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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0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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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青婴摇了摇头,说道:“你不回去休息,我也不回去休息,师哥,我想在这里多陪你一会儿。”

卫璧早就知道武青婴对他情深爱重。武青婴容貌清秀,性情温柔,和朱九真春兰秋菊,平分秋色,卫璧也不是对她无意,只是他对朱九真一心一意,朱长龄都不肯松口将女儿嫁给他,若是他三心二意,有了朱九真以后,又和武青婴纠缠不清,朱长龄一定对他更不满意,那他成为朱长龄的女婿,继承朱家门的希望就更加渺茫。

因此这些年来,不论武青婴如何暗示明示,甚至哭着跟武烈说,一日师哥没有成亲,她一日不会嫁人,卫璧始终克己守礼,不敢和她做出一点不是师兄妹应该做的事情。

这时听到武青婴话语中的脉脉柔情,卫璧不由心中一动,侧头看向武青婴,见武青婴仰头凝视着他,脸上柔情无限,眼中盈盈情意,更是怦然心动,全然不顾朱九真正死不瞑目地躺在他们面前,伸手拉住武青婴的手,轻声道:“师妹。”

武青婴目光中射出异样的光彩来,说道:“师哥,你好久没有握我的手了。”

卫璧叹了口气,说道:“我从前竟没发现,你的手会这样冷,不然我怎会不经常握住你的手,给你暖和一下。”一面说话,一面将武青婴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上,只觉她的手岁虽然不如朱九真的手柔腻,纤细处却远远胜过,握在手中,仿佛吹一口气就会化了。

武青婴抿嘴一笑,说道:“你现在知道也不迟啊,我的手就在这里,你随时都可以来握,就怕你不肯。”说着从卫璧手中抽出手来,转身作势要走。

卫璧连忙拉住武青婴的手,将她拽到自己面前,笑道:“我怎会不肯?”

武青婴嫣然一笑,说道:“你当真肯吗?那你肯不肯当着我爹爹的面,牵起我的手来?”

卫璧听到这话,面上现出沉痛之色,长叹一口气,说道:“我当然肯,但……但不是现在。我和真妹从前是什么关系,婴妹,你不是不知道,哪能她刚刚过世,我就和你在一起,我若这么做了,和陈世美又有什么区别?”

卫璧说完这话,见武青婴脸有愠色,知道武青婴对自己的话不以为然,伸手摸了摸武青婴的脸颊,补充道:“其实被人指着鼻子骂,我倒不怎么在乎,我就怕会有小人见真妹尸骨未寒,咱俩就在一起了,编出一些不堪入耳的话来辱骂你。只是想想你可能会受到的委屈,我就要心疼死了。”

武青婴微笑道:“原来你是心疼我啊。其实你不在乎旁人骂你,难道我就在乎旁人骂我了吗?师哥,只要咱俩能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你若觉得现在将这件事告诉别人,实在太快了些,那等真姊头七过了,咱们总可以将这件事告诉别人了吧。你和真姊连婚约都没有,难道你还要为她守寡守一辈子不成?”

卫璧道:“我当然不是要为真妹守一辈子,但只守一个头七,时间未免也太短了。”

武青婴嗔道:“守她七天太短,难道你要守她七年吗?师哥,你总得给我一个准数,我总不能无名无分地跟你一辈子。”

卫璧见着武青婴娇滴滴的楚楚神态,不由又爱又怜,心想:“师妹从前明知我和表妹在一起,仍然愿意等我回心转意,是因为她知道舅舅不同意我和表妹在一起,只要表妹拗不过舅舅,我俩迟早都会分开,她能看见希望,这才一年又一年地等了下去。

如今表妹死了,我也没有理由不和她在一起了,倘若我还是推三阻四,不肯给她一个明确答复,她定会认为我对她没什么情意,心灰意懒之下,就抛下我另嫁他人了。

师父的武功深不可测,我不过学到十之一二,想要将师父的本事全部学会,还得靠师妹在师父面前帮我说话,我可不能就这样让她寒了心。”

卫璧略一沉吟,对武青婴笑道:“婴妹,我怎会要你一直无名无分地跟着我。其实我现在犹豫,也是另有苦衷的。”

武青婴撅起小嘴,问道:“苦衷?你有什么苦衷?”

卫璧向门口瞧了一眼,见房中再没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柔声道:“婴妹,你一定不知道,其实打从一开始,我真正喜欢的人,就是你,而不是表妹。”

武青婴心中迷茫,又欢喜,又惊愕,问道:“你打从一开始就喜欢我?师哥,既然你喜欢我,那你当年为何选择真姊,而不是我?”

