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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93:【九十三之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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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人们认为自绝性命之人会因愤懑悲怨化为恶灵,因此,不想死后不得安息的人便会来日上山中赴死。大部分人即便这么做,也是出于信仰或心理安慰,可青年知道,所谓的怨灵恶灵,诅咒鬼物,确实是存在的。

那么,去那座山中,是否能知道得更多?带着这样的想法,青年接受了邀请。但他没有想到,会在那里见到宿命之人。

“那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巫女。”黑泽宏辉说着,“穿着白无垢,鬓边装饰着百合花型的饰物。不仅仅是容貌。温柔的表情,澄澈的眼眸,坚定的神情。还有,偶尔流露出的,有些孤独和寂寞的微笑。”

喜欢上一个人需要多久呢?青年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的。但是当他与她稍作交谈,交换了名字,为她拍下照片的时候,他已经清楚了自己的心情。当时,十几岁的男女结为夫妇都属平常,青年的年纪不算小,他也能确认自己心中的悸动与激荡并非一时的冲动。

“但那是个并不会将喜欢或者爱之类的词汇轻易说出口的时代。”黑泽宏辉顿了顿,像是沉浸在回忆中一般,微微的弯起了嘴角。

不过当时,青年觉得这样也很好。因为他喜欢上的女孩子能看透他的内心。在那个年代,女子是很难拒绝男子的求爱的。更何况巫女的身份特殊,青年更不想她尴尬。所以,他选择将心意放在了心中。青年想着,她应该是可以看到的。如果她不想接受这份感情,那就可以当做什么也不知道。而如果她和自己心意相通……日上山的巫女,是可以选择离山重回俗世的。

于是拍完了照片,青年下山后没有离开,而是在山下一直等待着。他和邀请自己的老妪说过会在附近停留,也留下了民宿的名字。他在等,等待着某一天,他心爱的巫女会敲响民宿的门,告诉他,她愿意成为他的妻子。

可是,这一天没有到来。他等来的是巫女选择成为大柱的消息。大柱在日上山一系中也是核心机密,那时,青年并不知道成为大柱究竟代表着什么。他只知道,成为了柱的巫女不会再离开山中。那位美丽的巫女,终究是用这样的方式拒绝了他没有说出口的告白。

青年心碎欲裂,但这是她的选择。于是颓然几日之后,他收拾行囊离开了当地。却在回家的途中听闻了山中巫女神官皆被人杀害,全山被诅咒覆盖成为魔境的消息。

之后发生了什么,青年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疯了一样的想要冲上山却被人死死拽住,然后被闻讯赶来的熟人打晕拖回了家中。之后的一段时间,他过得浑浑噩噩,为了不让他做出过激举动,家人甚至一度将他锁在了屋中。

也是直到这时,害怕青年失去理智的家人才告知了他一切的真相——原来,当年他幼年在祭典上突然昏倒并一病不起之后,家人就去询问过阳炎山神社的神主。涉及到一个孩子的生死,面对激动的家长,神主最终松口说出了日上山一系的秘辛。

日上山守卫着连接黄泉的夜泉,青年幼时的玩伴与所爱的巫女,皆成为了镇守日上山结界的牺牲。

“家人当年不告诉青年,是怕他做傻事。因为他收取了玩伴的寄香,在约定中,便须上山与她幽婚。”黑泽宏辉说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但是他们不知道,当青年听到‘永久花不会死’的时候,他有多么激动。”

——有人杀死了山上全部的神官与巫女。但青年心爱的巫女成为了大柱。永久花不会死。也就是说,她还活着。

哪怕这种形式有多么扭曲,哪怕青年之后搜集到的所有资料都显示这样的“活着”有多么痛苦。但是在那个时候,正是这一点让青年找回了理智。他重新振作,开始疯狂的在日本各种寻找与黄泉彼岸相关的东西。

哪怕越找越绝望,哪怕无论哪里都找不到能让他心爱的巫女解脱痛苦,重回人世的办法。但青年想着,只要活着,他就会继续找下去。她拒绝了他的求爱。所以他没有资格回到山上与她幽婚。唯有这点,是他仅能做的了。

