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牛痘
作为一个优秀的玛法, 就是要擅长解决好乖孙的各种烦恼。
尤其听完永瑛的纠结与秦氏的补充,知道小家伙回来时有多恋恋不舍,在府上又有多惦着他这个皇玛法后。雍正感动之余, 彻底坐不住,直接命人往和亲王府传旨。
让弘昼夫妻收拾收拾,即日入住洞天深处。
接到口谕的弘昼差点哭出声:“这, 这混账小子不是坑爹么?打咱们出府到如今, 爷每年再怎么辛苦爷坚持没往园子里住、没让皇阿玛赐园。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无那句无紧要事,不必每日过去!”
靠着这个, 咸鱼和亲王尽情摸鱼。除非必要,绝少往皇帝阿玛面前溜达。数年下来,不止耳根清净, 还少挨了多少踹呢!
结果臭小子这么一纠结, 皇阿玛直接下了口谕。
还没住进去,弘昼就想得到日后的操劳与憋屈了。为啥?洞天深处临着九州清晏,往来都用不上一炷香啊!!!
皇阿玛想要就近敦促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可再方便不过了有没有?
舒舒略敷衍地摸了摸他的大脑袋:“好了好了, 儿子能有什么坏心眼?不过想孝顺皇玛法的同时, 也别跟阿玛额娘分开罢了。君令大过天, 咱们啊,还是赶紧收拾东西,奉命而行吧。”
圆明园啊, 大名鼎鼎的万园之园呢!
往来瞧瞧,感受下其中盛景都很难得了。如今还有机会住进去并跟儿子团聚,舒舒可不就万分期待?
弘昼:……
虽不情不愿,但终究小胳膊拧不过大腿。
只能苦兮兮,万分不乐意地命人收拾, 赶着晚膳之前到了圆明园:“儿子参见皇阿玛,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雍正颔首:“既然来了,就好生住下吧。免得永瑛心里惦着你们,吃不香睡不好的。”
弘昼恭谨行礼:“是,儿子听皇阿玛的。”
这一句,就一直住到了冬日里。
等到圣驾回銮,才又一道回了和亲王府。没待上三两个月,皇上又开始张罗往圆明园搬。依然被要求随驾的弘昼试图打商量:“按说皇阿玛不弃,儿子爬也得爬到圆明园去。可是福晋月份渐深,身体越发沉重。还是不跟到园子里头,给皇阿玛添负担了吧?”
雍正一眼瞪过去:“说的什么混账话?给皇家诞育子嗣的事儿,怎么能叫添麻烦?!如果能叫,朕巴不得你府上年年有这样的麻烦报与朕。”
弘昼看天、看地,就是不肯看自家皇帝老子。
更不肯接这个话。
殿内死一般的安静,气得雍正皱眉,特别的恨铁不成钢:“个混账东西!政事上不求上进,绵延子嗣上也这般懈怠……”
雍正平日里话少,但一旦打开话匣子,就能如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
数落起弘昼来更是!
从他小时调皮捣蛋,大点荒唐不羁,一直念到他如今的消极怠工。真·从脑瓜顶嫌弃到脚跟底下。弘昼只笑呵呵听着,半点不恼。待他说到乏累的时候,还给揉揉肩、倒杯茶什么的。还温柔安抚。
“皇阿玛您要是不舒坦,就多骂骂儿子,千万千万别自己憋着!横竖儿子皮糙肉厚,左耳听右耳冒的,也不往心里去。倒是您,别郁结于心气结于胸的,生生把自己憋坏。”
雍正:!!!
这高高抬起的腿,还真就再也踹不出去。
只又狠狠瞪了弘昼一眼:“朕一定要亲自教养永瑛,再不让他像你似的。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偌大个和亲王府,后院竟然连根草都没有。”
说起这个,弘昼可就不服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儿子有了福晋那般良配,好生珍之惜之,唯恐错过上苍厚爱都来不及,为何要纳一群乱七八糟的庸脂俗粉来与她淘气?”
“英雄不英雄,又不是靠纳妾多少决定的。房玄龄一生只得一妻,照样得上凌烟阁。明孝宗空置六宫,也没耽搁人弘治中兴……”
“放屁!”雍正大怒,刚刚收回去的脚终又踹了出去:“举哪个例子不好?非提朱佑樘!他若是肯多生几个子嗣,至于选朱厚照?至于大好的河山都便宜了别个???”
弘昼再度沉默,事实证明:举例不当,是要挨揍,兼被嘲的。
首先,舒舒就没有同情他,还让他长点心。以后说话之前,先仔细考量好了。别以为是亲儿子,皇阿玛就舍不得踹你了。
弘昼一把把人搂住,狠狠亲了口:“个小没良心的,爷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呢?还不是想着让你留在咱们府上待产,少些个辛苦拘束?免得园子里头这个娘娘那个太妃的,让你动辄请安。”
“而且咱们府上虽然没有园子里景色宜人,胜在清净省心呀。里里外外铁板一块,再不用担心渗进来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试图坑害你们娘俩!”
舒舒一个白眼翻过去:“本福晋是那么好被坑害的吗?”
“是是是,福晋心细如尘,最能窥一斑而知全豹。哪个敢暗算于您,就真真是寿星老上吊——活的不耐烦了!”
见舒舒傲娇点头,弘昼忙又微笑补充:“但是,智者千虑必有一疏。园子里人多手杂,你这越往后身体就越沉重,精神便越不济。多些防范,终归是好的。不然若有什么万一,可叫爷跟永瑛如何是好?”
