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小申然

1.

小学放学了，十岁的小申然蹦蹦跳跳的回家了，他的家在上海法租界的霞飞路1464号。

他没有穿小长袍马褂，穿的是格子呢西装，一张圆嘟嘟的脸蛋上，透出一股机灵调皮劲儿，他似乎很好动，这条路两边的每一个小摊，他都要凑过去转一圈，似乎一切都很好奇，大家对这个十岁的小鬼头也无可奈何，任由他在自己的小摊边上乱窜，等他蹦蹦跳跳的走回1464号花园小洋楼门口的时候，这栋花园小楼的2楼窗户打开了，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外国妇人伸头出来喊他：快回来，Felix（菲利克斯，德国常用男孩名，幸运、成功之意）。

他仰头看着2楼的夫人回答：是，汉布尔格夫人。

他也是用的德语。

小申然还是蹦蹦跳跳上了二楼，进了汉布尔格夫人的起居室。

汉布尔格夫人等小申然进来，就抱着他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说道：小菲力，不要在马路上这样跑过来跑过去的，万一被车撞到了就不好了。

虽然在上海这个冒险家乐园，有“华人与狗不能入内”的浓厚殖民地色彩的牌子，欧洲人一向也认为高人一等，但是很显然，汉布尔格夫人不是这种人，因为她是一个共产党员，未来的共产国际功勋情报员，未来的著名作家。

汉布尔格夫人非常喜欢小菲力，甚至十分正式的与她的丈夫汉布尔格先生（罗尔夫·汉堡嘉，现在译为鲁道尔夫·汉布尔格，RudolfHamburger）讨论过，收小菲力为养子的问题，只是小申然的父亲，汉布尔格夫人请来的管家老张，委婉的表示不同意后方才作罢，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教授小菲力德语。

这个又机灵又调皮的小鬼头，就是张申然，那时候他就叫这个名字，那年他10岁。那年是1931年。

2.

张申然九岁之前是在家乡四川生活的，可是因为他的母亲病故后，就被送到了上海他的父亲身边。

他的父亲老张就是上海市政局建筑师鲁尔道夫的中国管家，鲁尔道夫并不知道自己的太太乌尔苏拉。汉布尔格是佐尔格小组的谍报人员。

自从佐尔格先生确定法租界的霞飞路1464号为佐尔格小组的联络点后，汉布尔格夫人这栋花园小洋楼总是高朋满座，很多时候都是小申然，抢着跑过去开门，有一次他开门看见一个身着灰色长衫，留着一抹小胡子个子不高的中年人，屋内的中国人看见来人后，都站起来欠身问好，鲁迅先生好（1）小申然不知道这个上唇留着胡子的中年人就是以后的第一号文豪，一面旗帜的鲁迅先生。

还有一次来了一个很英俊的年轻男子，神神秘秘的与汉布尔格夫人他们进行交谈，小申然那时候不知道这个英俊男子是谁，几年后他就知道了，是负责中央特科工作的副主席，这些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伟人们，见着他时总是在他的头顶上摸几下，小申然那时候很担心，这些人都摸他的小脑瓜，会不会让他长不高，当然他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他后来不但长高了，而且比大多数中国人都高。

有一天，还是小申然抢着打开门，看见一个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外国男士，左手有三根手指被截断了，走路微跛。

这是汉布尔格先生新近结识的德国《法兰克福报》记者和《德意志粮食报》通讯员亚历山大。约翰逊。

汉布尔格先生非常尊敬约翰逊先生，他对夫人说道：约翰逊先生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物，他曾经就学于柏林大学经济系，后在基尔大学学习，在汉堡大学获得政治学博士学位。而且是受人尊敬的二级铁十字勋章获得者！

汉布尔格夫人彬彬有礼地接待了约翰逊先生，并且邀请他随时来家里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