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番外4
他们这次和五年前不同。
大大方方地恋爱,什么都不再顾忌,也不再在意网络上的那些褒贬交织的评论。
结果这次却没人愿意相信——因为他们太熟了。
大家都认为,影帝影后年少相识,太过熟悉,如果有戏,早就成了,哪还用等到现在。
时简和春华阔别多年又合作文导的电视剧《牡丹盛放时》,在其中饰演一对夫妻。
他们在剧中演尽一生,恋爱结婚生子,没有七年之痒,没有中年危机,相濡以沫,伉俪情深。
年迈病重之际,入住同一间病房,还要拜托护士把两张床挪近些,近到能手牵手、转脸就能看到对方的距离。
文导经常夸他们氛围感很好,两人只要在一起,举手投足都像老夫老妻。
而陆珂和骆相闻总因为没什么CP感时常NG,老被文导当成反面案例批评。
陆珂卡得没办法,经常过来找春华取经,问为什么扮演情侣能演得这么出神入化。
女孩子的聊天一开始就很难预测会往什么方向发展。陆珂从春华那里知道了很多娱乐圈终极密辛,两人一个“哇呜!真的吗!!”一个“我再跟你说啊,那个导演……”没完没了。
春华也终于不动声色地从陆珂口中套出话,证实陆珂和时简真的是因为两家是世交才比较熟,没有任何进一步发展的可能。
而且陆珂是喜欢许言臣的,没讲几句就忍不住提:“怎么做才能让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主动来追我就更好了。”
春华:“这个我真不知道。一般都是别人先追我。”
陆珂:“……”
春华:“我的经验就是冷他几年,要是他没跟别人结婚,大概率你还有机会。”
陆珂:“……”
时简拍完一场,过来时她们还在聊,不耐烦:“陆珂,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有必要问这么久?”
陆珂嘁了一声:“我问春华姐怎么演好感情戏,关你什么事啊?”
失而复得的女朋友总是被霸占,时简早就不满,直截了当:“把骆相闻换成你家许秘书来演,你也不用NG。”
陆珂顿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他的言外之意,眼睛迸发出八卦的光芒:“你们和好啦?!”
春华:“……”
时简:“……”
还不够明显?非要两个人变成连体婴,时刻亲亲抱抱才叫情侣?
春华不满地看向时简,那目光的意思是“你到底跟多少人说过你有前女友”?
时简只是笑。
尼格尔气候宜人,在这谈恋爱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惜拍戏总有杀青的那天。
两人没急着回国,订了去南极的机票,去看世界最尽头的灯塔,在曙光初现的甲板上亲密接吻。
途中船遇到过风暴,颠簸之际,两人在房间里相拥,心情却是这些年难得的宁静。
“我们错过了多少时间。”时简跟她额对着额,鼻尖抵着鼻尖,清澈的瞳孔中只倒映着她的眸色。
“怪我。”春华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你打算怎么惩罚我?”
“我要是舍得惩罚你。”时简轻笑,笑容一刹即逝,“你觉得我当初会放你走?”
他无数次想把她绑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建一座宅子,把她锁在那里,永远也不准她离开。
倘若不是理智还在苦苦维持,灵魂早已向阴暗妥协。
分手的滋味尤其苦,苦到当初丝丝点点的甜都会牢牢铭记,无法对他人言,却总在夜深人静时反复回味。
先自欺,而后欺人。
直到再见面时能挂着温和笑意跟她问好。
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加了她经纪人的联系方式,经常询问过她最近的动向、健康和情绪之后,独自一人酩酊大醉。
那是所有人都没见过的、清矜温润的影帝私底下的狼狈一面。
春华眼睛红透,她急眨了几下,鼻腔发酸。
颠簸停止。
轮船驶离风暴眼,海面上一片风平浪静。金色的光线折射在窗户对面的墙上,一望无际的海上漂浮着冰块和白雪,不远处有企鹅摇摆着寻找鱼食。
失重感和眩晕感都得以缓解,两人从真心话中清醒过来,再面对眼前人,就有点尴尬。
她收起了獠牙,他却露出了深藏已久的利爪。
意外的是,春华觉得这样的时简更加鲜活和可爱。
他坐在沙发上,而她跨坐在他腿上,衣裳被刚才船的颠簸晃得散乱,衬衣开衫从肩膀滑落到臂弯,里面的肉蔻色深V小背心把身材勾勒得一览无余。
感觉到身下的变化,春华挑了挑眉。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这些年怎么解决的?”
