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启程
万俟隅死死的盯着眼前人，带着孤注一掷的脆弱。
“啊，我不是呀，我带着白绫只是有轻微的眼疾，见不得强光。”
谢姝宁乐呵呵的回应着少年的问题，继续自己的治疗工作。
脸上的血污擦拭的差不多了，谢姝宁并不能看清眼前人的面孔，模模糊糊的，只觉得应该是长得不错的。
“你觉得人死了会去那，会有来世吗。”万俟隅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把自己心里想问的说出了口，一说完他就后悔了，自己真是魔怔了，问一个小姑娘。
谢姝宁一愣，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她拿着沾满血污的帕子，一边拎着，一边回答道：“为什么要想来世呢，好好过好今生不就好了吗。”
“要是……今生过不下去了呢。”
躺在地上的少年浑身弥漫着看不见的死气，虽然谢姝宁看的不真切，但她能感受得到，他不想活了。
她轻轻地起身，整理自己凌乱的裙摆，火红色的凤凰花划出一道灿烂的、明亮的光彩。
万俟隅看着，真灿烂呀，和自己小时候见到的凤凰花一模一样。
“如果你觉得死了比活着能让你更开心，死了也是一种活着。”
“啊，是这样的吗。”
迷茫又无措。
万俟隅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自己究竟在挣扎什么，还在盼望什么。
所有人都在期待自己活下去，所有人都告诉自己自己能够活下去有多不容易，有多少人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付出了多大的牺牲。
可……
没有一个人问过自己，还愿不愿意活下去。
谢姝宁去阿爹和阿娘为自己备得行李里翻找着。
“金疮药……”
“茯苓丹……”
“骨玉水……”
“嗯，找到了。”
“给你，你拿着这个。”
小姑娘絮絮叨叨的跑过来，双手捧着两样物件，献宝似的看着万俟隅。
“这个是九品复灵丹，它可以很快的修复你的伤口，很好用的。”
“还有这个，这是通灵玉。”
万俟隅：“干什么，什么意思。”
万俟隅看着眼前那颗白滚滚的药丸，大道至简，最高品级的丹药往往看上去极为普通，浑身的灵气敛而不发。
这样的一颗丹药在东陵最高级的拍卖场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他记得万俟家也有一颗九品丹药，不过是牢牢地掌握在历代家主手里，当做族中至宝看待，而现在，在他眼前就有一颗货真价实的九品丹药。
“你知道什么是九品复灵丹吗。”万俟隅咽了咽口水，努力把自己的眼晴从眼前的丹药上拿开。
谢姝宁：“知道呀，不就是治病极好的药吗。”
趁着万俟隅怔愣的一瞬间，她快速地掰开他的嘴，把手里的药丸子塞了进去。
少女温软的双手在唇边一触即逝，复灵丹在嘴里迅速地化开，十分见效，万俟隅感受极深，自己身上的可见的不可见的伤口在飞快的好转。
“哎呀，总算好了，好累呀。”谢姝宁甩了甩疲软的双手，照顾人真的好累，如果自己还是以前那个懵懵懂懂的阶段的话，那这小子就要倒霉了，前世的职业病，真是见不得人受伤。
万俟隅现在还没有缓过来，脑袋里面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干什么。
这算什么？
绝处逢生，背上的挖骨的伤口慢慢的愈合，但里头装着骨头的地方却空落落的，九品复灵丹在神奇，也不能凭白的给他长出一块凤凰骨来。
万俟隅捂着眼睛低笑出声，声音又沉又闷，谢姝宁疑惑的看去，这又是怎么了，一会哭一会笑的。
她也没开口问，接着做自己手里的事。
细长的丝线一根根的在她手里翻转，不一会儿，一个精巧的平安结成型。
谢姝宁很满意自己的手艺，她把刚刚拿出的通灵玉系在上面，下头坠着长长的流苏。
“喏，送给你。”
万俟隅定定的看着她，眼里意味不明，还是个半大的少年，丝毫不懂得隐藏自己内心的情绪，一松一弛，就算不说话，谢姝宁也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谢姝宁：“这是通灵玉，我家独有的传讯方式，一般世上只有两种人是真正的活不下去，一个是突染恶疾，药石无医活不下去了。还有一种就是走投无路，求救无门，活不下去了。”
“你说你活不下去。”谢姝宁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接着说道：“你既没有身染恶疾，要说你走投无路，我也算是救了你。”
“所以，你可不可以继续活下去。”
万俟隅：“为什么。”
万俟隅固执的问着，他在此刻忽略了自己面前是一个比自己还要小的小姑娘。
也许他并不是忽略了，他只是迫切地需要找到一个答案，一个可以支撑自己活下去的答案。
他牢牢地扎住那块浮木，妄图再次窥见天光。
谢姝宁：“人很容易死的，一睁眼一闭眼，一辈子就过去了。可活着就很难了，你觉得你活不下去了，想死，那是你此刻的想法，修士有百年漫长光阴，你怎么能够保证在你死后，你会不会后悔，你若是化为冤魂，这百年，你又该如何度过，我不知道你究竟遇上了什么事，不过你何不把这件事当做一场历练呢，有舍就有得，天道有灵，今日你受的这一番劫难，来日说不定这是你飞升时的踏脚石呢。”
