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林氏绞着帕子面色铁青地道:“人还没过门,你就这样偏袒她,日后她要嫁过来,我看你心里也是没有我这个娘了!”
魏锋程心烦地说:“母亲胡扯些什么?儿子不过问您婚礼章程。”
林氏见魏锋程如此坚定,心想婚事也都到这个地步了,才没好气地说:“聘礼正在预备,我既替你操持了,你便不必担心了。”
魏锋程这才高兴了些,露出了春风得意的笑容。
魏锋程走后,魏静到林氏跟前抱怨:“原是元家三房嫡出的姑娘,咱们都嫌她身份太低,哥哥如今竟然要娶个继室女,且还不是元家真正的姐儿。昌平侯府的脸都不知道丢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林氏更加难受,大有出息的儿子,竟然娶了这个么连锦上添花都做不到的东西回来。
她就跟吃了苍蝇似的。
偏“元若娴”还将魏锋程迷得五迷三道的。
她恨不得现在就去给“元若娴”立婆婆的规矩!
“元若娴”人还没过门。
魏家母女两个,已经先把“元若娴”给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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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西沉的太阳格外深红,染红了满缸的水。
水里面橘红的几尾小金鱼,皆若空游无所依,咬尾来回嬉戏。
元若枝撒了一把鱼食儿下去,玩耍的小金鱼们又纷纷仰跃到水面上,张嘴乞食。
玉璧笑眯眯从人语堂外进来,立刻就要报喜:“姑娘,积香馆那边哭得厉害呢!”
元若枝纤纤素手,缓缓地向清澈的水里撒着麦色的鱼食,随口问道:“哭什么呢?嫁侯府这样天大的喜事,有什么可哭的?”
玉璧越说越来劲儿,眉飞色舞:“还不是那起子没脸没皮的,吃咱们元家的大米还不够,还想要咱们元家的金银财宝!去三老爷跟前讨嫁妆不成,竟又去老夫人跟前讨要,说是为了咱们元家的脸面。老天有眼,咱们元家的脸面全凭娴姐儿一个人支撑了不成!”
她稍歇一口气,继续笑道:“三夫人叫老夫人给轰出来了,满院子的人都瞧见了,好生丢脸。”
玉勾去把人语堂的大门顺手关上。
这些话自己院儿里说就成了,若叫外人听去,又是个麻烦,霍氏再怎么说,那也是姑娘的嫡母。
玉勾还没关上门,一只长着老人斑的手将门给挡开了,温妈妈笑着进来:“青|天|白|日的,关什么门?”
元若枝把剩下的鱼食全一把撒进水缸里,旋身笑道:“温妈妈,快请屋里坐。”
温妈妈笑道:“不坐了,老夫人请姑娘去呢。”
元若枝知道肯定又是内宅之事。
她便回屋多加了两根金簪,去了老夫人院子里。
已是夕阳落山的时候,她大伯父和父亲竟然也都在。
元若枝进去行了礼,与大伯母尤氏坐在一处。
元老夫人很慈和地同元若枝道:“也不叫你说什么,照样只叫你来听一听管家的事。”
元永业偷偷笑了笑,他乐得见老夫人这样疼他女儿。
元若枝微微点了头。
元老夫人那头就又说了起来,她道:“盐案的事,咱们家虽然一点儿也没沾上,却也不能掉以轻心。吩咐姑娘和爷们儿,这些日子警醒着些,但凡与许家以及涉案人家相关的官宦之家,通通不许往来。尤其家里几个爱吃花酒的爷们儿,给我看管紧些!”
元若枝不知道许家怎么了,便问尤氏。
尤氏小声地说:“许布政使不是落案了么,证据齐全的很,朝廷里查的也利落,只是不等朝廷拿人,许家的人就……”
元若枝挑了挑眉尖。
许家的还敢逃跑不成?
可盐案贪污数额巨大,朝廷里又不是死人,定是早就严防死守,绝不会让许家人闻风而逃。
尤氏声音越发低了:“许家的人不等朝廷去拿人,便自相残杀,自己个把自己个给撕咬死了。”
元若枝惊讶地绞了绞帕子,“相互撕咬死的?”
尤氏点头道:“我也是头一次听这样骇人听闻的死法。你姑娘家家的,知道个差不多就得了,详细的你别问,否则三日都不下饭。”
毕竟,到死的时候,连尸首都归拢不清楚的人家,满京城也就许家这么一家子。
元若枝问道:“可有活口?”
尤氏摇头:“没有,一个都没有。”
元若枝沉吟片刻说:“若不这般,或许还有些女眷可以流放,或入教坊司。凄苦是凄苦了些,总不至于这样凄惨。”
尤氏是管家的人,自当念及自家,后脖子发凉:“也难怪许家有这样一灾,大厦倾倒,都是从内里开始腐朽的。”
元若枝却想着,内里的腐朽也是需要时间的。
而聂延璋竟不知施用了什么法子,加快了腐朽速度与程度。
元老夫人略交代了几句,大老爷与尤氏便一同离去,忙着去里外敲打。
剩下元若枝与元永业父女二人,同老夫人说话。
元老夫人叫元若枝,也是为了元若娴出嫁的事,不为别的,只为安抚元若枝,跟她说:“当着你父亲的面,我也要说一句,枝姐儿你才是我们元家正经的嫡出血脉,娴姐儿再姓一百年的‘元’,也只是在元家讨口饭吃的东西。凭她高嫁去哪里,嫁妆也越不过你去!”
