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梦一场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叙清很温柔, 他轻缓的动作带着珍重和爱慕,明珠沉溺于这样的缱绻温情里,情难自禁, 绽在唇畔的嘤咛似春日绽放的花苞明艳动人,灼灼生姿, 只是到后来,竟会有些受不住这样一遍遍仿若没有尽头的温柔。
她呜呜抽泣求饶,可叙清温柔唤她珠珠, 她心中的城池便又融化为了无。
真是好没骨气!
可不得不坦诚承认的是,她非但拒绝不了这样放纵的柔情,反而, 有点喜欢。
只要是他,无论怎样, 她都喜欢。
酡红的双颊和汗湿的雪肤透露了明珠的心思。
叙清停下来,轻柔拭去明珠颊侧的细汗, 低声呢喃, 问了句:“这一切, 会是做梦吗?”
明珠藕一样粉嫩的手臂缓缓勾上他脖子, 嗓音很软:“明日之后就知晓啦。”
“对,明日。”叙清亲吻她眉眼, 低沉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我既期望明日快些到来, 又期望, 今夜永远都不要结束。”
“……嗯?”明珠懵懵地抬眼, 只是很快又被卷入新一番云海沉浮, 忘了她要问什么。
清晨柔和的光线照进帐幔时, 叙清一身雪色单衣, 背倚床榻而坐, 一下一下轻轻抚着明珠披散在他身上的乌黑长发,清明眼底有温柔的笑。
明珠枕在他腿上,脸颊红彤彤的,睡得正香。
——“明日”到来了,不是梦。
整个叙府安宁静谧,昨夜酒席的喧嚣丝毫没有影响,要说忙碌的,只有东厨了,不过估摸着两位主子起身晚,她们备了早午膳。
明珠起身时眼睛有些睁不开,一边梳洗一边打哈切,到画眉时,她抱着叙清的胳膊,大有随时都要睡过去的架势。
叙清从梳妆盒里挑出几支簪子,哄着她说:“先用膳,再回来睡会。”
“嗯。”明珠点点头,坐直身子来,“要是公公和婆母地下有知,他们儿子娶了个新婚赖床的懒媳妇,该要生气了。”
叙清神情恍惚了一瞬,笑答:“不会。”
时隔十几年,父亲的容貌和脾性早已变得模糊了,至于母亲的,他只记得母亲随和好说话,一年到头极少动怒生气。
说起这个,明珠忽然问道:“诶对了,昨日拜堂时的两位长辈面生得很,你怎没有和我提过啊?”
叙清蓦然顿住,片刻后才笑道:“不过是远房叔婶,今晨就回了。”
他只淡淡解释这么两句,便起身拿了簪子在明珠发髻上比了比,看向铜镜里那张明艳漂亮的脸蛋,问:“喜欢哪支?”
明珠皱起眉头,有些走神。
她记得,公公一脉单传,并无叔伯,因而叙府的远房亲戚,只能是婆母娘家那边的舅舅舅母表兄……可那都不是好说话的,贪财无赖,早在很久以前,就与婆母闹得不愉快,婆母离开人世后,还几次三番过来要挟拿钱,后来叙清成年入了军,屡次立功,权势威望早不是当初好拿捏的少年,那等无赖之徒才收敛安分下来,至少近几年没再听说有来往了,可若此番是请他们来坐高堂,那么其中曲折——
“明珠?”叙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明珠下意识仰头看了看。
“想什么呢?”叙清眼眸含笑,一如既往的温润。
明珠将要问出口的话,不知怎的又默默收了回去。
叙清似乎不愿多说,她再刨根问底,岂非是有意给夫君难堪?
大婚头一日,还是不要提那些不开心的过往了。
“这只吧。”明珠指了指妆台上的蝴蝶双簪道。
于是叙清替她簪起来,动作细致而耐心。
明珠从镜子里望着这个男人,恍然想起,她竟是从未见过他生气发怒的模样。从小到大,整整十几年啊,无论发生什么事,他总这么平静温和,不急不躁。
除了那个断腿的噩梦。
“夫君。”明珠忽的转身抱住了叙清,依恋地贴在他怀里,声音有些低落:“以后不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在一起。”
“当然。”叙清微微俯身下来,回抱住她,像是拥住了所有。
二人用过膳,已是晌午时分了。
庭院外阳光明媚,春风和煦,是个好天气。
明珠看着布局与景致全然不同于宇文府的宅院,念叨:“分明以前我也来过几回,可今日观之,竟还是觉得好陌生。”
叙清垂下晦暗不明的眸子,有些欲言又止。只是他还没有开口,明珠就拉过他的大手出了门:“你快领我全府走走,以后就要住在这里了,连自己家都不熟,委实太不像话。”
“不困了么?”叙清问。
明珠摇头,笑道:“不困不困!”
叙清都依她。
叙父当年也是军中有名有姓的将军,战功赫赫,这府邸自然不差。
四进的大院子,分东西南北四院,只人少,当年叙母走后就遣散了大半下人,而叙清求学那几年大多时候住在宇文府,这偌大的府邸只有两个忠仆守着,常年冷清空荡,直到几月前操办婚事才布置起来,添了下人,翻新了院墙,不失典雅大气。
他们住在东院,仆妇来往不断,东院的人气更胜,不过走到南院和北院时,便显得冷清多了。
明珠不由得问道:“可以用空置的院落修一座藏书阁吗?”
