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诞下双胎
临近冬天, 沈芜的身子一日比一日重。她从前身子弱,天冷容易受凉,虽然沈芜在程时的照料下, 身体已经和旁人一样康健,但陆无昭仍是不放心, 每日都盯着她多穿些。
冬衣逐渐加厚,肚子里的小家伙也在变大, 实在累人。
到后来, 入了夜躺在床上时, 沈芜已经没办法自己翻身,腰时常很疼,陆无昭就给她按摩揉捏。他将她的辛苦都瞧在眼里,心疼得不行。
“阿芜,我们就生这一个吧,”男人紧皱着眉, “我实在不愿看你受苦。”
沈芜笑着安慰他:“虽然辛苦些, 但我很开心。”
“就这一个,再不要了。”
沈芜拖着长音“嗯”了一声, 像是欲言又止。
“嗯?”陆无昭见她神情不对, 以为她哪里不舒服,他有些焦急地低下了身子,用额头去触她的额头,感受了一下她的温度。
沈芜没有躲开, 她看着男人忧虑的目光, 忍不住想要将心里的秘密脱口而出。
“是哪里不舒服?”他紧张地问。
沈芜果断地摇摇头,“我没事。”
她好得很,只是有些事她也是前段时间得知的, 犹豫了些日子,始终没能开口。
程时不久之前告诉她,这一胎可能是双胎,因为程时对女子的孕事方面从未涉猎过,所以实践经验不足,她一直有隐隐的怀疑,不能确定,直到上个月,程时才十分肯定,沈芜怀着双胞胎。
一胎双生在有些朝代有些地方视为不祥,但在大霖,则意味着福泽深厚。
原先不说是想着这是个好消息,想着临产时给陆无昭一个惊喜。
可是最近陆无昭见到沈芜日渐辛苦和憔悴,他越来越明显地表现出对孩子的排斥和怨怼,同时更加自责,是他的原因才叫阿芜受这种苦。沈芜看着他最近的状态,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我其实……”
她很想说,其实她这一胎是双生。
“什么?”
“昭昭,你觉得咱们生两个孩子怎么样?”她试探道。
“不好。”
沈芜心一沉,面上保持平静,“为何?”
“辛苦。”
沈芜沉默了一会,“昭昭,为你辛苦一些,我觉得很值。”
她其实对生几个孩子这种事并不在意,只是想着家里若是能有两个孩子,能热闹一些。更何况,就算她不想要,眼下这孩子也已经来了啊。
这也不是他们说不想要就能不要的,她很期待两个新生命的到来。
沈芜试图劝说,无奈陆无昭态度十分坚决。
沈芜见他怎么都说不通,便小声嘟囔了两句,不再多劝。她心想着反正结果也定了,到时候他不从也得从。
陆无昭淡淡瞥她一眼,“莫要想着算计我。”
沈芜干笑了两声,“怎会呢,我哪里算计得过你嘛。”
陆无昭没信她的鬼话,这个小丫头比他小上八岁,鬼点子比他这个多活了八年的大男人可多多了。
“反正没有。”沈芜心虚地说道,翻了个身,不再看他。
……
日子过得快,转眼就到了要临盆的日子。
一进了腊月,王府上下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程时早在十一月时就诞下了一个男婴,她如今还在月子中,自是没办法看顾沈芜的,好在还有一个吴霜大夫在。
吴大夫虽没有程时本事大,但应对寻常的病痛也是够的。
陆无昭又从宫里借了几个接生经验丰富的嬷嬷和御医到王府住,时刻准备着为沈芜接生。
原本这些人没来的时候,沈芜那个比平常孕妇大一些的肚子还能瞒住,毕竟王府里除了对孕事一窍不通的大男人,就是芍药阿棠这些同样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吴大夫、程时还有赵妈妈是沈芜这边的人,知晓内情也不会说出来。
嬷嬷们一来,有那眼尖的立刻就察觉到了异常。
她们没有当着沈芜的面说出来,私下里凑在一起,说了两嘴,不巧就被路过的孟五听到,孟五听到后又顺便跟陆无昭提了一句。
当日处理完公务,陆无昭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出了好久的神。
等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陆无昭收拾好书案,从书房中走出,沉默地往寝殿走。
“王妃的肚子实在是大,这一胎约莫是个小世子?”
“可能是,我看肚子尖尖的,肯定是个男孩。”
“哎哟,就算是男孩,这个头也太大了,”一个嬷嬷忧心忡忡,“这么大,怕是不好生哟,咱们得准备充分些,叫王妃少受些苦。”
“可不是,王妃骨架子小小的,也不知受不受得住……”
陆无昭耳边反复回荡着这几句,他脸色难看,周身的气压极低。
旁的他听不太懂,唯有一点他清楚,阿芜这一回会很凶险。
她有危险,这四个字重重砸在陆无昭心头,叫他喘不上气,心口撕裂般地疼。
他整个下午都心不在焉,反复琢磨若是阿芜有点闪失他要怎么办,不敢想,却又不得不想。
想着这些,他整个人状态都不太好,不敢在阿芜面前表现出心神不宁,于是把自己一直关在书房里,一待就是一下午。
距离临盆之日越来越近,陆无昭愈发不安。
他心事重重地往回走,前方就是寝殿的大门,从里头忽然传出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声。
是阿芜的!
陆无昭几乎是瞬间就有了动作,他跑了起来。
冲进门,看到沈芜脸色苍白地坐在床边,手扒着床架,痛苦地低喘。
芍药和阿棠慌忙地出去叫人,赵妈妈还算镇定,在一旁轻声安抚,赵妈妈见陵王来,主动让开了位置。
“怎么了阿芜?阿芜!”
陆无昭惊慌失措,握住沈芜的手。
沈芜靠在一边,冷汗很快流了下来,疼得没有力气说话。
赵妈妈忙道:“夫人这是要生了,王爷别怕,咱们府上准备了这么久,早就都备好了。”
陆无昭听不进去,只是紧紧抓着女子的手,惴惴不安。
接生的稳婆还有嬷嬷、御医都很快赶到,陆无昭被请离了产房。
他不想走,他用鞭子指着众人,说什么都要留下,沈芜躺在床榻上,虚弱地唤他:“昭昭……”
陆无昭瞬间红了眼睛,推开众人跑过去,“娘子,阿、阿芜,我在呢。”
沈芜满脸汗水,虚弱地说道:“你出去吧,你在这里我不能专心……”
她从未见过陆无昭这样,像个马上要丢了什么重要东西的小孩子,茫然又脆弱。
沈芜没亲眼见过陆无昭哭,但是今天见到了。
陆无昭没了办法,他能强迫任何人,只要违背他的意愿,他都可以置之不理,可沈芜的诉求他不能不听。
在沈芜坚持的目光下,他低声道:“我就在门外,想见我就叫我。”
沈芜眨了下眼睛,勉强冲他笑了一下,而后巨痛袭来,她再也无暇顾及其他。
陆无昭僵硬着身子站在门口,寒风中,男人的背挺得笔直。沈芜在鬼门关徘徊了多久,陆无昭就站了多久。
从天黑站到了天亮,屋里的痛呼声撕心裂肺,断断续续。
陆无昭的心反复地死去,又重获新生。
他哀伤地想着,若是阿芜挺不过去,他就死在她的床前,绝不叫她在黄泉路上孤单地走。
他要拉着她的手过奈何桥,一起喝下孟婆汤,牵着手去投胎,来时还做一对夫妻。
陆无昭想了很多很多,直到天光破晓,天边泛起鱼肚白,直到他的双腿麻木、毫无知觉,屋中终于传来一声突兀又响亮的婴儿啼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