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有喜
第一百三十七章
闻言, 江恕眉心蹙起,有些欲言又止。
自成婚以来,他们水乳交融, 亲密无间, 床笫之欢也并不忌讳什么,概因他向太医院院首取了秘药服下, 可保常念柔弱之身暂避受孕育子之忧。
此事, 他从未提过。
从前是觉着常念年纪尚小, 体弱多病,实在不宜受累, 如今她身子渐好,病痛也少了, 却是出自他私心, 怕来日生子她挺不过来, 毕竟,谁也无法预料将来是个什么境况, 为确保安宁无忧,不得操之过急。
之所以隐瞒, 江恕也考量许久,依照常念的性子, 倔强多思, 知晓后必会千百般向他证明自己可以, 或许还要自责歉疚, 心事渐重, 于身心无益。权衡再三,还是决心隐瞒。
常念不知晓江恕这番深沉的心思,叹了几声气, 兴致缺缺,又道:“不想抚琴了,不如我们早些回去安寝吧?”
眼下勉强算是下午。
可她话里深意已然全从耳尖一抹红晕透露出来了。
坦诚来说,江恕平静无波的漆眸因这话,骤然起了涟漪。与夫人欢好,他自是求之不得。不过眼下,他握着常念的纤弱的肩,认真道:“阿念,生儿育女之事随缘,强求不得,待来日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姑且慢慢来,成不成?”
至少,再多等一两年吧。
他不能冒此等风险。
常念抬头看着江恕,慢慢弯了眼睛:“也成。”
其实,她也很怕的。
听华姑说,女人生子,无异于鬼门关走一遭,况且怀胎十月,辛苦劳累,最关键的是,身形都走样了,会变丑的。因为不想辜负祖母的期望,她才急切了些,像是心头悬着一件事,定要完成了,才放心。可江恕的话,让她很心安。
哄好了夫人,江恕便吩咐夏樟道:“去取琴来。”
常念道:“我还要去换身衣裙,也先回去了。”
江恕却拉住她:“此身就很漂亮,不换也成。”
于是常念垂眸看看,白衣纤尘不染,腰间盈盈一束,愈显窈窕身姿,遂勉为其难地同意了:“也成吧”
等琴时,江恕教她练了会剑,不过常念的基本功不扎实,举剑无势,运剑无力。
江恕捏捏她柔软得不可思议的胳膊肘,深深皱眉。
常念自个儿也察觉到了,回眸小声问道:“可是学生让夫子为难了?”
夫子?
江夫子忽然笑了笑,语气温柔又耐心:“并未。往后只要勤加练习,打好基础,剑法自是手到擒来。”
“哦哦。”常念也笑了,“那我明日指定起得早早的,跟祖母扎马步练拳!”
江恕不满:“为何不跟我练?”
常念状似为难地思忖一番。
只见江恕那剑眉瞬间皱拢成小山,常念偷瞄一眼,乐了,抬起他胳膊钻到他怀里,使坏道:“瞧瞧,这是哪家的小气鬼呀?竟连祖母的醋也吃。”
江恕一副不甚在意的冷淡表情,语气风轻云淡:“都随你罢。”
“好啊。”常念憋着笑,还要一本正经道:“干脆今晚我就去陪祖母晚练好了。”
江恕抿唇,脸色逐渐阴郁。
这时候夏樟抱琴过来,置于石桌上,春笙则带了一个铺有羊绒的圆凳,三人将东西规整布置好,遂轻声退下了。
常念过去坐下,也不说话了,纤纤玉手抚上琴弦,垂眸凝思间,指尖拨动,如泉水清越的琴音在竹林里缓缓飘荡开来,微风落叶,别有一番意境。
有这样美的夫人,江恕委实气不起来,不过片刻,便随着琴音提剑起势,行云流水,英姿勃发。
他虽然没有文人的雅致,但可以在这慢慢岁月里用心学。
幽静的竹林里,琴音袅袅,剑风肃肃,一时引得许多路过的仆妇小厮驻足。
有年纪小的,艳羡道:“咱们侯爷和夫人,莫不如话本里的神仙眷侣,眉目传情,好生恩爱。”
有年纪老的,感慨道:“真是万万料想不到,侯爷战场上执枪握剑,生杀予夺,竟还有如此温柔多情的时候。”
说罢,各自都去忙去了,士子们和睦恩爱,她们做下人的办差也更用心。
这晚,常念自是没能去陪江老太太晚练。
翌日清晨,她还记着要起来练基本功,困怏怏醒来时,江恕已经换洗完毕。
常念从帐幔里探出一双惺忪睡眼,声线微哑:“夫君。”
江恕回身,见常念向他微微伸开手,便蹲身下来,抱住她,轻轻给她揉了揉酸涨的腰,可不知想到什么,语气有点莫名:“不是说今早要去陪祖母晨练吗?”
