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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8章 第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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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玉关本已相信王怜花是王云梦与江枫的孩子,还想江枫的相貌是出了名的英俊,自己在这一点上,确实不能与他相比,可是论起武功,江枫可就远远不是自己的对手了,何况自己能言善辩,心思灵巧,在床上更是出了名的厉害,这几点加在一起,自己难道不是远远胜过江枫吗?没想到王云梦竟也是那等只看外貌的俗人,实在可恨之极!

这时听到王怜花的话,柴玉关怔了一怔,心中又气恼,又好笑,说道:“你自己有父亲,有母亲,管老婆的父亲和母亲叫作岳父、岳母也就是了,亲亲热热地叫他们父亲、母亲,不觉得太过热切了吗?你虽不是本王的亲生儿子,但也算是本王的养子,你跟着贾珂叫江枫父亲,本王都替你母亲生气。”

王怜花本就对王云梦的所作所为耿耿于怀,加之他先后经历贾珂要与别人成亲的惶恐、贾珂坠崖身亡的恐惧、还有始终等不到贾珂的难过,每经历一件事,他心中对王云梦的怨恨便深一层,在他内心深处,对王云梦的怨恨,其实已经远远胜过对柴玉关的怨恨了。

这时听到柴玉关的话,王怜花心想:“咦?我妈会因为这件事生气吗?好极了!下次我见到她,就在她面前多说几句!”

他脸上似笑非笑地道:“我算是你的养子?你替我妈生气?唉,你这人在别的方面没什么建树,但说起厚颜无耻,这世上当真再没有人能胜得过你!这几句话,你虽能说得出口,但我听的实在反胃,也不想跟你在这里继续纠缠了。记得派你的手下,把你要给一对新人主持婚事这件事宣扬出去,不然我便亲自下山,把那四百多颗头颅一一拿走。”说罢,长袖轻拂,转身离去。

那些江湖豪客十有八|九都是好事之辈,在玩偶山庄正待的无聊,听说山庄里要举办一场亲事,并且是两个男人拜堂成亲,主婚人还是臭名昭著的快活王,无不欢呼雀跃。

当下有人在厨房准备酒席,有人去山林中打猎,有人将昨天拆下来的彩带花球重新装回去,有人去附近的店铺采办货物,更有一百一十人被王怜花派到山下,骑马去方圆百里的大小市镇分发请帖。

说是请帖,其实就是一张薄纸,上面写了几行字,大意是今日柴玉关要在玩偶山庄为两位公子主持婚事,王怜花也会出席,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来山庄观礼。柴玉关的手下也都领到一沓请帖,也和那些江湖豪客一样,将请帖四处分发。

山庄里一片喜气洋洋,只有叶翔与小何宛若霜打的茄子似的,神情恹恹地穿着吉服,各自待在一间屋里,屋外有人守着,以免他们擅自出去。

据说这是中原的习俗,拜堂之前,新人是不能见面的,否则成亲当天,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叶翔与小何倒盼着能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最好是天上降下一道闪电,将对方劈死,这样自己就不用成亲了。

可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傍晚时分,吉时已到,鞭炮连声鸣响,孟星魂陪着叶翔走进大厅,石群陪着小何走进大厅。

叶翔与小何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是厌恶神色。

孟星魂与石群对视一眼,心想:“他俩的神色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差别,真不知都到这个时候了,他们还在我们面前装什么,难不成是在害羞?”

叶翔先前一直在找机会离开山庄,只是山庄里闲人太多,人人都想看他们的热闹,所以他住的那间厢房,房前房后,一直都有人站在那里。他一出去,便会被那些人发现,那些人就会说些令人作呕的言语,诸如“新郎官怎的如此猴急,刚与那个新郎官分开一会儿,就迫不及待地想去见他啦”“你俩还真是恩爱,一刻也不舍得分开吗”,将他恶心回去。

这时叶翔站在红毡上,放眼望去,四下里人头闪动,到处都是宾客,王怜花独自一人,坐在靠近大门的桌子上,身上已换了一件淡粉绸衫,手中握着一柄折扇,显得风流俊俏,容光焕发,倒比他俩这一对即将拜堂成亲的新人,更加耀眼夺目。

叶翔心中一烦,暗道:“不就是拜堂成亲吗?这有什么好看的?怎会有这么多人闲着无聊,专门上山来看别人成亲?王怜花叫了这么多人过来道贺,我若是现在逃走,算是打了他的脸,他可不一定放过我。他坐在门口,难不成是想,假如我和小何谁想在礼堂上逃跑,他守在门口,能及时拦住我们,然后押我们回来继续拜堂?”