“就算她不爱我,我也想为她做些什么——不,不如说不这样的话,就活不下去了。”黑泽宏辉嘲讽的弯起了嘴角,“那个时候,青年确实是这样想的。”

于是,接下来的数年,他为了这个目的,不停奔走在日本的各处。

“但是,他到底只是个普通人。”黑泽宏辉说着。虽然能够看到不可思议之物,有着不错的灵力,又擅长改造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但青年本身并不会祓除咒灵,也不会武术或者咒术。常年出入偏僻村庄或是怪奇地点,他的每一次旅行其实都是在和死神擦肩而过。虽然多次凭借自己的小聪明和那些道具逃出了生天。但运气总有用尽的时候,所以,一点儿也不奇怪的,数年后,在某一次走访深山老林时,他遇到很强大的咒灵。

“按照咒术界的标准,至少也是一级。”

当地原本就信仰着土地神,却在几次水患导致的人祭后汇集了大量恐惧与诅咒。咒灵正是从信仰与诅咒中所诞生的。大概也正是因此,和其他满怀恶意只会杀人的咒灵不同,这只咒灵不仅能和青年交谈,有不亚于人类的智慧,还有极其特殊的属性。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双重人格。”被献祭之人的怨恨与想要活下去的强烈执念同时存在在咒灵身上。因此,在攻击了青年导致他濒死的时候,咒灵的另一面与青年强烈的求生欲产生了共鸣。

“我可以让你的‘生命’停在这一刻。这样你就不会死了。”长得像是两面佛一般,前后是老翁与般若两张面孔的咒灵说,“但是,相对的,我的术式会吃掉你的存在。你的过去,你的名字,你所有的一切都不可再对人提及。这是个‘束缚’。从今往后,你不可让任何人知道你是你。若有一人知道,你的‘生命’就会再次流动。”

对于濒死的人而言,生命再次流动,就意味着即刻死去。相比之下,舍弃名字或者是“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呢?

“青年想,‘麻生邦彦’可以死在这里,但是我不可以。我还有要做的事情。我还没有解决黄泉之门。我心爱的巫女,我幼年的玩伴,我单方面的爱恋和我曾辜负过的人都还在那座山上。日上山的黄泉泛滥一日未能平息,我就一天也闭不上眼睛。如果想要抹掉‘麻生邦彦’就抹掉吧!我绝对不可以死在这里!”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中,故事讲到了尾声。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故事意味着什么。这也太过曲折离奇了。深羽整个人都在发抖。她下意识的反手握住了白菊的手,只觉得她们的手心一样冰冷。

白菊早已泪流满面。故事讲到一半的时候,幼小巫女的白无垢就恢复了纯白。此刻,从她眼中溢出的已经不是漆黑的夜泉,而是清澈的泪水。

就连并非故事当事人的咒术师们都下意识的放轻了呼吸,不约而同的,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黑泽宏辉的背影上,但黑泽宏辉只是看着静静伫立的逢世。

像是只过了一瞬,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这么久,老者开口。

“我就是,麻生邦彦。”

随着这句话,他的躯体骤然坍塌。如同在一瞬之间完成了从死亡到朽败的全过程一般,在众人眼前,老者的皮肤飞快的枯朽破败,与结城紬的和服一起化为灰飞。然后是血肉湮灭白骨朽毁。不过一个眨眼,“黑泽宏辉”就荡然无存。站在原地的,是任谁看到都只能想到灵体或是鬼魂之类词汇的,半透明的,穿着明治时期才有的书生服,披着旅行用的斗篷,带着眼镜的青年。

他向着前方,温柔而又眷恋的伸出了手。然后,他的手被另外一只手握住了。

黑泽逢世抬起了头。在众人眼前,焦黑渗人的侵蚀痕迹飞快的从她与麻生邦彦接触的地方褪去,手指,手臂,白无垢,颈间,脸颊。清澈透明的泪水从黑曜石一般纯澈明亮的眼中涌出,重新回复了美丽容貌的巫女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的人,微微弯起了嘴角。

