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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0章 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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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怜花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很好,你咬破手指,在上面按一下吧。”将字据交给高寄萍,然后站起身来,走到洪大福身后,微笑道:“洪老爷,你写好了吗?”

高寄萍见王怜花面朝洪大福,背朝自己,似是浑不在意自己从背后偷袭他,心想:“他这是深信我的武功远不及他,即使我现在对他出手,他也能在我伤到他之前,先反手抓住我。我须得想个办法,试一试他的武功。”

然后走到床边,取下头上的珠花,用珠花尖锐的一端,在床上那昏迷不醒的少女的手臂上,用力地划了一道。

鲜血如溪水般往外喷涌,那少女呜咽一声,似乎便要醒来,高寄萍伸手点住她的昏睡穴,然后伸出左手拇指,在少女手臂的伤口上一按,随即抬起左手。

她将字据放在腿上,字据的右下角上,写了三个簪花小楷:“高寄萍”。她将沾满鲜血的左手拇指按在这三个字上面,待她抬起手时,“高寄萍”这三个字上,已然多了一个血指印。

洪大福早被王怜花那两块木板吓得魂飞魄散,这时王怜花走到他的身后,问他写好了没有,他身上肥肉不住跳动,说道:“写好了!柴老爷,请你过目!”虽然王怜花一看便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但他自称是柴玉关,洪大福也只好把他当成比自己年长了二十几岁的柴玉关,称他为柴老爷。这话说完,洪大福便将面前的字据递给王怜花。

王怜花接过字据,扫了一眼,见字据上只写了洪雁塔,却没写塔中的赌场,冷笑道:“洪老爷,我要的是你全部的身家,你拿出这三瓜两枣,是想打发叫花子吗?你还真不把我柴玉关放在眼里啊!”

他的语气实在太过笃定,洪大福心头一震,暗道:“我明面上的家产,可都写在上面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应该是第一次来岩桥镇,哪会将我的底细摸得这样清楚?他一定是在诈我!”当下苦着脸道:“柴老爷,我要活命,哪敢骗你?这上面写的东西,当真是我的全部身家了!”

王怜花微微一笑,右手轻挥,洪大福写的这两张字据,便一齐向高寄萍飞去。这两张薄纸轻飘飘地飞去,好似被风送了过去,纸面犹如冰面一般波澜不兴,实比扔出两块几百斤的大石还难以做到。高寄萍和洪大福看到他这一手,皆想起一个人来,不由背上生出冷汗,心中怦怦乱跳。

这时两张薄纸飞到高寄萍面前,高寄萍定了定神,接住字据,面带微笑,手指却不住发抖。

王怜花笑道:“我跟你们说过,你们要么选钱,要么选命。若是选钱,就把你们的性命给我,若是选命,就把你们的全部身家给我。高夫人,你说他有没有把全部身家都写下来?”

高寄萍既因王怜花适才那一手,想起一个人来,这时看到王怜花,便不自禁地把王怜花和那人相比,心想:“但若站在我面前的人是他,他一定不会上我的当。只要我还活着,我总有办法,把这些钱财,从王怜花手中拿回来,我绝不能因为这点儿身外之物,就功亏一篑了。”

她下定决心,很快便想出主意,将两张薄纸凑到眼前,仔细读了一遍,然后站起身来,说道:“柴公子,这张字据上,确实少了几样东西。”

洪大福只吓得全身冷汗直冒,说道:“哪……哪少东西了?你可不要胡说八道!”心中暗想:“王怜花不过是拿话骗一骗咱们,你还真上他的当了?我没写的那几样东西,哪样是我自己的?若是让他知道,你把这几样东西,给了王怜花,你还要命吗!”

突然心中一凛,暗道:“这婊|子向来精明能干,怎会看不透这一点?是了!是了!她这是看出王怜花来意不善,他来找我,可能不是为了钱,或者不只是为了钱,她想要保命,只能向王怜花卖好!可是她出卖那人这件事应该如何收场?

难道……难道她想把罪名推到我头上?甚至把她告诉王怜花,快活林隶属她这罪名,也一起推到我头上?”想到这里,忽见高寄萍双指如闪电般刺来,指尖夹着那朵珠花,一瞬之间,珠花已抵他胸口。

这一下变故突如其来,洪大福大惊之下,待要避让,已来不及。在这一刹那之间,他先觉腰上一紧,身子微不可见地向右一移,跟着嗤的一声轻响,珠花自他左胸刺入。

洪大福双目圆瞪,鲜血如泉水自伤口喷涌,身子摇晃,脸上神色愤恨之极,说道:“你……你好啊!”咚的一声响,人已重重地倒在地上。

王怜花虽没料到会有此等变故,但变故发生以后,他也没有上前相助。他就这样站在一旁,看着洪大福和高寄萍,脸上微微含笑。待洪大福终于倒在地上,他抚掌笑道:“高夫人莫不是在杀人灭口?”