他哪里知道,他和小何的亲事,最初虽是王怜花一时兴起的恶作剧,但很快就成为王怜花用来吸引贾珂来山庄找他的工具了。王怜花坐在门口,自然是希望第一时间就能看见贾珂。

叶翔虽没与王怜花交过手,但他知道自己决不是柴玉关的对手,他听过小何描述柴玉关与王怜花交手的经过以后,就知道自己更加不是王怜花的对手。倘若王怜花非要他与小何拜堂成亲,那他还真没有反抗的能力,只好将希望寄托在小何身上,毕竟小何一生痴恋高老大,一定不乐意与他拜堂成亲,

谁知小何与他打的是同样的算盘,只是他将希望寄托在小何身上,小何却将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他二人并肩走到柴玉关面前,一路上沉默不语,不断用眼角去瞥对方,目光在半空中互相绞杀,却始终没有分出胜负。

柴玉关哪知道叶翔与小何在想什么,他见他们在面前站定,还互相用眼角去瞥对方,心中忽想:“王怜花成亲那天,他和贾珂也像这两个小子一样恩爱缠绵,难分难舍吧!”

也不知是因为什么,柴玉关从前想到贾珂与王怜花拜堂成亲这件事,只会可惜自己毕竟与中原相距太远,没能及时收到贾珂与王怜花成亲的消息,否则他也派人去金风楼上刺杀贾珂,贾珂可就未必能够逃脱了。这时他再想起这件事,心中竟然感到一些惆怅,甚至会想,倘若王怜花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愿意在王怜花拜堂的时候,去金风楼喝一杯喜酒。

柴玉关想到这里,向王怜花瞧了一眼,却见他看也不看这对新人,而是凝目望向门外,手中把玩着折扇,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由暗暗惊奇:“他先前对这桩婚事如此热心,又让手下帮忙筹办,又让手下四处宣扬,本王还当他对这桩婚事很感兴趣呢,怎么这两个小子真拜天地了,他反倒看也不看他们了?”

突然间灵机一动:“难道他是在等什么人?是了,他让本王的手下和他的手下将那些请帖分发出去,不就是为了告诉别人,本王和他都在玩偶山庄嘛!他是在等谁呢?贾珂还是王云梦?”

柴玉关心中又激动,又欢喜,贾珂和王云梦都是他的心腹大患,倘若这二人真会闻讯赶来,那他事先在路上设下伏兵,他们不知他已猜到他们会来,自然不会在路上就开始提防他,到时有心算无心,他们武功再高,也未必会是他那些伏兵的对手!

他激动之下,竟然忘了,那张请贴上同时提到他和王怜花的名字,贾珂和王云梦若能看到请帖,第一反应,都会是这是有人针对他们布置的陷阱。

王怜花就是担心贾珂会是这个反应,所以一直犹豫,要不要在请贴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但他最后还是写了,毕竟贾珂一向是明知前面是一个陷阱,但因陷阱里有他,便会义无反顾地踏进陷阱的。如今贾珂十有八|九还不知道他已与王云梦分开了,只要贾珂还没打听到王云梦的行踪,也就是没有打听到他的行踪,那么贾珂听说他在玩偶山庄以后,一定会过来看一看的。

柴玉关向王怜花笑了一笑,眼光中颇有轻蔑之意,随即收回目光,朗声道:“拜天地!”

叶翔与小何对视一眼,谁也不愿第一个在红毡上拜倒。

柴玉关本已打定主意,待这两人拜完天地,他便立刻去找手下,命他们去路上埋伏。他要做的是争分夺秒的大事,哪有时间陪这两人玩耍?话一说完,见叶翔与小何竟不拜倒,心下好不恼怒,便向这两人挥了挥手。

他的手掌并未碰到叶、何二人的肩头,叶翔与小何却觉肩头一重,似是有千斤之重的担子压在身上,跟着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他们的额头一碰到地面,身上的担子便即消失得无影无踪,叶翔与小何不由相视苦笑,均想:“我只听说这世上有逼良为娼的事,却不想还有逼人成亲的事!”