常念笑了,她昨天就是开玩笑的呀。
亏他还记得这么清楚。
她软绵绵道:“可是我忽然想和夫君一起练了,怎么办啊?”
江恕顿了顿,将人抱了起来,语气明显欣悦:“这有何难?我陪你练。”
嗯。
常念也认认真真学。她的身子,肉眼可见的好起来,至少逛园子时无需走一段路就被迫歇一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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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几日,清明节快到了。
清明祭扫,也是外出踏青赏景的好时节。
江老太太琢磨着,待在府里乏闷,正好孙媳妇的身子好了,不如一家人出去走动走动,松松筋骨。
常念对此也欢喜,于是罗姨娘忙前忙后地张罗起来了。
江家先祖的陵墓在西山,西山往北行五十余里有一灵源寺,灵源寺旁又有晨栖山,最适宜登高望远。她们一行人要在此逗留三五日,因而所带行囊颇多,要好好收拾一番。
四月初五这日,官员士庶皆休沐,携妻女亲眷出郊省墓,以尽思时之敬,车马往来繁盛,填塞都门街巷。①
江家马车队伍出到城门时,就遇上了时家车马。
时父时母可谓将宁远侯和朝阳公士当成贵人中的贵人,在马车上就笑着拱手问候:“参见殿下,侯爷。”
朝华也从另一辆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笑盈盈招手道:“朝阳妹妹!”紧接着,是时越遥遥问候。
常念笑着回应。不过她们不顺道,出城后就分开而行了。
江恕道:“若你想常常与姊妹说话,我大可将时越从安城调回来。”
朝华和时越回了西北,大多时候是跟随夫君在安城的,此番因为祭扫才回来。
然而常念听见江恕这话却是惊讶极了,一时难以相信这竟是铁面无私的宁远侯。
或许时间和陪伴,早已潜移默化地把当初那个冷面无情的男人改变了。
常念对此提议自是心动,可她不能任性而为,想了想,道:“时越镇守安城已久,对安城各处的防守比旁的将领要熟悉,可不能因为我的私心随意调换,影响西北大局。罢了吧,左不过安城与银城相距不远,想要聚聚也方便的。”
江恕揉揉她的脸颊,没有再说什么。
马车到了西山,一行人下来,年轻一辈上山祭扫。江老太太身子骨硬朗,可到底上了年岁,由芳妈妈陪着先去歇息。
常念与江恕,还有江昀江明他们上来,上香祭拜过,她目光停在老侯爷和老夫人紧紧挨着的墓碑上,多看了几眼。
婆母这一生,该有多无可奈何啊?这世道,女子没有太多选择的。
可不得不承认的是,老侯爷或许不是个好丈夫,却是造福几十万百姓的好将领,几十年间,前线抗敌,不惧生死,守护西北边塞安宁,蛮夷无敢入侵来犯,最后病重逝去,也是战场上落的伤。
世上,人无完人。
江恕拿了件披风过来,给常念披上,淡淡问:“怎么了?”
常念摇摇头,“侯爷,百年之后,我们也要葬在一起,就像这样紧紧挨着,墓志铭上,还要写我们这一路历经的风雨大事。”
江恕默了默。
百年之后的事情,他不敢想。
江明道:“大嫂,您必然是和大哥一起啊,只不过如今可不许说这些,大把好时光在后头呢!”
常念笑笑:“三弟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