时简:“……”
春华笑着用食指抬了抬他下巴:“都给五指姑娘了?暴殄天物——”
下颌骨磨动,他克制住不爆粗口:“还不是看你的照片。”
春华:“嗯?”
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时简:“或者看你的视频。”
春华:“……”
时简:“但是都没真人来得刺激。”
春华:“……”
他们定的是蜜月套房,此刻里面的水床久久摇晃,和船底拍打着船身的海浪保持在同一频率。
心跳渐渐脱离掌控,时而快到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时而因为温存变得轻柔缓慢不疾不徐,仿佛跋山涉水之后找到信仰高地,终于得以栖息。
回程,时简搂住她细瘦的腰身:“搬回来吧。”
四年了,他一直住在他们之前同居的那栋房子。
*
《牡丹盛放时》话题度很高,未播先热。
“春时”CP比剧中陆珂和骆相闻的“相生相克”CP更深得人心,全网从奶奶辈到中年阿姨再到豆蔻少女都觉得他们很般配。
但CP粉不敢放肆磕,怕一爆出来就磕不到糖了。
“爱别提。让我多磕一会。”
“这真是我这辈子干过的最大的蠢事,我磕得昏天黑地天崩地裂飞沙走石花容失色!”
“以后咱家代号蠢事,大家悄咪地磕,不要惊动蒸煮。”
没人知道蒸煮正在【春时】超话里尽情冲浪,所有的物料都被翻了个遍,还觉得不够过瘾。
春华用小号给产出同人文的太太留言:“大大怎么不更了?等粮[可怜]”
这么谷欠的文,上章末尾是时简解开她脖颈上的红丝绸蝴蝶结。
之后就没了?
太太回复:“马上牡丹要播了,现在写这么肉合适吗?”
春华:“合适合适!继续更啊!”
她看自己和时简的CP看得正入迷,断在这里抓心挠肝的,可是怎么催都催不到这位有原则的太太继续更文。
春华忍不住把这篇文发给陆珂炫耀:“怎么样怎么样?你有没有?”
她的原意是陆珂和许言臣的眼科CP有没有人给他们写同人文。
结果不慎发给了最近联系人时简。
自从复合之后,时简就成了她的微信联系人置顶那位。转发消息很容易转错。
春华发完就去厨房准备午餐,最后把汤煲上,回来一看消息——
时狗子:“不错,可以有。”
那晚,她不但脖颈上拥有了红丝绸蝴蝶结,还有了同款绑手丝带。
眼睛也被宽大的缎带覆住。
那天之后,春华不再催同人文太太更文。
倒是时简找了写手,专门产粮,时不时发给她看。
终于,在《牡丹盛放时》开播预热采访中,主持人问春华:“知道【春时】CP吗?”
春华:“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干过的最大的蠢事?”