他二人见柴玉关态度强硬,也只好暂且认命,等拜完天地,再另做打算。接下来的拜高堂,夫夫对拜,不用柴玉关出手,他们便自己在红毡上拜倒。

眼看已到最后一步,柴玉关心中一喜,暗道:“总算没我的事了!”朗声道:“送入洞房!”

这次不用孟星魂与石群陪着叶翔和小何回去,大伙都自发上前,簇拥着叶翔与小何回他们的新房去了。转眼之间,大堂便少了一大半人,柴玉关向堂外走去,却见王怜花也站起身来,走出大堂,但他走的方向,不是新房,而是庄门。

柴玉关心中一个咯噔,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叫住王怜花,笑道:“你不去闹洞房吗?”

王怜花本就在想念贾珂,听到这话,好不气恼,心想:“闹洞房?闹什么洞房?难道我听见他们向我炫耀自己每天都能巫山相会,还不够生气吗?还要用眼睛去看他们是怎么巫山相会的?哼!我才没有这么喜欢自虐!”当下白了柴玉关一眼,也不理他,径自向庄门走去。

柴玉关见他背影消失在树影后面,心想:“这可不妙!他站在山庄门口,本王站在山庄外面,以他的武功,本王与急风骑士们说的话,他定会听得清清楚楚。这么好的机会,难道本王只能放弃吗?”沉吟再三,还是决定先去庄门看看,说不定能让他寻到机会,将命令传达下去呢。

王怜花和柴玉关一前一后走到庄门,王怜花纵身一跃,在山庄前面的一棵大松树的顶梢坐下。柴玉关仰起头来,凝目向王怜花望去,月光下见他身下的那根顶梢在风中晃来晃去,他则稳稳地坐在上面,衣带随风,飘飘若仙。一片清光,铺在树上,王怜花俊俏的脸孔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倘若王怜花相貌平平,武功平平,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也许柴玉关完全不会在意他是不是自己的儿子,甚至会觉得,这小子如此差劲,与本王一点也不像,本王就知道,他不是本王的种!

但王怜花相貌俊美,武功出众,又聪明之极,这世上的学问,他都无一不晓,无一不精,甚至比柴玉关想象的自己还要好,这样的儿子,柴玉关怎会不稀罕?这一眼只把柴玉关看得心中又愤怒,又嫉妒,心想:“他和王云梦长得可真像,他不是本王的儿子,会是谁的儿子?他会是谁的儿子?”

王怜花半晌等不到贾珂,索性从袖中取出玉箫,凑到唇边,吹奏起来。这里毕竟有这么多人在,王怜花不好吹奏那些令人意乱情迷的销魂乐曲,便吹奏起那些描写世间情爱的乐曲,时而温柔缠绵,时而忧伤惆怅,时而彷徨无措。

他用内力将箫声远远传将出去,连山下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即使是最不懂音律之人,或是最铁石心肠之人,也不禁心神摇曳,随着箫声时而微笑,时而落泪,时而叹息。

又过一会儿,空中渐渐响起振翅之声,无数鸟雀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飞来,或在树梢上停歇,或在山路上踱步,或在屋檐上落脚,或在空中翱翔,或在人的肩头梳理羽毛。

王怜花吹了一首又一首,竟似不知疲倦,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朝阳从东方天空缓缓升起,阳光闪耀下,山路上站满了鸟雀,却不见一人从山下走上来。

王怜花忍不住叹了口气,将玉箫收回袖中,只觉口干舌燥,于是跃下松树,想去喝一口水。

他一站在地上,就见树下站满了人,连柴玉关也站在人群中,人人都出神地望着他,肩头上沾满了露水,显然他们都在这里站了一夜,并且直到现在,都没有从箫声的余韵中离开。

王怜花先觉得意:“嘿,没想到柴玉关也能听出好坏来!”随即得意转为郁闷:“我这些曲子都是吹给贾珂听的,贾珂没有听到,再多人觉得我吹得好听,又有什么意思?”