卫璧叹了口气,涩声道:“还能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朱家门了。婴妹,我虽然是舅舅的外甥,但舅舅一直看我不起,师父虽然收我为徒,却从不肯教我厉害武功,我知道他们何以这样,不就是因为,我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吗?我一没有万贯家财,二没有显赫家世,三没有高强武功,在他们眼里,我没有丝毫价值,他们当然看我不起了。”

武青婴心疼道:“师哥,他们看你不起,是他们没有眼光,在我眼里,你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卫璧温柔道:“你爱我疼我,我当然知道,只是我不甘心!我想得到朱家门,想成为舅舅那样的一派掌门,只有这样,才不会有人看我不起。但要创建一个门派,实在太难了,有段时间,我一直闷闷不乐,就是因为这件事。

后来真妹猜到了我的心思,过来找我,跟我说凭我的武功,想要创建一个门派,实是镜花水月,难以成功,眼下正有一条捷径摆在我的眼前,问我想不想走。

我听了她的话,自是又惊又喜,忙问她这条捷径是什么。她跟我说,舅舅膝下只有她一个孩子,舅舅百年以后,朱家门自然由她继承,只要我娶她为妻,到时朱家门是她的,更是我的,我想做朱家门的掌门,只管去做,反正她对掌门之位毫无兴趣。我……唉,我那时受她所诱,答应了她,就和她在一起了。”

武青婴不怪卫璧利欲熏心,只怪朱九真阴险狡猾,忿忿地道:“真姊可真是卑鄙!可是现在……现在真姊死了,掌门之位,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了,师哥,你接下来要做什么?你若要去占个山头,开宗立派,我也跟你一起去。”

卫璧道:“婴妹,我想啊,如今真妹死了,舅舅膝下没有儿女,他那掌门之位,要么传给他的亲传弟子,要么传给他的外甥,也就是我了。适才舅舅说他心底一直把我当作女婿看待,可见在他心里,我可比那些弟子亲近多了,这掌门之位,说不定会传给我,所以——”

武青婴道:“——所以你不愿意现在将咱俩的事情说出来?”

卫璧柔声道:“我虽然暂时不想将咱俩的事公之于众,但我心里只有你,永远都只有你,这件事你我心里都明白。我想再过一年就好了,一年时间,足够久了,到时舅舅知道咱俩在一起了,应该不会生我的气。我若成为朱家门的掌门,掌门夫人,自然只有你一个人。”

武青婴略一沉吟,自忖只要卫璧和自己两情相悦,别人是否知道他俩在一起了,其实没什么差别,她还不如退让一步,帮卫璧达成所愿。何况“掌门夫人”这四个字,听起来可真威风,尤其这个称谓本来是朱九真的,如今却属于她了,她和朱九真斗了这么多年,一直处于下风,现在终于独占鳌头,这一事实更加令她感到快慰。

武青婴点了点头,伸臂搂住卫璧的脖颈,笑道:“师哥,只要你不负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突然之间,门外“嘿嘿”连声,传来几下冷笑。

卫璧正要去吻武青婴的嘴唇,听到这几下冷笑,连忙推开武青婴。

武青婴向后踉跄一步,站稳身子,两人满脸骇然,向门口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房门外面。只是房门外的灯笼都取了下来,门外漆黑一团,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只能看出这是一个男人。

武青婴又惊又怒,喝道:“是谁在外面?”

那人还未回答,卫璧已经脸色苍白,颤声道:“舅……舅……舅舅!”

******

武烈在庄园里找了整整一晚,又去山上四处搜查,眼看太阳渐渐升起,照得雪地上白光闪动,还是没有找到何氏夫妇,武烈终于认命,心想:“看来他俩已经离开这里了。”

武烈知道何太冲是昆仑派的掌门,班淑娴更是太上掌门,何太冲这个掌门都忌她三分,昆仑派上上下下都听从他们号令,他和朱长龄大大得罪了这对夫妇,这对夫妇势必不会放过他们兄弟,更不会放过朱家门。如今这桩仇已经结下,不知如何才能化解,难道要和昆仑派纠缠一生一世吗?言念及此,心下忧心忡忡,只盼朱长龄那里能有什么好消息。

武烈又冷又累,回到小妾房中,想要休息一会儿。

他走进卧室,脱衣上床,搂着小妾说了几句话,忽听得破门之声,回过头来,就见夫人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武烈见夫人冲进房来,心下大为不悦,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武夫人啜泣道:“你还有心思睡觉!我问你,婴儿呢?她去哪里了?”

武烈吃了一惊,问道:“她不在自己房里吗?”

武夫人恨恨地道:“她若是在自己房里,我干吗来这里自讨没趣?”

武烈皱了皱眉,道:“真儿昨天晚上死了,你知道吗?婴儿是不是在真儿房里,和璧儿一起给真儿守灵?”

武夫人低声道:“你还说璧儿呢。你刚从外面回来,还不知道吧,璧儿昨天晚上自杀殉情了。”

武烈大惊,猛地坐起身来,问道:“什么?璧儿殉情了?”