叙清微微皱眉。
明珠很快开口:“无妨无妨,我只随口一提罢了,公公婆母以前住过的院落,留着也算有个念想。”
“不是。”叙清走到明珠面前,轻轻握着她肩膀解释,“你是这府里的女主人,一切依照你喜好便好,下回……不要问可不可以了,我们已经成亲了,不是吗?”
过于礼貌的询问,总让人心生不安惶恐。
“哦。”明珠还以为他不喜欢,不过既然这样,她眉眼弯弯,欢快道:“我还想要一个暖阁,要像城东月牙楼那样高高的,等到中秋时,可以足不出户便能看到银河盛景,等过年了,还可以在上面边吃暖锅边看烟火,你说好不好?”
“好。”叙清皱起的眉心舒展开来,面庞也不自觉地带上笑意,“今夜我便让九州请师傅来画图修建。”
明珠笑盈盈挽住他胳膊,眼中充满了期待。
自北院绕过来,就是后园了。
后园也空荡荡的,几颗桃树零散分布,如今春日,桃花盛开,底下却杂草丛生,一眼看去,难免有些凄凉。
明珠停下来,一点也不满意这样的荒凉。
“若是把杂草除了,这里可以再多种几颗桃树,春日落英缤纷,当是美极。西侧那块嘛,太空旷了,叫小厮填成沙场,日后你练武岂非正好?还有那里,建个凉亭再好不过了!你习武时我便在亭内烹茶,真像画本子里的神仙眷侣呀!”
明珠说这话时的神色,很认真,她眸中的光彩似星辰一般点点闪烁着期许的光。
叙清看着,眼前的荒芜,似乎一瞬之间变成了她所描绘的盎然生机,甚至美好得有些不真实。他渴望,却又下意识地克制。
“你这个一家之主倒是说句话呀!”明珠见他出神不语,不满地晃晃他胳膊。
叙清才笑道:“好,今夜我便叫他们去安排。”
“不要。”明珠小手一挥,大有指点江山之气势,“此等小事,交给我便是!哪有堂堂大将军还费心费力去管园子花花草草的?”
叙清只好乖乖点头:“夫人言之有理。”
明珠羞涩地笑了,可是看完后园,就忍不住苦着小脸道:“阿清,我有点走不动了。”
叙清笑她:“先前不是说不困吗?”
走了小半日,院子还剩一半没看完。
明珠小声叹气,下一瞬看到叙清在她身前微微躬下身子,嘴角又翘了起来。她趴上去,搂着叙清的脖子亲亲他脸颊。
叙清倏的回眸问了句:“昨夜,还好吗?”
今儿一早起来,就听她念叨腿软,方才又兴冲冲要来逛院子,也不知,可还疼,可有不适。他不该纵着她。
可明珠愣是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好啊,有什么不好的?”
叙清低声笑笑,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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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很快适应了在叙府的日子,以至于归宁回宇文府时,生出一种久违的错觉来,就好像她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了,触景生情,眷恋中带着浓浓的不舍。
宇文夫人用玩笑话打趣她:“瞧瞧,老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才三天,就不认识娘家了?”
“娘!”明珠羞涩笑着,挽上宇文夫人的手,“女儿早就想您了。”
“娘也想你。”宇文夫人看她面色红润,娇娇俏俏的,就知在叙府的日子过的滋润,可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虽说出嫁那日高高兴兴,少有伤感,然一家三口毕竟十几年生活在一起,忽然少了女儿,一时难以适应。
眼看夫人要落泪,宇文先生忙道:“诶,今儿是女儿女婿回来的好日子,你不是一早就做了糕点说要给明珠和阿清尝尝?”
“对对,我老糊涂了。”宇文夫人转身叫仆妇拿糕点上来,悄然抹了抹湿润的眼睛。
叙清都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退出来,让母女俩说体己话。待傍晚用过晚膳后,主动说:“天色已晚,今夜不如先留宿,爹娘以为如何?”
宇文夫人自然欢喜啊,想也不想就应道:“好好,你们留下来住一晚,娘开心。”
宇文先生若有所思地看着年轻的男人,不过既夫人先开了口,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夜晚叙清和明珠就宿于明珠出阁前的闺房,这里干净整洁,带着好闻的花香,一应布置和物件都和原先一模一样,就连妆台上杂乱的首饰也未动分毫。
明珠把窗台上已经枯掉的花枝取下来,然后慢慢把首饰放进妆盒里,边道:“娘从来不会动我的物件,没想到我出嫁后她也和从前一样。”
叙清从身后抱住她,他下巴轻轻贴在她白皙的颈窝,平和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明珠,以后我们都住在府上陪他们吧。”
明珠有些愣住,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怎么了?”叙清握住她的手,拨开簪子尖锐的一端。
明珠沉默了一会,犹豫问:“你是为了不让我为难,才这么说的,是吗?”
叙清只是笑笑:“一家人团团圆圆的,何来为难一说?”
或许是直觉,明珠从他素来温和的语气里,听出了失落和退让的隐忍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