高寄萍将珠花放到桌上,微笑道:“我以为你会喜欢我这么做。”

王怜花笑道:“哦,我为何会喜欢你这么做?难道我柴玉关看上去,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喜欢滥杀无辜的人吗?”跟着在心中补充道:“不错,柴玉关确实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喜欢滥杀无辜的人。”

高寄萍嫣然一笑,说道:“因为我杀死他,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不能让他继续活下去。我和他本是同伙,于情于理,我都不该杀他,除非我决定背叛旧主,效忠公子了。”

王怜花嗤的一声笑,说道:“背叛旧主?效忠于我?我好像不曾说过,我要收你们做手下吧。”心想:“你和我妈这么像,我每看你一眼,就想起你在我面前脱衣服这件事,然后想起我妈,接着既会想起我妈在贾珂面前脱衣服,要贾珂娶她为妻这件事,又会觉得是我妈在我面前脱衣服。我留你在身边,是和自己有仇,变着法地折磨自己吗?哼,过几天就杀了你!”

高寄萍也没争辩,微笑道:“柴公子,你可知道,洪大福在这上面少写了哪几样东西吗?”她一面说话,一面提起毛笔,写了几行字,然后递给王怜花。

王怜花接过一看,见高寄萍在纸上写下洪雁塔上的赌场和妓院,还有西街上的一家镖局,微微一笑,问道:“只这三处?”

高寄萍道:“这岩桥镇不过一个市镇,只这三处,就足够了。我那快活林里,既有妓院,也有赌坊,和岩桥镇不过相距三十余里。我俩既是同一个人的手下,若只是为了赚钱,洪大福也没必要在洪雁塔上,再开一家妓院,和一家赌场。其实这座洪雁塔,是用来住人的。”

王怜花笑道:“用来住人的?”

高寄萍点了点头,说道:“这座洪雁塔一共分为四层,第二层是赌场,第三层是妓院,其实赌场和妓院之中,各有几间暗房,还有一道楼梯,穿过第一层,直通地下。地下也建了几十间房间,每间房间都用铁栅栏封着。

不论什么样的男人,进了妓院,大家都不会觉得稀奇,不论什么样的女人,进了赌场,大家也不会觉得稀奇,洪大福在洪雁塔上开妓院、开赌场,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有时候,住在这里的人,是我和洪大福的同伙,他们的差事需要避人耳目,不好投宿客店,或是他们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如今对头找上门来,他们需要暂避锋芒,自然没有比这座洪雁塔更安全、更隐秘的地方了。有时候,我或者别人,也会把抓到的人关进这里,只要他们住进塔里,旁人自然找不到他们。”

王怜花一面听高寄萍说话,一面回忆昨日自己在洪雁塔上的见闻,心想:“她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有些地方的墙壁确实很厚。”笑道:“这法子可妙得很啊!是谁想出来的?”

高寄萍一听,脸上露出畏惧之色,说道:“这是我和洪大福的主人想出来的。”她看看左右,突然间走到窗前,见窗户确已关的严严实实的,这才松了口气,低声道:“公子别怪我疑神疑鬼,实是我们的主人太过厉害。他平日里很少出门,但这世上的事情,没有一件瞒得过他。”

王怜花半点儿不信,漫不经心地道:“是吗?你们主人尊姓大名?”

高寄萍笑道:“我不过是他的女奴,哪敢问他的名字。我只知道他姓天,我们都叫他天公子。”

王怜花道:“他姓天?天地的天?”

高寄萍点了点头。

王怜花嗤的一声笑,说道:“他自比为天,口气倒不小!”

高寄萍叹了口气,说道:“他不仅口气不小,本事更不小。”

王怜花微笑道:“这倒奇了!既然你如此佩服他,为何还敢背叛他?”