在赤红色的夕阳下,装饰在她鬓边的琉璃百合花头饰如同麻生邦彦记忆中的那一日一般,和她的泪水一样,闪闪发光。

麻生邦彦于是也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贴上了逢世的脸颊,擦掉了她的眼泪,“我一直都想再见你一次。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再见你一次,再告诉你一次。这一次,一定要亲口说出来。就算被当面拒绝也没有关系。

有多少个日日夜夜,他是在懊悔痛苦和思念里度过的呢?为什么没有在那时说出来,说出来的话,是不是有什么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我对你——”

“我知道啊。”然而,一只细白的手指点在了他的唇上。“我知道啊。”逢世笑着,抬头看着麻生邦彦,“这种事情,只要读心,就能明白的。”

“所以,我那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啊。”她的微笑温柔而美丽,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掉个不停,“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可以说出来的。如果,当时,你也能这样告诉我的话……”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

“这一次,终于可以选择我了吧。”

“这一次,我们终于可以一起走了。”

牵着麻生邦彦的手,黑泽逢世转身,看向了夕阳下的众人。她的眼睛是很纯粹的黑色,清澈而明亮,温柔而深邃,如同宁静的夜空,又像是透彻的湖水。

只是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就有种灵魂被洗涤而过的错觉——不,也许不是错觉。五条悟突然回神,他目中闪过惊愕的光芒,刚要开口,却正对上黑泽逢世的目光。

穿着白无垢的巫女对着他微微一笑。随后,她忽然伸出手臂高举向天空。

“轰隆!”

毫无征兆的,众人脚下的水面发出了轰然巨响。

深羽第一个意识到了什么,她低头看向水面,然后猛然抬头。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犬牙交错的火山岩也好,封禁黑之泽的注连绳也好,就连她脚下的地面都消失了。她不知何时已经身处彼岸湖的岸边,而彼岸湖之上祸津阳之下,宽广无垠的水面上,黑色的夜泉正轰鸣着,飞快的向着中心倒卷。

水流汹涌,如同退潮的海浪,携裹着席卷一切的气势。随着夜泉的回返,隐世在褪去,黄泉的瘴气在褪去,橙色在褪去,甚至就连笼罩山中的结界也在褪去。原本填充于视野中的巨大夕阳越来越小,同时远去的还有黑泽逢世与麻生邦彦,以及其他影影绰绰的出现在夕阳下的亡者的身影。

同时,深羽的心中回荡起了黑泽逢世的声音。

——我【看到】你的“故事”了。

——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然而,此刻,深羽却无暇顾及。完美结局正在发生,逢世即将带着所有的夜泉回归彼岸。从此之后,日上山再也不需要巫女和大柱。过去一切的永久花都得到了解脱,而她也再不用回到箱里,沉入夜泉之中了。

但她甚至都没有时间去感叹这一幕比游戏原作中更加壮丽。相反,深羽哭喊着向着彼岸湖中冲了过去。

因为她看到了。在夕阳下所有远去的身影中,她看到了那个人。

“妈妈!”

在激烈倒卷的水流中努力稳住身体,深羽觉得好像有人拉住了自己。有人在大声叫着她的名字,有人在叫她不要靠近。

那里很危险,那里她去不了——她知道,她都知道!

——可是,那是妈妈啊!

“妈妈!”泪水模糊了视线,深羽哭得声嘶力竭,拼命向着那个方向伸出了手,“妈妈!”

她知道的,知道她已经无法停留了。知道日上山的平息和结界的消失就意味着她的离开。她更知道,对深红来说,她身边的那个人影永远比自己重要。但是,但是,这一刻,深羽还是说出了当年没有说过的话。

“妈妈!我是深羽!不要走!留下来!我是深羽啊!”

就像逢世说的那样,就像麻生邦彦说的那样,就像她也曾后悔过的那样。

——如果当时说出来的话,如果把重要的话清楚的传递给了想要告诉的那个人的话,一切是不是就会变得不一样呢?