元若枝起身同老夫人道了谢。
元永业连忙作揖道:“儿子明白,儿子不会亏待枝姐儿的。”
元老夫人冷哼了一声,忍下了当着元若枝的面,指责元永业的话,便打发他们父女。
元永业同元若枝一起离开的时候,他脸上很有几分懊悔。
他避开元若枝的眼睛,很难为情地解释:“我外放真州那会儿,若不是霍氏有了身孕,爹断然不会娶这样一位生事的女人回来。”
家训里有为长者讳的规矩。
元永业的私事,元若枝知道的不多,不过是听了几耳朵的闲言碎语罢了。
但男人一有事,便怪女人大了肚子,她却觉得很可笑。
元若枝淡声道:“可惜了父亲为子嗣娶妇,却也没有福分留下子嗣。”
想起霍氏怀的那个孩子,元永业还很惋惜:“她怀那个孩子,怀得十分凶险,都六个月大,有了胎动,却还是没留下。”
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对霍氏那般怜惜。
元永业不由得伤感道:“或许就是我子嗣福薄吧!一个是这样,两个是这样。如今膝下也只有你一个康健的了。”
元若枝闻言,想起了她的兄长。
她唯一骨肉相连的血脉之亲,因为身体孱弱,一直养在外省的寺庙里。
皈依佛门后,他已有许多年不往家里寄家书。
十多年过去,元若枝已然不记得兄长的相貌。
这点她或许是承袭了元永业的命运,天生福薄,少至亲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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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御书房。
折子茶盏落了一地。
建兴帝生了极大的脾气,面色赤红,气息都不均匀了。
聂延璋跪在地上,瓷片滚到他膝盖底下,刺破了他的皮肤,鲜红的血液,浸透了他玄色衣衫。
他却一动不动,不知疼似的,眸光漠然。
建兴帝负手走到聂延璋跟前,冷酷地打量着聂延璋。
他的眉心竖纹很深,积威甚重,凌厉压人。
建兴帝牙槽发紧,愤怒关不住,从牙缝里溜出来:“太子,替你姨母一家子报了仇,你现在可满意?”
聂延璋终于有了表情,却是分外夸张的惊讶:“父皇在说什么?儿臣不明白。”
建兴帝太阳穴都在猛跳。
许家死的那么惨烈,恶心。
除了他的好儿子聂延璋,普天之下,还有谁能做出这般残忍暴戾的事情?
但,建兴帝却没有抓住聂延璋的任何把柄。
许谦文是自己招供的,亲手画了押。
人证物证,完整卷宗,是他派出去的亲信呈上来的。
最终的结果是三司会审的人定的。
哪里都挑不出错。
建兴帝没有废太子的理由。
建兴帝回到椅子上,面色铁青地又摔了一只白玉盏,冷冷道:“滚!禁足三月,朕三个月都不想再见到你!”
聂延璋姿态优雅地行大礼:“儿臣,告退。”
全无悔意。
聂延璋从御书房离开后,回了太子寝宫。
陈福瞧着他膝盖上的血迹,心口发紧,焦急道:“殿下!奴婢给您找药去。”
聂延璋不耐烦说:“找什么药?孤要你找的东西找来没有?”
似不知道疼似的。
陈福只好道:“找来了,找来了。”
他着人将东西呈了上来。
一只红色托盘里,呈着五只青花瓷大碗。
里头分别放着洗净,除了味儿的羊肠、猪肠、牛肠、鸭肠、鸡肠。
聂延璋一一捏过去,手感最好的就是鸭肠。
但是么,半点都没有抚摸元若枝嘴唇的触感。
他自顾摇了摇头,小声嫌弃道:“……怎么还有点儿恶心。”
既没她的唇色好看,也没有她的唇肉好摸。
陈福却盯着聂延璋的膝盖发急,流这么多的血,也不知道伤到骨头没有!
聂延璋失望地起身,道:“父皇罚朕禁足三月,走吧,去平康姑母家禁足去。”
陈福心惊,“这、这妥吗?”
聂延璋道:“父皇又没说只能在东宫禁足。走吧,再晚巡宫的人要来看守东宫,就走不了了。”
陈福连忙跟上。
离宫路上,聂延璋意外听到宫女说,乔贵妃养了松鼠。
他让陈福钻狗洞进翊坤宫,把松鼠偷走了才满意地离开皇宫,去了平康大长公主府中。
平康大长公主一听说聂延璋要到她这儿住上三个月,眼睛发晕。
她是疼侄子不错,但聂延璋人怕狗憎的,同住三个月哪儿成啊!
何况她都已经广发了赏花宴的帖子,京中贵女没两日就要上门来赏花儿的!
聂延璋信誓旦旦保证:“姑母安心,孤绝对不搅和了你的赏花宴。”
平康大长公主心说,安心才怪呢。
元若枝也得来,他还能坐得住?
广济寺那么远都巴巴儿追去了,现在人就在眼跟前,他还能老实得了?
平康大长公主怕吓到来客,有意隐瞒了聂延璋常住公主府的消息。
元若枝也没料到,竟又撞到了聂延璋。
他又坐在轮椅上,手里提着鸟笼子,笼子里养着一只小松鼠,松鼠在笼子里头叫:“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元若枝:“…………”
作者有话要说:3号更新在凌晨,也就是说再过两三个小时就可以看到明天的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