舒舒原也没打算在园子里生产,只是舍不得儿子。想着去住个三两个月,待到发动之前再赶回来。
如今看来,这招肯定是行不通了。
那么如何说服雍正,合情合理留下,就成了摆在夫妻俩面前的头等问题。
“这还不好办?”弘昼得意洋洋脸:“爷早就想好了,不但咱们留下,永瑛也一样!”
“理由啊?臭小子已经四岁了,正该种痘。这等危险事,当然不能在园子里,惊扰着皇阿玛。必须等一切妥当,孩子彻底养好,再视情况看要不要送回园子里。”
“种,种痘?”舒舒一惊:这,这不会是她想的那种吧?
“对!”弘昼点头:“不过是穿穿出痘小儿的旧衣而已,福晋不必担忧。咱们永瑛壮实得跟小牛犊似的,肯定没有问题!”
舒舒眉头皱得死紧:“怎么会没问题?爷别觉得痘衣毒性弱些,就以为可以万无一失。我舅家的小表妹当年就是用的痘衣法,结果不幸病重,花蕊般的小姑娘就那么没了。”
“在那之前,她也壮壮实实的,身体好得很。同批一起十余个,都觉得谁有事,她都不会有事,结果世事就是那么无常。”
她这一叹,当时就把弘昼给吓到了:“那,那怎么办?痘疮肆虐,种痘是最有效的防治方法了。自康熙以来,种痘之人不胜枚举。已经从最初的生苗,发展到豆浆、旱苗、水苗、痘衣四法。技术上,已经特别成熟了。福晋不用担心,如你表妹那样的到底还是少数。”
那为了把牛痘法搞出来,舒舒担心还是要担心的。
很,特别的那种。
甚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被生生吓醒。
那一声极具惊恐,都变了调子的不要吓得弘昼心跳都快骤停。赶紧起来,抱着她一下一下轻拍在后背上,仔细安抚:“福晋不怕,不怕啊!爷在呢,保证什么魑魅魍魉都不敢接近于你!”
“是吗?”舒舒泪眼朦胧地看过去:“可是……”
“可是我梦到永瑛穿了那痘衣,也如我那小表妹一样,密密麻麻的出满了花,就那么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
“皇阿玛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调集了过来,还贴皇榜求医,想遍了所有能想的法子。到最后也只是只是节哀顺变,呜呜呜,我的永瑛才四岁,还没有好好长大,我才不要节哀顺变!!!”
这一下子掐的忒狠,以至于舒舒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掉个不停。
可把弘昼给吓的哟!
声音都有些发颤:“乖啊,梦都是相反的。舒舒不怕!能给咱们永瑛种痘的,那肯定是全大清都数一数二的好手。自然一切顺顺利利,没有丝毫变数。”
按道理确实是这样,但这头她能点么?
肯定不能啊!
所以不但不信,还提出新说辞:“那,那万一是预警呢?不行,种痘事,关乎到我儿性命,断不能这般草率。我,我得往民间找找,看有没有更安全妥帖些的法子。”
“加上肚里这个,我也一共就有两个孩儿。都得种痘,都得面临这危险,不行!我得集思广益,找出更稳妥的法子来……”
任由弘昼费尽三寸不烂之舌,也硬是没人把人劝住,反而直接被说服了!
第二日一早,和亲王就贴出了重金征方的告示。斥五万两巨资,求更安全有效的防治天花法子。
五万两!!!
整整五万两,但凡方子进献上去,经过太医院诸位太医验证后确实有效。不但可以得到这笔寻常人想都不敢想的巨额财富,还能被和亲王爷亲自作保,在朝廷谋个出身。
真·一步到位,给了绝大部分人孜孜以求的所有!!!
告示一出,便朝野哗然。和亲王爷不可避免的,又被科道官员们给参了一波。
说来也是好笑,当年弘历作妖,暗地里散播谣言,说舒舒如何悍妒。御史言官们纷纷上表,气得弘昼当场爆发,揍了其中蹦跶得最欢的那个后。他啊,算是彻底得罪了全体科道官员。
时不时就要被参奏弹劾一把,每每痛心疾首、个个忠心可嘉的样子。
常气得弘昼绷不住,想要再挑个最不顺眼的出来揍!却碍于皇阿玛严命与福晋百般劝诫,始终未能如愿。
以至于他们一个个的大了胆子啊,竟然又拿他福晋出来说事儿!
什么挥霍无度、擅自妄为等等的大帽子一顶顶扣过来。
气得和亲王暴怒,又当场表演了个打言官:“格老子的,老虎不发威,你当本王是病猫?日常挑衅本王,当本王道具一样地刷。通过敢参、敢往狠里参本王的方式证明自己是个板荡诚臣也就算了。如今还敢变本加厉,指摘起福晋来了?”
一顿怒骂之后,被揍的还没省过神来。
他这个肇事者先跪下了:“皇阿玛您罚儿子吧,儿子又冲动了。但福晋她念着永瑛,唯恐他后续种痘的过程中出现丁点纰漏。于是重金求妙方,然后再推行天下,让整个大清都再无天花之患。”
“这份慈心,这种大义,这般舍得,放眼天下又有几人?这些食君之禄却不知为君分忧的蠢蠡不夸赞就算了,还肆意诋毁?儿子诚受不得这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