然后,她听到了声音。

——‘深羽……’

是和记忆里一样的,母亲的声音。

——‘对不起,深羽。’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但你是个最好的女儿。’

‘对不起。这一次,是真的要告别了。’

宛如被什么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额头上传来了温暖的触感。

‘深羽,我很高兴你是我的女儿。无论你是谁,谢谢你愿意爱我。谢谢你,成为了我的孩子。’

‘对不起。我爱你。要幸福啊。’

——!

深羽停住了挣扎。她怔怔的看向夕阳远去的方向。然后,娇小的少女突然身形一晃,向后倒去。夏油杰赶紧搂住她,五条悟和家入硝子同时冲了上来。后者伸手就探向深羽的颈部,随后,才大松了一口气。

“没事,只是晕过去了。”硝子说完,自己也一阵头晕。接连发生的一切太过密集,她都如此,更别多承受了数小时甚至数十小时巨大压力的深羽了。

而也就是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喂,你们几个!”

众人抬头,在渐渐远去的夕阳之下,一个娇小的身影转过了身,正看着他们的方向。

绣着彼岸花纹路的白无垢,雪白的发丝和鲜艳的红眸。白菊身边,一个个着巫女服的影子正在消失,与祸津阳一起,她们正在去往彼岸。

逢世和阿彦已经走了,而她也会一样。他们,还有其他这座山上所有的灵都会随着祸津阳一起离去。带走夜泉,带走一切悲伤的或者美好的回忆。

这样也很好。幼小的巫女想着,看到活泼的孩子的灵跑过自己身边。他们越过了她,又回头,笑嘻嘻的叫着她的名字。还有很多人,很多人在呼唤她。

她再也不会孤单了。他们都会在一起,融化于夕阳之下,融入水中,获得永恒的安宁和平静。

而生者,会带着他们的期翼和祝福,继续幸福的生活下去。

第一次,幼小的巫女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与外表年纪相符的笑容。她伸手,一手捂住了胸口,而一手高高举起。

“阿彦和逢世在叫我了。最后,送你们一个诅咒!”说着,她忽然用力的挥动手臂,向着夏油杰和五条悟的方向抛出了手上的东西。

“这可是深羽的‘思念’,接住啊!”

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夏油杰已经朝着它伸出了手。同样这么做的还有五条悟。提到了深羽,他们不可能不重视。然而,对于白菊来说,他们能不能接到根本不重要。因为就在三人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那个东西——穿着巫女服的人偶——上的时候,她飞快的做了一个手势。

“【领域展开——术式反转——人形见·净琉璃】!”幼童清凌凌的嗓音响起的同时,磅礴的咒力瞬间爆发,人偶陡然化为耀眼的光团,将五条悟、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全数笼罩在了其中。

作为中柱维持结界数百年未有融化的征兆,白菊所拥有的力量完全不逊色于外界任何一位特级咒术师。三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抵抗,无数画面与声音就在他们脑海里炸裂了开来。

“给我好好记住【看到】的东西!不准再让深羽哭了啊!”

如同敲碎了一地万花筒的碎片,当白菊的声音随着那些画面涌入脑海时,三人才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那是已然长大成人,却被从背后捅刀的一年级学弟;是车站中遭遇特级咒灵惨然身死的七海建人;是对着星盘教教众说着“臣服于我”的夏油杰;是把吞下了宿傩的手指的粉红色头发少年带回高专的五条悟;是脑门上顶着奇怪缝合“某个人”对着被狱门疆困住的现代最强咒术师,露出的嚣张的表情。

是沦陷的新宿,破败的涉谷,被处刑的夜蛾老师,和从嘻嘻哈哈到一脸冷漠的家入硝子。

那是白菊从深羽与人偶的联系中抽取的她“记忆”,是黑发少女无法用语言和文字对他人描述的“未来”。

——但是,她的术式是可以做到的。

白菊扬起了嘴角。年龄被永远停驻在了幼年的巫女内心是纯然的满足。你看,深羽在努力的时候,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的。虽然没有研究出怎么让深羽不用进入夜泉的方法——反正现在这个也用不上了——但是她研究出了其他东西啊。领域展开不就是扩大术式的影响范围嘛,术式反转不就是把她【看到】的东西塞给别人嘛。

既然深羽无法传达,那就由她来让他们看到好了。这是她送给深羽的礼物。为了感谢她拯救了逢世,为了感谢她把阿彦,带回了她身边。

——‘中柱大人……’‘白菊……’

——‘啊,我来了!’

