
以往他都不参与类似场合的，但今天，他很有兴趣！
朱氏，朱凯文！
缓缓勾唇，金东方有些玩味地说道，“今晚我去。”
……
凌彤萱下班后，直接从公司前往朱家，因为怕迟到，她还咬牙打了计程车，车子一路疾驰，朝着虹口区的豪华别墅区驶去。
随着车程前进，天色也愈晚，黄昏到来，天灰灰的，风也是灰的，暮色从四面升起来。
沿途是美丽的风景，凌彤萱却无心欣赏，侧目透过车窗，她看到自己紧绷的神情，下意识地握紧了拳。
“小姐，到了！”司机醇厚的声音打破了她的紧张。
“哦，好的，谢谢！”她连忙付了钱，拿了发票之后开门下车。
对面，朱家的别墅美轮美奂，这一次与上一次她来的时候不同，那两扇壮观的雕花铁门大敞着，豪迈地迎接着四方宾客，红毯蔓延，一眼望过去，名流无数。
凌彤萱深呼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登记了名字的时候，她很有分寸。
“我叫凌彤萱。”微微顿了下，“我是……朱小姐的同学。”
“好的，凌小姐请左边走，我家小姐的同学和朋友们都在花厅那边。”
“谢谢。”
凌彤萱微微颔首，然后举步朝着左边走去，她远远地就看到一群女生在笑闹，朱雅宁却并不在里面，其中有几个认识的，确实是同学，但也有更多的是不熟悉的，但无一例外，她们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凌彤萱并不自卑，但却格格不入，她顿住脚步，没有继续前行，而是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比起那些讲名牌珠宝之类的话题，她还是更喜欢这样安安静静的，平淡中带着点温馨的感觉，就像是浅浅的白糖水。
忽然，前方有脚步声响起，她下意识地抬头，瞥见朱凯文俊逸的脸庞，连忙双手撑着站起身来，可这一下又牵动了手腕上的疼，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朱凯文敏锐地察觉到了，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没怎么，早上锻炼的时候有点肌肉拉伤。”凌彤萱随口找了个理由。
朱凯文微微蹙眉，有些狐疑，却没有再追问。
他说明来意，“雅宁今晚要进行大提琴表演，去做美甲了，梦姨陪她一起去的，应该就快回来了，我先带你进去。”
“好，谢谢。”凌彤萱微微点头，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朱凯文似乎有意放缓脚步，足足五分钟，他们才抵达了别墅的客厅。
佣人上了茶，是上好的碧螺春，看着那新鲜的茶叶在精致的白色瓷杯里飞旋的样子，凌彤萱微微有些恍惚，小时候她和妈妈都还住在杭州的时候，妈妈也是最喜欢这样的绿茶，而现在，妈妈的口味没有变，但现实却已经大大不同了。
朱凯文坐在凌彤萱斜对角的位置上，默默观望着她，眸底隐匿着一丝丝温柔，她素洁的面孔，低垂的眉眼，让他情不自禁地移不开视线。
忽然，客厅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嘤嘤的哭泣，两人皆是一惊。
“呜呜……好痛……我的手要废了啦……”朱雅宁飞奔进来，哭得梨花带雨。
“怎么了这是？”朱凯文上前拉住她，朱雅宁却哭得更厉害。
“哥！我的手……我的手……”朱雅宁举起右手，原本纤细的手指此刻却肿得像是火腿肠。
追在朱雅宁身后的陈梦颖也踏进了客厅，看到凌彤萱时略微一怔，却来不及说什么，先对朱凯文道明朱雅宁的状况，“刚刚在美甲店，雅宁的指甲都快做好了，只剩下最后一道烘干，可不知道怎么搞得，机器出了故障，一股滚烫的蒸气喷了出来，伤到了雅宁的手指。”
朱雅宁哭得更加委屈，“梦姨，别说了，我干脆死了算了，我这个样子待会儿怎么拉琴啊？”
闻言，朱凯文也是脸色一变，宴会上安排了雅宁表演的，都已经对外公布了，现在可如何是好？
“讨厌死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好好的飞来横祸！”朱雅宁又哭又气，嚷嚷着直跺脚。
“好了，雅宁，不哭不哭，梦姨帮你冰敷一下，一定会缓解的！”陈梦颖耐心哄着。
“不会好的！都肿成这样啦！呜呜……”
“乖，雅宁，梦姨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说好就一定会好的。”
