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第一百六十六章
贾珂先前就听王怜花提过断肠草的厉害,但知道归知道,他从来没有体验过这件事,对这痛楚只是想象。此刻断肠草毒性发作,贾珂才真正明白“断肠”二字,究竟是什么滋味,忍不住寻思:“难怪白飞飞只吃了一小段断肠草,就痛成那副模样,这断肠草还真厉害!”
贾珂服下的断肠草是白飞飞服下的断肠草的三倍,何况王怜花配药之时,有意保留断肠草的毒性。这时草毒发作,贾珂当真苦不堪言,于是一面运转内力,护住心脉和丹田,一面道:“怜花,你跟我说说话!”
王怜花知道贾珂这是想要分散注意力,略一沉吟,笑道:“贾珂,我刚刚不是跟你说,先前我在木婉清房里,见她泪汪汪地凝视着我,一副又幽怨,又哀伤的模样,就灵机一动,想出一个负心薄幸的故事,打算晚上和你玩,继而引起体内情花毒发作了么。”
贾珂嗯了一声,声音有些痛苦。
王怜花伸出手,握住贾珂的手掌,继续道:“这个故事说来倒也简单。咱俩年少时候,本是一对恩爱眷侣,后来我向家人屈服,和你分开,娶了个门当户对的女人为妻,你伤心欲绝之下,远走他乡,再无音信。
就这样过了十六年,你更改容貌,更换身份,重新回来找我。”说到这里,眼角间瞥见躺在地上的白飞飞,突然间想起白飞飞的那个复仇计划,心中登时生出新的灵感,继续道:“但是呢,你并没有直接找我,你回来没多久,就勾引了我的儿子。”
贾珂虽然肚中好似有千万枚钢针同时在肝肠中扎来刺去,痛得他额头冒出冷汗,但是听到王怜花最后一句话,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儿子是谁?王小花吗?”
王怜花伸手擦了擦贾珂额头上的冷汗,心中大为疼惜,勉强笑道:“我是王小花,儿子又怎能还是王小花?嗯,就叫他王花花好了。”
贾珂噗嗤一笑,说道:“一个儿子可不够。你生了两个儿子,并且性格各不相同,一个叫王花花,一个叫王花儿,怎么样?”
王怜花笑道:“行啊!到时就让你见识一下,本公子一人扮三角的本领!”
贾珂却摇了摇头,笑道:“你一人扮三角怕是不够,得扮四角才是。”
王怜花嗤的一声笑,说道:“你这小贪心鬼!两个儿子还不够,非要三个儿子,你才满意吗?”
贾珂笑道:“两个儿子就足够了。只不过么,既然我是为了报复你当年抛弃旧爱,娶妻生子,那只勾引你两个儿子,可不够解我心头之恨。我啊,还要勾引你老婆王小怜!”
王怜花“哼”了一声,说道:“王小怜生下王花儿的时候,就难产死了!你要勾引她,也只能抱着她的墓碑,和她在墓地亲热!”
贾珂格格一笑,说道:“虽然王小怜难产死了,但是王小花的岳丈可不愿放弃这门亲事。于是他找到王小花的母亲,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两家决定在王小怜死去当天,就让王小怜的异母弟弟王怜怜顶替王小怜的身份,做王小花的夫人,而王小怜则以王怜怜的身份下葬。
因此这世上除了王小怜的父亲,王小花的母亲,王小花和王怜怜这四人以外,再没人知道王小花的夫人王小怜,其实是王怜怜,我当然也不知道。”
这时贾珂腹中的剧痛已经遍及全身,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都传来阵阵剧痛,他说着说着话,痛得实在受不了,于是停下片刻,紧咬牙关,肩膀轻轻颤动。
王怜花本来想要控诉贾珂,怎么总是喜欢让他演这种偷龙转凤的角色,但是此刻他瞧见贾珂脸上的痛苦,自然顾不上说这些无聊的话。当下手指收拢,将贾珂的手掌握得更紧,恨不得代替贾珂忍受这情花剧毒和断肠草毒的折磨。
贾珂深吸口气,继续转移注意力,勉力一笑,说道:“虽然王小花喜欢男人,王怜怜也喜欢男人,但是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却从没有亲热过,因为两个人都只想被别人抱,却不想去抱别人。”
王怜花登时满脸通红,“呸”了一声,说道:“谁说的?王小花天天和王怜怜巫山相会,把他干的下不来床!”
贾珂噗嗤一笑,点了点头,说道:“好吧,王小花为了掩饰自己喜欢被别人抱,不喜欢去抱别人这件事,天天用‘迷魂摄心催梦大法’对付王怜怜,让王怜怜以为他俩每天巫山相会,但其实王小花根本没碰过他。”
王怜花心中又好笑,又好气,说道:“谁会用‘迷魂摄心催梦大法’做这种事啊?”
