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聘礼(二更)
在门口等候的宋婉立时上前握住她的手,问:“如何?”
“自然是好的呀。”常念笑道,“上上签呢。”
宋婉松了一口气:“那便好!”她想了想,又道:“阿念,今日赶巧,嫂嫂还想去求个子嗣缘,你身子可乏了?不如先去后厢房歇息片刻。”
承恩寺专为皇族而立,寻常百姓及勋贵世家都不得入内,寺内自然也修建了上好的厢房及膳房。
不过常念摇摇头,说:“我头一回来此,观之风景优美,就四处走走等候嫂嫂吧。”
“也好。”宋婉吩咐春笙夏樟二人好好照顾她,便往隔壁去了。
常念沿着佛殿外的长廊走了走,见底下放生池中莲花开得正好,才欲叫春夏二人,谁料转身却冷不丁地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庞。
她吓了一跳,忙退了半步,惊问:“你怎在此?”
来人正是将近一年未见的舒衡,他一身月白色长袍,清风朗月,气度文雅,只是神情憔悴,看着比从前消瘦不少。
舒衡长久凝望她惊吓的双眸,声音发哑:“阿念,我来看看你。”
“你我无需多看。”常念很快道,“还望舒世子速速离去,不要惹人非议为好。”
舒衡却不听,拦住她去路,固执道:“阿念,你莫躲我,我今日来此,只想告诉你,他江恕冷血凉薄,为权势地位娶你,可我舒衡才是最爱你的人,哪怕你要这条命,我也即刻能给!”
“你住嘴!”
常念冷声斥:“舒世子乃是有婚约之人,你可知你现今这般举动有多荒唐?陆家姑娘一心仰慕你才华横溢,自议亲至今受了多少冷落苦楚,她何其无辜!你既答应父辈要娶,便该担起责任,而非拘泥过往,屡出狂言,叫大家都下不来台!”
舒衡却大笑起来,浑不在意的模样:“什么陆家女,又与我何干?我只知阿念你变了,你受江恕花言巧语蒙骗,连命都不要了也要嫁去西北,你早就忘了初心!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他反复重复那一句话道:“我定会证明给你看。”
常念一阵头疼,依舒衡这执迷不悟的模样,恐怕要上苍降一道天雷才能劈醒他。
正左右为难间,转角处传来两个小沙弥的说话声。
只见舒衡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翻身跳下廊檐,身形很快消失于视线。
常念:“……”
右眼皮直跳,总觉有事要发生。
待宋婉求了福袋回来,常念便半刻不停留地拉她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回宫,又嘱咐随行侍卫路上当心些。
宋婉不明所以,见小姑子脸色不太好,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哪知还没开口就听常念道:“嫂嫂,我好想早日大婚啊。”
“哎呦!”宋婉没曾想她会说出这样没羞没臊的话,提起嘴角笑话道:“我们阿念这是恨嫁了不成?只还有八日罢了,且放宽心!”
常念捂住发烫的脸颊。
离开承恩寺后,她耳边总是响起舒衡那句证明给她看,心里七上八下的,才希望这磨人的几日快些过去。
不过马车从京郊回城一路尚算相安无事。
难道真是她多心了吗?
谁料此念头才冒出来,忽闻一声重物撞击马车的巨响!
常念几乎是在马车颠簸那一瞬间反应过来,果然,外头终究是出事了!
她紧紧拉住宋婉的手,急道:“嫂嫂小心!”
宋婉惊疑未定,下意识护住她往马车角落躲去。
与此同时,不知谁大声喊道:“保护公主和王妃!”
原来,马车行驶进城内的东雀街时,忽然被十几个黑衣人团团包围住,两侧高楼上还有人往下放箭!观之来势汹汹,是预谋已久,随行侍卫二十人,迅速分成两拨,一拨抵抗黑衣人,一拨则拽紧缰绳拖住受惊的马儿,保护常念宋婉二人逃离。
然高楼上箭如雨下,防不胜防,不过一会子功夫,地上便躺了好几个侍卫。
侍卫长关大人眼见硬碰硬不成,迅速上了马车调转马头往城门去,一面道:“即刻发送求救信号,往回撤!”
此处不偏不倚,正是距离皇宫甚远,又人迹清冷处,往回撤是有将士把守的城门,一旦守城众将听到动静便会赶来驰援,是不得已的下下策。
然关大人话落不久,乱箭飞射而来,他被射落马下,马车剧烈晃动起来。
万分惊惧间,常念瞥见外头黑衣人逐步逼近,手中利剑折射着冷光,十分骇人。
她顿时心凉了大半,心想今日小命怕是要交代在此了,恨只恨连累了无辜的嫂嫂!岂料倏而间,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她攥紧马车横梁往后看去,目光闪烁,喉咙里颤抖着发出一声“侯爷……”
冷清得显得荒凉的东雀街尽头,江恕疾驰而来,他身侧还有常远及数名私卫。
黑衣人见状,一时竟往后退了半步。
然江恕是什么狠厉人物?
只听他一声令下:“尔等速速保护马车!”
而后抽出背后蹭亮的大砍刀,单枪匹马往前冲去,手起刀落,眨眼功夫人头落地,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情。
舒衡自小巷冲出来时,眼前已横七竖八地堆满了黑衣人,他狠狠怔愣在原地,抬眼看到骏马上眉眼冷沉的江恕,握住剑的手用力到发白。
江恕根本不睬他,翻身下马,疾步回去察查看常念是否安全得救。
早在他大杀四方时,常远就已经与私卫一起将困在马车上的常念宋婉二人救下来了,此刻二人在马车旁,心惊胆战,许久平复不下来。
江恕过来时,常念抬了抬眼,望着他走到跟前,又听他皱眉扫过她全身,问:“如何?可有受伤?”
五感慢慢回笼,她唇瓣嗫嚅了一下,眼泪忽然掉下来。
江恕微顿,颇有些生硬地道:“别怕,区区几个贼人,除了留下盘问的活口,其余全死了,再来几十个也伤不到你分毫。”
正在安抚宋婉的常远听到这话,不由嘴角一抽。
哪有这么安慰小姑娘的??
他那才死里逃生又柔弱不堪的小妹还不得被吓个半死啊!
常远正欲说些什么岔开这话,就听他“会被吓个半死”的小妹抽泣着说:“侯爷自是顶顶厉害,可其中还有一半是朝阳的功劳。”
常远:“……?”
常念看着江恕手里还在往下淌血的大砍刀,又哭又笑地道:“那日我就说,凭侯爷矫健的身手,一刀一个一刀一个,定叫敌人有来无回闻风丧胆,你还嫌我……”
她哽咽的声音娇娇软软,分明是委屈极了,未施粉黛的小脸泛着苍白,精致脆弱如初,可一双朦胧泪眼散发出的纯真无畏、说起这兵器的镇定自若、劫后余生的沉着有度……无不似一团烈阳,夺目璀璨,致命地吸引着江恕。
极致的弱,也可以化作别样的强。
他眉心微动,那难捱的躁动很快席卷全身,只是蹙着眉头,冷峻神情依旧看不出任何异色。
半响,才认命似的道:“确实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