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听你的意思回到L城还会有事？”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别卖关子啊。”辛以瞳激动起来。
“你不是不相信吗？”
“如果可能我真的不太想相信……”辛以瞳脑压过高头痛得厉害，心烦地按摩着太阳穴，“可是太多事解释不了，我想听听你的说法。”
“事实上我至少向你解释了五十多次。”
“边小姐。”辛以瞳苦笑道，“也不多这一次了。”
边媛的笑容让她感到莫名的熟悉和温暖，尽管她在记忆中找不到边媛这样对她笑的印象。
“虽然每次都会有不同的细节和意外，但你期待我讲故事时都会这样叫我‘边小姐’。”
司机终于来了，夜班车晃晃悠悠地在雨夜泥泞的道路上慢慢前进，而边媛的话吸引了辛以瞳所有的注意力，甚至连车内刺骨的寒冷都被忽略了。
时间重启只是边媛的一个猜测。
如她所言，并不是每次重启之后她都会记得曾经发生过什么，能保持记忆的概率很低，可就算这样她已经能数出三百二十二次的重启。
这个世界的阴谋非常庞大。
辛以瞳有个疑问：“如果你记忆无法被保存的话，你又怎么知道自己忘记了？我的意思是，不记得的事情等同于没有发生过不是么？如果你说得都是真的，那最终的结果也应该是你根本不记得你失去记忆这件事本身。”
“对，当记忆被未知的力量抹去时的确没理由知道它被抹去了，凭借自己的大脑当然无法判断，但可以借用其他方法提醒自己。”
“比如到我家藏个戒指？”
“第一次当我一觉醒来还记得上一次循环所发生的事情时我很惊慌，为了让自己记住一切我做了无数的努力，比如写在笔记本上，将笔记本放在床头，以为第二天醒来一定会看到。可惜这做法很蠢。当时间重启后发生过的事也被重置了，死去的人全都复活，整个世界重新开始进入新一轮的循环，我写的那些提示笔记当然也不在了。在新一轮的循环起始点上，我没有并没有写过任何的笔记。”
边媛接着说：“可有次我醒来后失去了记忆，发现自己的戒指不见了，那对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从来没有摘下来过。那天我将我房间整个翻找了一遍都没找到，心想着会不会丢在了外面，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后来就是和你一起出差去了，巧合的是那次的时间重启我的记忆得到了保存，第二天奇迹般的，我的尾戒又出现在了我小指上，我就明白时间重启之后所有的事都会重置，我失去的尾戒也重新出现了。”她抬起手来给辛以瞳展示这枚戒指。
辛以瞳不明白，摇了摇头：“如果这样的话你的尾戒也不会不见，因为每次都会重置。”
“不亲自思考和实验的话很难理解其中的奥秘。”边媛说，“记忆被抹去时我什么也记不起来，可当记忆重拾的时候我能想起所有保留记忆的循环中发生的所有事，也明白为什么我的尾戒会不见。几百次尝试想要在屋里留下指引自己的证据却都无果后，我开始实验新的办法——在别的地方做标记。起初我认为是失忆时我自己无意识地损坏了标记，这才有此保护标记的想法，反反复复之中我明白了重置的规律，不是我破坏的，是神秘的力量让它消失的。虽然这世界会被重置，但人的思维方式还是一样的。无论我记忆存在与否都会实验性地将尾戒埋到我家以外的地方——L城市中心公园的银杏树下，做一个标记，然后在树上划一道痕迹，等待下一次重启时去记录新的一笔。而这次我去中心公园数了一数，树干上已经有三百二十一道划痕。”
“可是，为什么这次戒指会在我家？”
“没错，把戒指埋在公园里其实也是开始的那几次这么做，后来都放在你家了。”边媛靠在椅背上，笑容有些腼腆，“还记得昨天早上我冲到你家做的事吗？”
辛以瞳的表情一变，连带着脸上有点儿发烫。
怎么会不记得，长这么大还第一次有人强吻她。
