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熹明（1）

秋安从噩梦中惊醒，一头撞在了上铺的床板上，耳边还回荡着黑衣人嘶哑空洞机械的声音。

“哎，又做噩梦啦？”从上铺递下来一瓶果汁，声音压的低低的，“秋安，你都十七了，咱俩睡了三年上下铺，我这床板被你撞了三年。”

“不好意思啦小天哥，”秋安接过果汁，灌了一口，“今天是橙汁啊。”

“这个季节橙子又甜又便宜嘛。”江天扒着上铺探出头，“喝完漱漱口，不然对牙齿不好的。”

“记住了记住了。”

“快去，我要听到你漱，不要老想着应付我。”江天笑着催促，随手开了个人终端，给他照着穿鞋。

漱完口回来，秋安看见江天下了床，坐在他床上，喝着另一瓶橙汁。

.“你到底在你的上铺囤了多少吃的喝的？”秋安坐在了他身边，搡了他一把。“回去睡觉了，下来做什么？”

“明天第一节没课，”江天喝完最后一滴橙汁，把瓶子搁在一边，“白天记得把瓶子洗了啊——我一直想问你怎么老是做噩梦，要不趁着明天没课的时间去看看心理辅导老师吧。还有半年就结业考了，你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一个劲儿的半夜惊醒。”

“不是，我这是打小儿就有的毛病，同你说过的。我就一孤儿，成绩好坏用不着跟谁交代，哪里来什么压力。倒是你，背着父母从三联公学来西秀区念职院，还敢三年不回家，想想结业考之后怎么回去交代吧。”

江天自动忽略了后一句话。“但是你这段时间也太频繁了吧。还是梦见你小时候的片段？”

“是啊。”

江天没有追问——尽管他把秋安当作弟弟来照顾，但每个人心里都有不能触碰的隐私不是吗？

就像自己不愿提及的家庭，被安排的人生和拼了命的逃离。他和秋安，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所谓父母，存在与不存在，并无二样。而秋安，还能为自己的命运做主。自己唯一能做的不过是暂时的逃离与微不足道的反抗罢了。

如此想来，又不知道究竟谁更可悲了。

“好啦小天哥我错啦，我不该提你爸妈的。”

江天正在发呆，听到秋安委屈巴巴的道歉，侧头笑了笑，狠狠揉了揉秋安的头发。“结业考之后，我就要回到父母身边，到时候你怎么打算呢？”

“我走一步看一步喽，我们都还年轻嘛，父母啊命运啊什么的，以后有的是机会去为自己做主，小天哥如果需要，我一定会帮你的！”秋安信誓旦旦，眼神灼灼的看着江天。

“你都不知道我父母是谁，就敢说帮我？万一他们……”江天摇头，心里却是感动莫名。

秋安打了个哈欠，“反正我会帮你，所以小天哥能不能在结业考上，也帮帮你可怜的弟弟呢？”

江天的感动迅速变成了又被小东西骗了的哭笑不得，训斥的话还没说出口，一道强光打了过来，“又是你们两个，半夜不睡觉嘀嘀咕咕什么呢？不怕影响别的同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