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反扫荡（二）
敌人退了，普通的士兵在那呵呵的高兴。可是老兵和下级军官却没时间去体会这胜利的喜悦。
清点人数，处理伤员；检查武器，清点弹药；加固工事，鼓舞土气。这是每个连排级下级军官都要做的。因为他们都知道，更艰难的战斗还在后边呢。
太爷爷巡视到了几个同乡所在的阵地上。
“十七哥!“老七兴奋地站了起来。
“大家莫有事吧。”
关心的话总是第一句。
“三哥脚受伤了。”
老七往后一指。身后，高顶二正拿着纱布给黄三的脚包扎。
“老三，什么情况。”
“爬山的时候被荆刺扎破了。”
黄三说。
“要紧么？要紧的话就退下去算了。”
“有什么要紧的，你看走路还得。点点小痛算得什么。”
黄三站了起来，在太爷爷面前转了几圈，边走边说。
“行了，行了。莫走了，我知你没事。”
太爷爷笑着打圆场。
周围的兄弟也跟着笑了说；
“三哥，莫装罗。痛你就喊出来，没人笑的啦。”
黄三龇牙咧嘴，怒视周围的兄弟想发火，却又找不到发火的理由。只能郁闷的一屁股坐了下来。
“兄弟，打起仗的时候，互相照应下喔。”
“认得啦。都是同乡，有哪个丢得脱的。莫讲这样的废话啦。”
黄三终于找到了可以发泄的话来给自己帮腔。
转回头，老七又讪讪地靠了过来。
“十七哥，还有手榴弹不。”
“什么？你的手榴弹打光了？”
”嗯！刚才枪一响就兴奋了。一口气就把身上的手榴弹打光了。“老七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我吊那妈喔！刚开仗你就打光了手榴弹了。这打的才是二鬼子，老鬼子还没上来呢。真上来了，你拿刺刀去跟他拼呀。“太爷爷有些生气的大骂着。
”十七哥，是我不注意呀。“老七被骂得低头不敢看太爷爷，却又不经意地回了一句。
”还讲！你也是老兵了，有你这样打仗的吗。“太爷爷更生气了。
身边的人见太爷爷发了火，刚才还笑呵呵的脸也顿时收了起来。都同情又无奈地看着被斥责的老七。说实话，不是特别有战场经验的老兵，有几个能在激烈的战场环境和亢奋的情绪下注意到节省弹药的呢。头一次上战场，一开火就打光了自己身上的弹药这是很多新兵都有过的经历。
可骂归骂，你又能对自己的兄弟狠到何种程度。训斥完老七，太爷爷转身就从一直跟着自己的地佬身上摸出了两颗手榴弹塞进了老七的怀里。
”拿好了。留着保命，莫乱扔了。“一句话，让老七顿时更加无言，哽咽着无法自语了。
战斗的间隙，是忙乱了。巡视完阵地，重机枪排的排长又找了过来。
”叫你多准备些重机枪后备阵地你搞了没有。“”都安排人挖了。
连长还有件事要说。“”有话直说。“”你看看是不是派几个人到山坡上布置警戒潜伏哨。我们的阵地太缺乏纵深了。万一日本鬼摸上来，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们就全完了。“”是喔!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棱线虽好，但缺乏纵深。万一受到敌军的突袭，缺乏纵深，难以集中兵力的缺点会在瞬间无限放大。
”每个班抽一个人，前进一百米。潜伏警戒。“太爷爷把口令交待下去。
可命令交待下去半天，却没有一个人从阵地上走出来，潜入下边的林子里。所以人都知道，仗打起来了，顶在最前面的警戒哨是最危险的。一旦暴露了，他们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说白了，他们就是拿着脑袋去为弟兄们探枪子的排头兵。没人愿意送死。长官也没办法用枪强逼着弟兄们往前去。
“怎么都没人动呀！是不是想等日本鬼上来了。大家死一块更热闹啊。”
太爷爷大骂着。
可队伍里没人吱声。
“丢那妈！检查武器弹药，哪五个最浪费弹药的给我出列，到前面去。”
这是最有效的方法了。
话刚出口，弟兄们就掏出了自己身上的子弹。班排长们走上前来，逐个的点数着。
终于五个人被挑了出来。而其中，老七也杂在了里面。
“十七哥！”
被挑出了队伍的老七哭丧着脸看着太爷爷。
可早已经下了命令的太爷爷却无法改变自己的口令。他只能回避老七投过来地哀求的目光。
“一排长，你带他们五个人。潜到山坡下边，布置警戒哨。”
太爷爷说。
几个人被一排长领着，潜下了山坡。下山前的那一刻，五个人不约而同地扭过头来看向了山棱上的其他弟兄们。他们的目光里，满是无奈。
队伍里一片沉默，弟兄们无法回避他们的目光，却又不知如何面对。
“兄弟呀。日本鬼上来了，你们发现了，打枪就往上跑。记得用好手榴弹。”
队伍里有人喊出了一句安慰的话。
日头已经偏西了。山下没有一丝的动静。既然发现山上已经有中国军队把守，鬼子当然不会贸然往上攻，他们又开始计划着。
茂密的树林，弟兄们看不到鬼子。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加修工事，抢筑阵地。都知道鬼子的九二步炮和小钢炮打得准准的，没人希望炮弹落下来的时候，自己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日头已经偏下，回身向山下望去。村子里除了炮弹炸燃的草房，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枪响之后，老百姓就开始逃难了。仅仅一个多钟头，村子里的人就跑了个干干净净。
“再顶一次，老百姓就安全了，我们也可撤了。”
弟兄们心里估算着。
’叭叭‘潜伏的警戒哨传来了几声枪响，打破了战场短暂的宁静。
鬼子上来了。
队伍里发出一声喊，还在低头刨工事的弟兄们，立马探出了身子，架上了枪。支起身子，眼睛瞄向了山坡下。
百米之下，几位弟兄的潜伏位置上，草丛树枝晃动。枪声不断，杂乱的喊叫声里还杂着手榴弹的爆炸声。
”准备战斗！“”连长，弟兄们还没上来呢。“”看清了人影在打。“上一次的战斗，弟兄们的投出手榴弹在身前五六十米外，炸出了一条明显的分界线。这条线就成为弟兄们识别线。
山坡下的树林里，窜出了两个人影。
”自己人，别开枪。“太爷爷喝止住了拉开了枪栓正欲瞄准的弟兄。他看清了，山腰下正往上死命爬的正是老七和一位弟兄。
”瞄他们后面。“太爷爷大叫着。
两条人影冲进了手榴弹的爆炸区，而这时跟在他们身后的鬼子的子弹也咬了上来。‘扑扑’地打在他们的身前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