“我先道歉，那时我太激动了，因为第一次将循环进行到全新的环节，而我们也是第一次对彼此表露心声，就差一点点我们就能突破一切，或许能看到新的希望，结果……那次死亡太可怕，当我醒来发现自己还有记忆时第一时间冲到你家，看见你活生生在我面前时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形容，才会一时冲动那样对你。我忘记了你什么也不记得，咱们之间所有的经历和情感的变迁你全部遗忘了，对我而言你是我的女朋友，但对你而言我依旧是要和你竞争同一个职位的死对头。实在很抱歉，请你别放在心上。”
辛以瞳听完她的话莫名地鼻子发酸，甚至有些愧疚：“算了，也都是成年人了，我也没少块肉。”
边媛低下头看着尾戒，没有说话。
辛以瞳意识到自己还是很生分，原谅的话更拉开她和边媛的距离。可她要怎么靠近才好？她真的一点都不记得自己和边媛有过什么，突然亲密起来才是尴尬吧。
再说，她怎么会和边媛在一起？发生了什么她会和边媛有了那种关系，实在不可思议。
辛以瞳不想气氛继续低沉，努力转移话题：“所以为什么你会把戒指放在我那儿？”
边媛道：“这是你的主意，也是我们实验的第一步。当你接受了时间重启这个说法之后，你一心想要和我一样，想在重启之后保留上一个循环的记忆。可是这并不容易。我们意识到生活的这个世界的诡异，并不满足于只是留存记忆，我们更大的目标是探寻世界的奥秘。只有掌握了它的秘密才能更主动地掌控自己的命运。我跟你谈及在记事本上记录的一切都会消失，可是放在公园的戒指却会被保存下来时，你有了个猜想——在时间重启时是不是只有和我有关的区域会被重置到起始点？比如中央公园，那里和我没有本质的联系，所以未知力量在重置一切的时候忽略了本不该属于那里的戒指。那么，如果把戒指放到你家会怎样呢？放在你家卫生间水箱里的戒指是我们的第一次实验，实验结果你也看到了，验证了你的猜测——在不属于我的地方就可以留下线索。至于你家牙杯杯柄朝向则是因为一些原因我家被毁了，你收留我让我住到你家里，我借用了你的牙杯改变了牙杯杯柄的朝向，打破了你的生活规律而留下的痕迹。你应该不止一次发现牙杯杯柄被转了方向吧？那就是上一次循环我到了你家的证据。”
“你动了我的牙杯也不会被重置？”
“对，这就更让我肯定你的说法——我们都有特殊的区域，区域内的一切都会重启，但在不属于我们的地方做了什么的话，往往会被忽视。这一点不止是适用于我，在你身上同样适用。”
辛以瞳道：“但是我们一天内要做这么多事，要去无数的地方，怎么保证哪些是属于我们的哪些不是？”
“这些我也不清楚，说实话我也只是察觉到了一些皮毛，加上每次重启之后失忆的高几率带来的思维和线索的碎片化，很多事情我也没能理出个所以然来。”
边媛发现辛以瞳很聪明，迄今为止她总结出来的线索十分零散，并没有刻意整理对她只是随口而谈，但她却紧紧跟着自己的思维，甚至能不断发问。能提出戒指测试方法果然不是偶然。
辛以瞳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边媛说的事对她冲击很大。其实辛以瞳自己内心早就有了和边媛类似的思绪。
时间被重启，高达上百次的循环……难怪一些事情一些人明明第一次遇见却好像早就经历过。
“我们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再一次的死亡吗？”辛以瞳下意识地咬着嘴唇，口中渐渐弥漫的血腥味也止不住她颤抖不已的身体。
“或许。”边媛这两个字让她更加不安。
“既然你知道会死，为什么还要来出差，还要上这趟高铁？”
“你以为我们躲在家里一切就不会发生吗？”边媛斩钉截铁道，“谁也不喜欢死亡的滋味，我也曾不止一次阻止我们前进的步伐，可最后我发现无论我们如何选择，最后总会卷入极端事件而丧生。这是早就设定好的路，我们只能往一个特定的方向前进。”她的眼里带着坚毅，浑身散发着勇气，“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龟缩在家得到的只是毫无意义的又一次生命的终点。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在这条路上找到答案找到希望，冲破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