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旧事

建业33年，夏，某日暮雨过后，尘土为之一扫而空，暑气消退，夜空晴朗。

燕王赵瑾风尘仆仆地来到晋王赵挚的府邸，他一脸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模样，像极了恋爱中的毛头小子，看得府中小厮个个掩嘴偷笑，看得府中丫鬟个个脸若桃花。

小厮熟稔地上前为他引路。

说起燕王赵瑾与晋王赵挚的兄弟情乃是整个皇城的一段佳话。

燕王赵瑾是当今圣上的第四个皇子，为胡贵妃所出，晋王赵挚为许娴妃所出，是皇上的第六子。

二人同为皇子，俩人从小一块长大，情感好到跟普通人家的孩子没啥区别。

在这深宫大院之中，手足之情比起那至高无上的权力显得不值一提，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兄弟相残已成为这里的常态。

这就尤其显得二人间的感情弥足珍贵。

不止两个孩子的感情好到不可思议，连孩子的母亲亦是如此，在后宫之中能收获到真正的姊妹情谊属实难于登天。

胡贵妃大许娴妃三岁，二人是远房表亲，俩人同一年进宫，胡贵妃属性格活泼开朗，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而许娴妃则温婉贤淑，俩人性格相差较大，没想到却成了朋友，巧的是，俩人都比较淡泊，对功名利禄并不看重，只希望能在后宫之后得以善终，所以对妃嫔之间的争风吃醋并不感兴趣，而对皇上的感情亦是如此，拿得起放得下。

皇上来时，她们则欢喜相迎，皇上落榻别院时，她们也都看得开，不会因此郁郁寡欢、与人吃醋。

或许受各自母亲的影响，赵瑾和赵挚对储君之位从小便不感兴趣。

淡淡的云朵在夜空中不知不觉间慢慢移动，缕缕彩云飘过银河，耿耿银河高悬若泄。

回廊下，赵挚着一袭白地锦袍，锦袍颜色不是那种纯粹的白，而是混合了像被水晕染过后的淡淡的绿，像丝绸般顺滑，又像蝉翼般轻薄，似幻似真。

更衬得赵挚本就清冷的气质更加清冷。

赵挚让下人去拿了壶酒，兄弟俩坐在回廊下对酒当歌。

赵挚话少而且嘴毒，大部分时候都是赵瑾在说，他在听。

俩人的性格一个是冰，一个是火，冰火本不相融，可他俩却出奇的好。

赵瑾说，他在外面爱上了一个女子，那女子已怀有身孕，他打算过些时日娶那女子过门，赵挚不懂这些，但知道此时只需要点头就好。

所以，不论赵瑾说什么，他就跟着点头。

点到后面，却忽然发现一直说个不停的赵瑾突然不说话了。

他俊脸严肃，是赵挚鲜少见到的认真和不自信。

转眼间，到了建业34年，赵瑾还没将那女子娶回家。

某天，他又风风火火地来到晋王府，一洗先前的沮丧和垂头丧气，欣喜若狂地告诉赵挚他要当爹了，他有儿子了。

赵挚发自内心地替他高兴。

赵瑾说，他要去看孩儿他娘。

赵挚点头，祝他一路顺风，还让下人去拿来他早就给未来侄儿准备好的长命锁让他带去。

两天后的午后，天气异常闷热，阳光炙热毒辣，无情的烘烤着大地，院子里的梧桐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聒噪的人心烦意乱。

赵挚放下毛笔，身子往雕花大椅上一靠，抬起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眼皮，心情却没来由的烦躁，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