心中回荡的声音让幼小的巫女再次笑了起来。白菊转过了身,轻盈的踩着水面,像是奔跑在记忆里那个春天的风中一样,向着夕阳的彼端轻快的跑去。

而随着她的远去,最后一丝橙色完全从天际消失了。清爽微凉的风开始涌动,湖水已经变得清澈而透明,天空泛起了明亮的蓝色,祸津阳离去的方向,取而代之的是浅白色的柔和明亮的晨光。

术式在白菊消失的同时被解除。自那些画面中挣脱,夏油杰的第一反应就是大步将浑身湿透的少女抱回了岸上。直到把怀里的少女在岸边的沙地上放平,他才膝盖一软跪倒在地。然后,一手撑着地面,哑着嗓子自嘲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汗水大滴大滴的落在沙土上,他笑得直想咳嗽。

什么啊,这都是什么啊!铭刻在深羽的“记忆”中的束缚同样会作用在其他“得知了未来”的人身上。这是世界所规定的“束缚”,只要【看到】就会知道。所以这些画面的真实性毋庸置疑。

甚至,不用去想真实性,只要依靠对自己的了解,夏油杰就知道如果一切都和深羽的“记忆”里那样发展的话,他一定会做出一样的事情。屠杀那座村庄,杀掉自己的父母,与悟分道扬镳,然后最终选择死在他手里。

——那的确是,做了以上一切之后,夏油杰其人唯一能接受的结局。

但是,那只是“记忆”。

现在,他已经完全不会那么想了。

脑后风声袭来,夏油杰侧头让掉五条悟的拳头,却没能躲开他狠狠拽起自己衣襟的动作。不过,他也没有想躲。以极其狼狈的姿势被五条悟拎在手上,他停下了笑声,看着那双锐利的冰蓝色眼睛,用和狼狈姿势完全不相称的表情弯起了嘴角。

“悟。我想改变这个世界。”

“哈?!”五条悟的嘴角一歪,“靠杀掉猴子吗?”

“不。”夏油杰又想笑了,然后他就真的一边咳嗽一边笑出来了,“不杀了,咳咳咳,真的不杀了。”

“啧。”后者于是眼睛一眯,一松手把好友丢在了沙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夏油杰,他双手环胸。“所以,你想怎么做?”

“不知道。”夏油杰摇头,此刻,他心中有种极其释然的疏阔。就像是穿越了迷雾终于到达了对岸,又像是走完了狭窄的洞穴,终于得见璀璨明媚的天光。

承认自己的错误,承认自己的无力,承认自己的偏执。然后,继续前进。

夏油杰看着五条悟,目光从他头顶被晨光晕染得高远明亮的湛蓝天空,转向挚友那双比天空更璀璨的眸子。

“但是,总会有办法的吧?”

这是,深羽想要保护的世界。这是很多人付出了一切去保护的世界。这是,就算充满了糟糕的事情污秽的人性丑恶的诅咒和其他各种各样的威胁,却也有着他重要的亲近的所爱的人的世界。

他无法想象深羽是怎样在看到了那样的“未来”之后依旧选择了他,依旧一直在守护他陪伴他拯救他的。他也无法真正的体会到一边看着“未来”,一边拼命试图改变一切的深羽的心情。

但是,他知道自己想怎么做了。

“找不到就继续找,一条路走不通就换另一条。一定有着不需要杀人也可以减少咒灵的方法的。也一定会有我能做到的事情。就像深羽说的那样,为了所有人都可以笑着的未来。”他直视着五条悟的眼睛,传递着自己的想法。