“梦姨……”
“嗯，梦姨在，雅宁不要怕……乖，不哭了……”
凌彤萱在一旁呆望着，看到妈妈抱着朱雅宁温柔安慰的样子，她忍不住鼻头一算，心头也泛起说不清的滋味，有羡慕，更有苦涩，隐隐的，她觉得自己的手腕好像更疼了。
陈梦颖转身去取冰块，而朱雅宁这才看到一直站在旁边的凌彤萱，看到讨厌的人，她的火气更是蹿升起来，想也不想的，就开始数落起她，“凌彤萱，你这个扫把星，肯定是你的错，如果你不来，我才不会受伤！你滚！我不想看见你！你滚！”
凌彤萱的脸瞬间苍白。
“雅宁！”朱凯文怒斥一声，伸手将她拉开，“雅宁，道歉！”
“什么？让我跟她道歉？她凭什么？！”朱雅宁又气又恼，眼角的泪还没干，便又哭了起来，“凌彤萱跟我八字不合，从我认识她的那天起，她就一直害我不如意！在学校，有她在，我考试就考第二名！在运动会上，有她在，我跑步就跌倒！在音乐社团，有她在，我的曲子就被淘汰！还有……还有……”
朱雅宁越说越气，恨不得凌彤萱从此消失的样子，可忽然，她骤然止住了声音。
她红着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凌彤萱，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凌彤萱咬着唇，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恶寒。
……
晚上八点，朱家的宴会正式开始。
“朱总，朱夫人。”
“两位真是好福气啊，朱少爷青年才俊，朱小姐也才貌双全啊！”
“哪里哪里，过奖了。”
凌彤萱坐在后台，听着前头的寒暄声，心脏蓦地揪紧，他们才是一家人。
而那样的幸福，与她无关。
她只是一个外人，一个见不得光的外人。
“下面，请今晚的主角朱雅宁小姐登台表演，为我们演奏一曲——圣桑的《天鹅》！”主持人略带煽情的声音高高响起。
朱雅宁在众星捧月下，缓缓走上小舞台，椅子早已经备好了，她戴着白色镶嵌珍珠的手套，将一把名贵的大提琴置于两膝间，调整好姿势，开始准备演奏。
她先是微微拨动琴弦，浅浅的试了几个音阶。
一下，两下，三下……
后台，凌彤萱的心脏随着那一个个音阶而跳动，当最后一个音阶落下后，她浑身猛地一颤。
“小彤，你就帮雅宁一次，就当妈妈求你。”耳畔，妈妈请求的声音历历在目，凌彤萱不自觉地绷紧了呼吸。
是的，这就是朱雅宁想到的办法，让她在后台代为演奏。
没错，她会拉大提琴，很早就会了，可是因为曾经在社团跟朱雅宁闹得不愉快，后来妈妈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眼神里却带着对她的指责，然后她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她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大提琴，转而去学吉他。
对于妈妈的话，她一直都听，这一次，也不例外。
凌彤萱深呼吸了一口气，手握紧了琴弓，电流般的触感便窜上指尖。
琴音响起的刹那，她的胸腔悸动。
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碰过大提琴了，久到她自己都以为不会了，可是这一刻她才知道，有些感觉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是永远刻骨铭心的。
圣桑的《天鹅》是她最喜欢的曲子，也是她最拿手的曲子。
一只高贵的天鹅缓缓滑行水面，白茸茸的羽毛闪着金光，神态自然优雅，动物们都感染了此刻宁静典雅的气氛，天鹅继续悠悠地游过碧波，时而凝视远方，时而低下头来轻啄羽毛，最后渐行渐远，只留下湖面上余波荡漾的痕迹。
每个音符全融进那低柔的乐音里，像要勾出人的灵魂，永远缠绕住那份神秘，那份轻愁。
这首曲子美得让人屏息，可是她却好想哭。
天鹅很美，天生高贵，丑小鸭只有羡慕的份，而她，连丑小鸭都不是，连羡慕的资格都没有。
幽暗的后台，没有一丝光亮，黑暗朦胧了凌彤萱的半张脸，却依旧让人感受到那股锁在眉眼之间的淡淡轻愁。
她闭着眼睛，沉浸在美丽的音符中，沉浸在一个人的悲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