谢姝宁一口气说了这么长得一段话，口干舌燥，端起灵茶润了润嗓子。
她不指望自己的一番话能够让眼前这小子大彻大悟，但自己应该做什么，在此刻她一定会去做。
万俟隅说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他没有正面回应她，沉默良久，问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把这个给我。”复灵丹修复了他的所有暗疾，也包括声带，声音清脆又带着一股寒松玉石一般的冷气，清凌凌的，格外好听。
谢姝宁：“这个呀，你若是来日在遇见困境，这个可以联系上我，相隔千里，我也是会来相助你的，还有就是，若是你真的活不下去了，在你决定去死的时候，我也可以来帮你收尸。”
谢姝宁没有乱说，她确实是这样想的，她明天就要走了，她不可能把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一起带去天外境的，她能做的她都做了，明日她就会和这个少年分别，往后也许一辈子也遇不见了，但好歹是她救过的第一个人，从心底上说，她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好困呀，我累了。”谢姝宁捂着嘴打出一个大大的哈欠，眼里泛出水雾。
“你请便，我要去休息了。”
“哦，对了，希望你做个好梦。”
说完这句话，谢姝宁迈着轻松的步伐，躺在床上，进入梦乡。
屋子里格外的静，万俟隅很久很久都没有缓过来，知道耳边传来清浅的呼吸声，那丫头睡着了，他站起来，无声无息的靠近床边，小小的一个，团着被子，小嘴微张。
这丫头被保护得很好，简单的一个下榻之地，四周也围满了攻击的阵法，九品复灵丹她轻轻松松的就喂给了自己，这丫头的身份估计也不会很简单。
万俟隅伸出手，试探着，想摸一摸小姑娘的脸，猛的想到什么，手缩了回来，自己手上的伤口已经看不见了，但他总觉得自己的手上沾满了粘稠的鲜血，月亮太干净了，自己没有资格触碰。
他咬咬牙，深深地看看看一眼床上酣睡的小姑娘，整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服。
“晚安，好梦。”
低沉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梦里有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向着自己挥了挥手，红衣烈烈，像凤凰花一样，灿烂热烈，谢姝宁眯着眼睛，在梦里轻轻的笑出了声。
握着手里的通灵玉，长长的流苏在月光下像银光一样缓缓流动，身姿挺拔的少年站在门外，心里有了一个方向，暂且把月亮放在心里，活下去，为了自己的月亮活下去。
一夜好梦。
谢姝宁揉了揉眼睛，房间里面空荡荡的，昨夜的少年已经走了，连地上的血迹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门外传来轻轻地敲门声，灵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二小姐，你醒了吗。”
“醒了醒了，进来吧。”
灵侍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穿衣，束发。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房间里有一股奇怪的气息，他犹豫着看着二小姐，到底还是没有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
天外境在整个大陆的正中央，扶桑河从四周奔涌而过，大大小小的岛屿簇拥着整个天外境，进入天外境唯一的路就是飞鹤，这是天外境独有的坐骑。
“哇，好漂亮。”
谢姝宁从鹤郁的怀里探出一个头，止不住的往下张望，眼睛上蒙着白色的灵缎，天光大盛，眼前的景象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不过就算是这样，耳边的微风，远处钟灵俊秀的山峰，让她格外的舒服，
她伸出手，细细感受这这风里的微动，灵力在指尖跃动，一点点的进入自己的身体内，谢姝宁仿佛看到细细碎碎的五颜六色的灵光在眼前闪烁，它们争先恐后的在她的身体里涌动。
“咦”
感受到谢姝宁不同寻常的变化，鹤郁尊者疑惑出声。
灵脉**，这丫头一来就受到了此间“灵”的欢迎，还真是令人感到意外呀。
“灵”并没有一个实际的概念，它无形无影，存在一方地域里，用修道者的话来说，这就是一方气运，能够受到气运的的眷顾，这是每个修道者梦寐以求的，这是非人力可达到的，到现在也没有人弄清“灵”是依靠什么来选择一个人，但不可否认，古往今来，被”灵“眷顾的，无一不是少年天才，鹤郁轻轻地笑了笑，目光慈和的看着怀里懵懵懂懂的小姑娘，这丫头可真是个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