贾珂笑道:“王小花啊!后来我向王怜怜出手,王怜怜和我云雨一番后,终于知道巫山相会是什么滋味,这才明白自己这些年来,一直被王小花玩弄于股掌之中。我又和他私会几次,他渐渐对我情根深种,不能自拔,于是决定和我私奔。
可是那时,不止他要和我私奔,王花花和王花儿也要和我私奔。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你的老婆和两个儿子收拾好行李,离开王府,出来找我,而你也因为收到我送去的消息,出来拦他们。他们见计划败露,迫于无奈,只好将你打晕,然后带你一起来找我。
等你醒过来后,就发现自己待在一间熟悉的房间,躺在一张熟悉的床上,这正是你自己的房间,你自己的床,但是你的手脚却被铁链缚住,并且不该缚住的地方,也被各种道具缚住堵住了。
没过多久,屋门呀的一声打开,走进来一个人,当然就是我。你这才知道,原来带你老婆和两个儿子私奔的人,正是当年被你狠心抛弃的恋人,并且现下在你的老婆和儿子的帮助下,我已经鸠占鹊巢,成为王小花,而你王小花呢,则沦为我的阶下囚,供我肆意把玩。怎么样,这个故事你喜欢吗?”
王怜花一本正经地道:“我觉得这故事有一点不足。”
贾珂笑道:“哪一点啊?”
王怜花继续一本正经地道:“依我看来,王小花醒过来后,不应该待在卧室,躺在床上,那实在太便宜他了。不如把他关进我先前布置的那间牢房里,绑在那个木架上,倘若他不听话,还可以用用里面的木马、皮鞭、绳椅这些刑具,来好好教训他一番。”听他的口气,倒仿佛王小花是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仇人,而不是他自己。
贾珂啧啧啧三声,脸现惊叹之色,诚心诚意地道:“老婆,我输了!”
王怜花大笑道:“不过是木马、皮鞭和绳椅,你就甘拜下风了?我还有好多手段没有使出来呢!等咱们回到家,我便将这些手段一一使出来,也让你开开眼界。”
贾珂将王怜花的手心贴在自己的脸上,笑道:“你尽管放马过来!”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贾珂这才感到全身到处的剧痛,渐渐回归腹中。突然之间,一股血腥味涌了上来,他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热烘烘的鲜血来,吐出以后,他腹中剧痛渐渐消失,心口堵塞之意全无,整个人也轻松许多。
这口鲜血和白飞飞先前吐出的那口鲜血一样,色作殷红,十分灿烂,王怜花取来银针,将针尖浸入血中,然后凑到鼻端,只觉鲜血血中除了血腥味和药味以外,还有一股情花的馥郁芳香。
虽然这股芳香若隐若现,浅淡非常,但是和白飞飞那口鲜血血中的芳香相比,却还是要浓郁许多。显然是贾珂这一服药下去,除去的情花毒,要比白飞飞那一小段断肠草下去,除去的情花毒多出不少。
王怜花伸手搭贾珂脉搏,沉吟片刻,说道:“看来有几味药用的不太妥当,下次我将这几味药换一下。这断肠草的剧毒实在太过厉害,若是每天服用,怕是会对身体有害,就每隔三天吃一次好了。”
贾珂探身在王怜花的嘴唇上轻轻一吻,笑道:“谨遵王神医教诲。”
王怜花向他一笑,站起身来,走到桌子前面,将适才没有看完的那几件物事拢在手中,然后走到贾珂身边,重新坐了回去,将这几件物事也都放在地上。只见有两束纸张,几两碎银,一方手帕,和一只铜的鼻烟壶。
王怜花知道贾珂先后遭受情花和断肠草折磨,身上的力气一定折损不少,他坐回去后,就伸臂搂住贾珂,让贾珂靠在他的怀里,然后低下头去,在贾珂的头顶上轻轻一吻。
贾珂拿起那两束纸张,上面那束纸张是《幽灵秘谱》,下面那束纸张是一片极厚的纸,质地坚硬,纸上画着一副地图,山峦连绵起伏,道路曲折繁杂,道路尽头画着几座亭台楼阁,左侧写有七个小字“昆仑山大光明境”。
王怜花看见“昆仑山大光明境”这七字,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说道:“这昆仑山大光明境,是西方魔教的总坛。据说这大光明境地处偏僻,极难寻找,并且途中设了千百道机关,若有外人贸然前去,那么一百个人去,一百个人死,一万个人去,一万个人死。因此数百年来,除了西方魔教的人以外,再没有人去过。没想到她居然连去这大光明境的地图都弄到手了,看来她为了找柴玉关报仇,当真下了不少力气。”