高寄萍道:“我不背叛他,也许现在就会死,我背叛他,也许再过个几天,甚至几十年,我才会死。我这人惜命得很,能多活一刻,总比少活一刻来得好。

再说,他这人心肠硬得很,知道我和洪大福不仅暴露了身份,还把这些年的经营全都拱手送人以后,定会不顾旧情,要我们以命相偿。我虽是他的女奴,但我的性命,终究是我自己的,我当然得为自己谋划一番。”然后向王怜花一笑,问道:“就是不知道,公子愿不愿意收留我?”

王怜花微笑道:“收留你?我收留你,你能帮我做什么?”

高寄萍想了想,说道:“我会算账,会交际,会经营妓院和赌场。我自小是个孤儿,什么脏的臭的,我都经历过,公子若是想要我做这种事,我也做得来。我……我还可以把我知道的有关天公子的事,通通告诉公子,好给公子做个参考。毕竟公子今日拿走的都是天公子的东西,以天公子那睚眦必报的性格,他一定会来找公子,讨回这些东西的。”

王怜花笑道:“这听起来倒是不错。那你先跟我说说,这位天公子的事吧。”走到洪大福身边,抬脚向他胸口踢去,然后收回了脚,道:“你适才跟洪大福提到庄幼薇和乔丽潘,你们四人是怎么认识的?”

王怜花用脚去踢洪大福的胸口之时,高寄萍的目光也跟着王怜花的脚,落在洪大福的胸口上,待王怜花收回了脚,她也立刻移开目光,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这要从好多年前说起。我自幼父母双亡,七岁的时候,遇见了天公子的仆人,他见我长得挺美,就把我送到天公子身边,做他的女奴。

乔丽潘比我还惨,她是被一伙儿沙寇养大,连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我听她说过,有一日,那一伙沙寇追一帮商人,一路追进沙漠,到中午时候,他们去河边休息,就见一个大肚子女人晕倒在芦苇丛中。这些沙寇从不杀女人,见到这个女人,便把她带回了营地。

当天晚上,这个女人生下了一个孩子,就是乔丽潘,她自己却难产死了。沙寇们将乔丽潘养大,在乔丽潘十二三岁的时候,他们得罪了天公子,天公子将他们通通杀了,又见乔丽潘长得很美,就把她带了回去。我和乔丽潘同是天公子的女仆,时不时就能碰面,自然认识彼此。

庄幼薇就是和洪大福私奔的庄三姑娘,她人长得很美,性格也很温柔,就是眼光不好,竟然看上了洪大福这样一个畜生。天公子有一座很大的山庄,他喜欢将一些有名的人关进山庄里,这些人可以在山庄里尽情玩乐,但不能离开山庄,除非他们将自己最珍视、最心爱之物,交给天公子。”

王怜花听到“最珍视、最心爱之物”这八个字,登时想起贾珂,脸上闪过温柔之色,然后哈哈一笑,说道:“这个要求,真是可笑之极!倘若那真是一个人最珍视、最心爱之物,他又怎么可能交给别人?纵使从前算是他最珍视、最心爱之物,在他决定交出来的那一刻,也就不能算是了。这位天公子拿到一堆别人不要的破铜烂铁,却以为自己得了多大的便宜,他还真是天真烂漫!”

高寄萍却道:“就算那不是那人最珍视、最心爱之物,是他第二珍视、第二心爱之物,交给别人,也足以令他肝肠寸断了。天公子就是喜欢看别人踌躇、犹豫、痛苦、迷茫的样子,至于他们交出来的是什么,天公子其实并不在意。”

王怜花微笑摇头,心道:“他也太心慈手软了。既然他们用自己最珍视、最心爱之物,换取自己的自由,可见在他们心中,他们自己的自由,才是他们真正最珍视、最心爱之物。换成是我,等他们离开山庄,只道自己已经逃出生天,喜不自胜的时候,我再将他们一一抓住,然后把他们关进某个地方。毕竟他们已经把自己最珍视、最心爱之物——也就是自由,送给我了嘛!”

高寄萍道:“我和乔丽潘都是这座山庄里的女人……不,是婊|子,男人可以随便玩我们。我也不知天公子为何会看上洪大福和庄幼薇,也许是因为他俩十分恩爱吧。他俩在山庄里住了六七年,洪大福从没像其他男人一样,在别的女人房里留宿。后来有一天,庄幼薇自愿留在山庄,成为天公子的女奴,天公子得到洪大福最心爱的人,便让洪大福离开了。

洪大福离开山庄以后,却没有回到家乡,他和庄幼薇一样,做了天公子的仆人。过了大半年,洪大福离为天公子办成了一件事,天公子很是高兴,于是向他许诺,他可以向自己要一个人,什么人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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