“我想找到那个未来。”他想实现深羽的愿望,因为那也是他的愿望。“她努力了太久了。所以这一次,该换我们来努力了。”

“我们?”五条悟高高的挑起了眉。

“啊,当然是我们。”夏油杰的嘴角弯了起来,“你会和我一起的吧?”说着,他在五条悟开口之前,就先接了下去,“顺便,我好像知道那个家伙的下落了。”他伸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如果没有误会的话——不,应该不是误会。我大概已经和那家伙打过交道了。”

只要冷静下来想一想,就会发现榎本孝直额上有伤疤的特征和他出现的时机实在太过巧合了。

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他说的是谁,五条悟的表情顿时险恶了起来——也就是说,那家伙在这次的事情里也掺了一脚?六眼中一片冷冽,他伸手把夏油杰拽了起来。

“在哪儿?”

“总监会。”

“……很好嘛。”五条悟冰冷的扯了扯嘴角,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夏油杰于是也没有多说,摇摇晃晃的站稳——他也是一口气撑到现在,放松下来之后几乎脱力——之后,他扶起了同样心弦一松之后快要走不了路了的硝子。五条悟转身抱起了深羽。感觉到少女的呼吸平稳绵长,已经睡了过去,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最后看了一眼恢复了晨光下平静的湖面,他率先转过了身。

“走了。”

硝子还有些回不了神,条件反射的问了一句“去哪?”

五条悟也不在意,一边向着前方下山的道路迈开步子,一边随口回答:“先去搞定神社本厅那群人,这情况总得解释一下吧?然后回学校好好睡一觉。醒了就可以开始想想怎么按死罪魁祸首了——顺便抄了烂橘子。”

“那可是总监会。”硝子皱了皱眉,“没问题吗?”

她同样不打算放过敌人,但一上来就对着整个总监会宣战,会不会太操之过急?

不过五条悟并没有她想的那么轻率。失而复得总会让人成长,即便是五条悟也一样。

“硝子你在想什么呢~我又不是笨蛋。”明媚的秋日晨光之中,年轻的特级咒术师弯起了嘴角,“我知道啊。就像小咪说的一样。最强也有做不到的事情——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但即便成长了,他还是五条悟。

“但是,现在你们都在。”

白发的青年停下了步子,转过了身。

与来时一样的道路,可是现在,在五条悟眼前,所有压抑污秽阴寒的诡异力量与诅咒早已荡然无存。此刻的日上山像是任何一座清幽平和的美丽山林一样安静。没有了昨日的燥热,此刻才像是终于到了秋天。山间弥漫着初秋时特有的凉意,露水蒸腾出的雾气像轻纱一样,风中是微凉湿润的带着甜意的轻盈水汽。

柔和的晨光落在他新雪似的眼睫上,落在杰的黑发上,落在硝子的肩上,落在他怀里深羽安静的睡颜上。

和深羽的“记忆”里的那个“未来”完全不一样,现在,他们都在他身旁。

“我就是这么觉得得哦,就算被认为是傲慢或者自大我也会说的。”于是五条悟用他那总是会让旁人觉得过于轻佻随意的表情,高高的扬起了眉梢。

“只要有你们在,我觉得我什么都能做到。”他说着,伸手划了个把四个人都圈在一起的圈,然后握拳,看向了夏油杰。

于是,后者也笑了。一手扶着家入硝子,一手前伸,夏油杰的拳头和五条悟的碰在了一起。随后,家入硝子看到两个同级生互相对视了一眼,又转头看向了她,同时开口,说出了那句被她吐槽过一百次的台词。

“だって、私/俺たちは最強だから。”

——因为我们是最强啊。

真的好恶俗。无论听多少次,都恶俗到让人槽多无口。

但是这一刻,家入硝子却含着泪水笑了起来。

在两人身后,9月24日的朝阳正冲破云层,冉冉升起。真好啊。她想,这个漫长的夏天终于结束了。

而他们四个人,还在一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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