时简凑过来用她的话筒:“傻人有傻福。”
然后被她毫不客气地拍了脑袋。
【我这辈子干过的最大的蠢事】和【傻人有傻福】很快霸占了当天的热搜。粉丝们炸了锅,纷纷表示让他们离粉丝生活远一点。
时简最近过得很惬意,不再像之前那样,回到家面临的只有残羹冷炙,甚至冰箱都空空荡荡。
春华在发现他之前的体检单显示有严重的胃溃疡之后,一直格外注重伙食。
她每天做不同的餐点,营养搭配均衡,家常清淡,致力于养好他的胃。
要不是经纪人王岚提醒她该去心理医生那里复诊,她都快忘记自己曾经生过病。
从医生那里出来时,天朗气清。
她似乎真的能和从前陷入黑暗的自己同生共存,虽然不一定能克服甚至完全取代那点阴暗面,但总归是积极生活的部分夺得胜利。
她伸出手,阳光漏过指缝,无形的热量透过手心,烘暖了所有盘枝虬结的脉络。
只要不去想不去看,掌心向上,就可以忽视阴影。
这次她敛去锋芒,擦干净□□,远离了赌场,可如今为了有个稳妥强盛的未来,她还是选择做个赌徒。
就赌和他会拥有一辈子的时间。
*
当天下午,时简帮春华拿手机,意外看到她包里有个透明的塑料格子,里面装着药片。
一格泰尔登,旁边的一格贴着红色标签,写着乐孚亭。
这两种药他恰好接触过,以前他演过一个角色,对作为道具药物的泰尔登不能再熟悉。
怪不得她要提分手。
怪不得那串红豆手链下面,藏着深深的结过痂的伤口。
怪不得之前他问到岚姐春华最近情绪怎么样,岚姐总会含糊地说一句还行。
所有的谜团之后必有蹊跷,所有的蹊跷,最终都指向真相。
这些绵密的心思交织着撒下一张巨网,网住了她走后,他一人熬过的那些日日夜夜。而今天,网中的那些酸咸辣苦,终于以残忍撕离的方式复现人前。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春华沟通,如何面对她。
春华不想让他知道,不然不会一瞒就是这么多年。
时简像没事人一样伪装正常,一如往常那样跟她说话相处。
只是晚上睡觉时,在她熟睡之后,他总会悄悄睁开眼睛,准确地摸到她的手腕,摩挲手链之下那道伤痕。
追问王岚,才知道她前几天说有事出门,就是去看心理医生。
她病了他不知道,好了他不知道,会不会再病、再想不开、再跟他分手,他也不知道。
时简开始整夜失眠,甚至在春华走后,悄悄在家装了监控。
春华总感觉最近被人盯上了,开玩笑地和时简说起这个事,时简只是说她多想。
“你最近对我很敷衍啊。”她用小勺子搅着花胶鸡汤,用陈述的口气说道。
“最近工作室忙。”
“是因为刚签了几个新人?到时候要是需要我带带他们,你直接开口。”
“嗯。”时简根本没想过管新人怎么样,他最近满脑子都在想该不该跟春华挑明了说。
分手的事是个刺,他一直以为挑出来就好了。
谁知道那刺下面还埋着个不□□。
*
春华背着个满是小黄鸭图案的帆布包,里面是自己睡醒了给时简做的便当。
他留便笺说中午不回家吃饭,她想了想,打算做个爱心便当,去公司找他。
老板娘亲自探班,他应该会很有面子。
时简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头也不抬,声音如浸寒冰:“说了让你们回去写份计划,怎么又来。”
语气和对春华说话时判若两人。
春华愣在原地。
“是我。”春华走到他跟前,手撑着冰凉的金丝楠木办公桌,“怎么这么大火气啊。”
“现在忙。”时简见是她,表情柔和些许,复又低下头去,状似认真地浏览着手中的材料。
“忙忙忙,还没忙好吗。”
春华无奈的语调传进时简耳中,他索性放下文件,反正自春华进门他便已经看不下去,“找我有事?”
“送午饭。”春华从包里掏出饭盒,“简单做了点午饭,你将就——”
“我吃过了。”
春华手中的动作顿在那里。
“多少尝点?”
“先放这吧。你先回去吧。”时简依然不怎么热络。
“你干嘛这个态度啊?”春华重重把饭盒拍在桌子上,里面用青豌豆、玉米粒和咖喱汁做成的向日葵,应该已经杂散凌乱。
这场莫名其妙的冷淡开始得就很莫名其妙。
春华的一片求和之心也这样萎靡下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时简坐在那里,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
春华挪到老板椅背后,给他按摩肩膀和脖颈:“有话就说,别憋坏了啊小同志。”
时简思忖着该怎么开口,该不该开这个口,春华却被他的停顿和沉默搅得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