便在此时,空中振翅之声大作,无数鸟雀振翅高飞,慢慢散去。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却见王怜花已经转身走进山庄了。

******

贾珂等人离开树林后,驰了一日,行了一百五十余里,在一处小镇上住下,次日一早,先在镇上买了一些面粉、粽膏等物,涂在脸上,然后继续赶路。驰出四十余里后,到了一座大市镇,金刚门就在这座市镇北面的小山上。

贾珂先去当铺,当了瑛姑收藏的一些珠宝,然后找了一家大客店,一进门便赏了五两银子,客店掌柜的见他出手豪阔,亲自忙亲忙后,开了两间天字号上房,上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又照他吩咐,去成衣店照着他们四人的身量,买来几身衣服。

贾珂换好衣服,梳洗完毕,找来瑛姑,说道:“阿姨,那金刚门就在这镇子的北面,不过三四里的距离,上门讨药,我自己去就行了,小鱼儿和哥舒姑娘,就拜托你照顾了。”

瑛姑淡淡一笑,说道:“即使你不嘱咐我,难道我会不照看他俩吗?你放心去吧,如果有谁过来找事,我就把他们打出去。瑛姑岂能容人上门相欺?”想了想,又道:“你身上的银子够不够?我那里还有一些珠宝首饰,你一并带在身上吧。那续骨的药膏若是真像你说的那般神奇,三五百两银子,只怕也买不下来。”

贾珂心道:“我虽没去过金刚门,但书上说过,‘黑玉断续膏’这个名字,金刚门的普通弟子甚至都不知道,可见金刚门对这药膏宝贝得很。我用银子砸他们,他们确有可能开口,但三五百两银子,只够他们对我摇头的吧!我从家里带来的银票,如今都不在身上,用钱砸这条路是行不通的,想要拿到‘黑玉断续膏’,也只能用些特殊手段。”

他赶路之时,就已想出应对之策,只是这件事关系到他的一个秘密,他不愿向瑛姑解释,当下微微一笑,说道:“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瑛姑虽因他年纪轻轻,不太放心,但金刚门就在眼前,随时都可以过去,心想:“他若借不到药,我再想办法就是。”便不再多说,送贾珂出了客店。

贾珂离开客店,却不急着去金刚门。

他先找了一家最大的酒楼,进去转了一圈,见大堂里坐着三十四五个精壮结实,虎虎有威的大汉,身上肌肉尽皆盘根虬结,足以在后世的健美比赛上取得冠军。

店里的店小二跟他们说话之时,神态恭恭敬敬,口中爷前爷后,似是唯恐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们,就被他们一拳头砸扁了脑袋,显然金刚门这些弟子,平日里没少仗着武功,欺负这些普通百姓。

贾珂看了一会儿,便发现这一伙人中,却属一个青衣老者地位最高。

这人身形枯瘦,身材略矮,头顶光溜溜的,不剩一根头发。这家酒楼的生意极好,楼上楼下都坐满了人,他自己独占一张桌子,自斟自饮,面前菜肴丰盛极了。

贾珂本没发现这个青衣老者和那三十四五个大汉是一伙的,直到一个大汉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走到那青衣老者面前说话,贾珂方知这位青衣老者是这一伙人的四师兄。

贾珂既已找到目标,便不再多待,当下离开酒楼,先去店里买了一身衣服,一柄折扇,将衣服换在身上,然后找了个偏僻地方,除去脸上易容,缓步走回酒楼。

酒楼众人本来要么吃饭聊天,要么划拳喝酒,贾珂一走进酒楼,所有人都不由自主都望向了他,那青衣老者本在喝酒,见本来闹哄哄的酒楼,蓦地里安静下来,便抬头向店门望了一眼,只见一个少年公子,一身淡黄色锦袍,轻摇折扇,走了进来。

这座市镇虽然繁华,但也是与西域其他市镇相比,西域本就疆域辽阔,人烟稀少,这座市镇虽然繁华,又能繁华到哪去?

在镇上经过的人,十之八|九是在西域、中原两地经商的汉商和胡商,镇上的人,哪里见过这样的贵公子?他们虽不知贾珂是何来历,但见他相貌英俊,自有一副威严之态,而威严之中,又带着三分雍容华贵,都不禁肃然起敬,不敢逼视。

贾珂走到那青衣老者面前,那青衣老者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只有别人向他恭恭敬敬的份,决没有他向别人恭恭敬敬的份,这时与贾珂目光相触,心中竟生出几分荣幸之感,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说道:“阁下有事找我?”

贾珂微微一笑,说道:“你可信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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