武夫人嗔道:“我还能拿这种事骗你吗?咱们庄上没有现成的白灯笼,真儿房里那几个丫鬟,连夜做了几个白灯笼,拿到真儿房门口,正要挂在屋檐上,就见一个人用绳子系着脖子,悬在一根房梁上,夜风这么吹啊吹,他就跟着晃啊晃,模样十分可怖。

那几个小妮子吓一大跳,搬来椅子,将这人抱了下来,然后借着灯光,向他看了一眼,不是璧儿是谁。

我听他们说,昨晚婴儿陪着璧儿一起将真儿的尸身送回真儿的房间,两人又一起给真儿守灵,之后他们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就没人知道了。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因为找不到婴儿这样心急。

你又不是不知道,婴儿对璧儿向来死心塌地,为了璧儿,她宁可终身不嫁。你说她是不是昨天晚上,发现璧儿决意要为真儿殉情,终于知道璧儿对真儿情深爱重,不会移情别恋,和她在一起,一时受不了打击,就离开这里了?”

武烈皱眉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就怕……就怕她遇上……”本想说“何太冲和班淑娴”,但想到面前之人,是他的妻子和小妾,不是朱长龄,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武夫人听得心惊肉跳,问道:“就怕什么?就怕遇上什么?你倒是说啊!”

武烈脸色难看,哼了一声,说道:“我就算说了,你一个妇道人家,又懂什么?”说罢掀开被子,穿上衣服,径自离去。

武烈找了一圈,终于在朱九真的房中找到了朱长龄。

房中摆着两副棺材,一副是朱九真的棺材,一副是卫璧的棺材,朱长龄站在这两副棺材之前,怔怔出神。

武烈见朱长龄脸色苍白,双眼红肿,显然一夜没睡,甚至因为女儿惨死,落过几次眼泪,不由心下愧疚,缓步走进房中,说道:“朱大哥。”

朱长龄看向武烈,说道:“你来了。”

武烈“嗯”了一声,说道:“我没找到何氏夫妇,大哥,你找到他们了吗?”

朱长龄点头道:“你跟我来。”说完这话,便不再多说,当先引路,两人走进一间地牢。

武烈站在地牢中,向囚室看去,只见左边这间囚室的榻上坐着一人,头发花白,身形臃肿,手脚无力地垂了下来,显然给人卸下了关节。这人面向墙壁,背朝他们,武烈瞧不到她的面容,从身形来看,她应该是个女子。右边囚室的地上趴着一个男子,头发乌黑,身形高瘦,这人的面容,武烈同样看不到。

武烈见两人一男一女,男的头发乌黑,身形高瘦,女的头发花白,身形臃肿,与何氏夫妇的模样一模一样,不由大喜,说道:“大哥,这是班淑娴和何太冲吗?你可真是厉害,他们都被你抓住了!”

朱长龄笑了笑,说道:“他二人武功不俗,联手御敌,我不是他们的对手,我是用了一点小小的手段,才将他们制服的。何太冲已经被我杀死了,班淑娴就交给你了,我想你心里也有一口恶气,急着发泄出来吧。不用手下留情,就像昨晚杀人那样,一剑将班淑娴杀死就是了。”

这时那女子听到他二人的说话声,挣扎着转过身来,一瞧见武烈,眼中登现惊喜的神色,然后身子前倾,扑向武烈,随即咕咚一声,重重地摔到地上。

她手脚不能动弹,连站起来也做不到,只能宛若蚯蚓一般,奋力地向武烈爬去,最后靠在栏杆上,喉咙中发出啊啊的声音。

这女子一转过身来,武烈便被她吓一大跳。

只见她脸上布满了红肿的大包,仿佛被数十只马蜂蛰过,连眼皮上都有好几个大包,将她的眼睛挤成了两条弯曲的细线,几乎看不到眼珠,皮肤是一种阴惨惨的绿色,也不知是在脸上涂了颜料,还是中了什么厉害毒药。

武烈实在不忍去看这女子,只看了一眼,便转头不去瞧她,心想:“大哥下手也太狠了!班淑娴现在这副模样,我敢保证,哪怕站在这里的人,是她的亲爹亲妈,他们也认不出她来。”

随即叹了口气,心想:“大哥素来心地仁善,这次下手如此狠辣,全是因为爱女死在了这两人的手上。难为大哥对这两人恨之入骨,还没有一口气将他俩杀了,而是把班淑娴留给我了,好让我亲手为真儿报仇,减轻心中的愧疚。朱大哥,你待兄弟当真太好了!”

武烈越想越感动,刷的一声,拔出长剑,走到那女子面前。

长剑反射灯光,映在那女子的脸上。

那女子拼命摇头,啊啊乱叫,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但她的模样实在太过可怕,武烈一眼也不敢瞧她,一路走到她的前面,眼睛自始至终,都在凝视左手边的那面墙壁,自然没有瞧见她那细缝一般的眼中流露出的不敢置信之色。

他直接看着墙上影子,挺剑向那女子刺去。

那女子“啊”的一声,忽觉胸口一阵剧痛,剑尖已经刺穿她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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