贾珂点了点头,说道:“这张地图上只画了路线,却没标注机关,看来这张地图,绝不可能是西方魔教给教众的地图。”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多半是秦南琴找到了一名西方魔教的弟子,许给了那名弟子不少好处,那名弟子就给她画了这张地图。至于那名弟子为什么没有标注机关,嗯,大概是他担心自己将途中机关一一标注出来,到时秦南琴拿着这张地图,顺顺利利地走上大光明境,西方魔教的教主见秦南琴对一路上的机关都了如指掌,断定一定是教中某人给秦南琴指的路,一来二去,就查到他的头上。
那还不如只给秦南琴一张地图,却不标注途中机关,到时秦南琴命丧机关之下也好,为机关阻碍无法前行也好,这件事多半都不会传到教主耳中,当然也不会有人想到调查此事了。”
贾珂点了点头,看着这张地图,笑道:“我也是这般想的。不过也有可能是她和那名弟子另有约定。比如她每到一处机关,那名弟子再告诉她避开机关的诀窍;比如那名弟子其实已经告诉她,通过每一处机关的办法了,只是没把这些办法写在这张纸上罢了;
再比如传闻并不可信,途中其实没有设下任何机关,她只需照着这张地图走,就可以顺顺利利地抵达大光明境了。”说着将这张地图折好,放到《幽灵秘谱》上面,然后拿起那方手帕。
这方手帕四四方方,左侧用彩线绣了几丛丁香花,旁边题了几句词:“月落霜繁深院闭,洞房人正睡。桐树倚雕檐,金井临瑶砌。晓风寒不啻,独立成憔悴。闲愁浑未已,离人心绪自无端,莫思量,休退悔。”
贾珂道:“怜花,你知不知道这首词是什么?”
王怜花点了点头,说道:“这首词是冯延已的《醉花阴》的下半阙,上半阙是:‘独立阶前星又月,帘栊偏皎洁。霜树尽空枝,肠断丁香结。夜深寒不寐,疑恨何曾歇。凭阑干欲折,两条玉箸为君垂,此宵情,谁共说。’嗯,这‘霜树尽空枝,肠断丁香结’,写的就是丁香花。”
他一面说话,一面仔细打量这方手帕,还将手帕凑到鼻端,轻嗅几下,但是除了淡淡的脂粉香气以外,再没有其他味道,似乎就是一方再普通不过的手帕。
贾珂略一沉吟,接过手帕,放到地上,将手指抵在手帕左侧的地板上,说道:“大画家,你来看看,这幅画是不是没有画完。”
王怜花早就仔细看过手帕上的图画,这时听贾珂这么说,也不用去看手帕,便已知道贾珂指的是什么,当下点了点头,笑道:“不错,这画面上有一根枝条,是另外一棵丁香树的枝条,并且最左这棵丁香树的影子十分奇怪。
料来原画应该是最左这棵丁香树的左边,还有一棵丁香树,这棵丁香树的枝条伸了过来,并且丁香树的一部分影子,和最左这棵丁香树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贾珂,你又不会画画,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毕竟是和本公子待在一起久了,受本公子的熏陶,也开始懂画了吗?”
贾珂嘻嘻一笑,说道:“这你可就高看我了,我哪看得出最左这棵丁香树的异常来。只不过么,我觉得这方手帕有点奇怪。”
王怜花道:“嗯,哪里奇怪?”
贾珂道:“在手帕上绣诗写词,本也是寻常之事。但是一般来说,都是手帕上绣了什么图案,旁边就会题几句应景的诗。这方手帕上面绣的是几丛丁香,手帕上绣的这几句词,没有提及丁香,本就有些罕见。何况这几句词是一首词的下半阙,这首词的上半阙提到了丁香,却没有绣在手帕上,就更有些古怪了。
所以我有些怀疑,这本来是一对手帕,一方手帕在右侧用彩线绣了几丛丁香树,并且在这几丛丁香树之旁,绣了这首词的上半阙,一方手帕在左侧用彩线也绣了几丛丁香树,并且在这几丛丁香树之旁,绣了这首词的下半阙,也就是这方手帕了。”
王怜花忽地一笑,脸上神色古怪之极,说道:“并且冯延已这首词写的是相思之苦。倘若这本来是一对手帕,那么另一方手帕,现下应该正在秦南琴的情人手中,你说是不是?”
贾珂听到这话,脸上的神色,登时变得和王怜花一般古怪,说道:“秦南琴的情人?”
王怜花看向白飞飞,鄙夷道:“不然她干吗要把这方手帕带在身上?看来虽然她为了复仇,无论多么可怕的事情,她都做得出来,但她到底也是一个人,也会有少女情怀。哈哈,我真想知道这个倒霉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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