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生死无常，同乡相送
”这里。“伤员无力的指了指左胸处的一滩血。
”老八，把担架拿过来。“太爷爷对着身后的老八说。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把伤员放到了担架上，抬起来就走。
夜晚的山路并不好走，更不用说抬着一个百来斤重的人。深一脚浅一脚，一脚踩空翻进山谷时那可就爬不上来了。
太爷爷和老八两个人一路无话，忙着的人那有心情去谈废话。伤员不时传来的轻声咳嗽让太爷爷心里一紧。他知道伤员伤在哪，被子弹打中肺部，不快点送下去，会死人的。
“老八，走快点。”
“十七哥，我已经够快了。”
活音末落，老八脚下就是一个拌蒜。
‘扑通’老八就栽倒在地，连带着担架上的伤员也翻落了下来。
”看路呀。“太爷爷就是一句大骂。
但倒地的伤员却没有太爷爷这样强烈的反应。倒在地上的他咳嗽着，只是喃喃地嘟囔了一句；
”古不蒙。“（他妈的）”十七哥，老表呀。
耳尖的老八有些高兴地说。“”老老什么表，还不快把人抬起来。“太爷爷一句话把他的兴奋劲一下又打了回去。
”喔，喔。“连连应答。老八和太爷爷两人急忙地把伤员又夫起来，又抬上了担架上。
”贝侬，多利瓜喔。“（兄弟，对不住喔）满心欢喜的老八，张口就来了句家乡话。可满心欢喜却换不回担架上的兄弟一句回应。伤员轻咳着，根本就没留意老八的回话。
“抬担架就抬担架，哪这么多废话。”
太爷爷又骂了一句。老八只好闭上多话的嘴。
一夜山行，黎明时分，太爷爷和老八终于把伤员抬到了几十里外的一个战时救护所。
“老表呀，到了。”
放下担子，两人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老八一边对着担架上的伤员打招呼，一边跑进屋子里找医生。
忙得裤角都打岔的医生被老八生拉硬拽的拖了出来。
“医生，你快看看我抬下来的这位兄弟，他伤得很重。”
”我知道，我知道。“一边说一边探下身子检查。可就探了那么三两下医生就站了起来。摇摇头；
”死了。“”什么？“老八和太爷爷顿时懵了。
”我们抬他下来的时候，他还能喘气能说话呀。“老八一脸的不解。
”子弹打穿肺部。你们抬下他下来的时候，他是有气。可这一路走来，他早就把他的肺叶咳碎了。鲜血堵住了气管，肺部。喘不上气，然后人就活活的憋死了。“医生解释着。
”你们也累了一个晚上了。抬他到后面放着，就回去休息吧。“医生对着还站在那发呆的两人说，转身又走进了医院里。里边大把的伤员需要救治，他不会在这浪费一分的时间。
”十七哥，他怎么就死了呢。“老八还是不相信。
”唉呀，死就死了。没见过死人呀。“”不是呀，刚才，刚才他还说话来着。“对于已经有些语无伦次的老八，太爷爷真是不知道怎么解释。
”走啦，走啦。抬他到后面去。快点回去睡觉，天亮了不知道是不是会轮到我们上了。今天死的是他，明天不知道会不会是我们呢。“太爷爷骂骂咧咧着。两人抬起担架，绕到院子后边的草棚里。那里早已经堆满了伤重不治的伤员。百十具尸体，密密麻麻地叠压在一起，就像当初太爷爷经历一样。
小心的把尸体从担架上抬下来，放进死人堆里。太爷爷转身欲走。可老八却站住了。他的眼神仍然直直地看着草棚里的那堆尸体，仍然定住了脚步，不肯挪一步。
”老八，走呀。“”十七哥，你以前曾经被人当死人一样扔在这里等死的。“一句话，捅到了太爷爷的心窝，让他也不知说什么。
老八不过是一个二十岁刚刚从家乡走出来的青年。虽然历经战火煎熬，但内心的纯朴，善良，天真却仍然潜藏于内心。见多了生死，却仍然看不淡，看不穿。面对死去的弟兄，他做不到太爷爷这般坦然，这般随意。他的悲天悯人，他的伤心无奈，仍然刻在着他的脸上。
”十七哥，我们把他埋了吧。他也是我们上林的同乡，丢在这里，不知道要多久才有人来埋他呢，我们早点让他入土为安吧。“一句话让太爷爷无法反驳。他只好急匆匆地跑进医院里，和担架排的弟兄借来了两把铲子。
天色已经渐亮。医院旁的小山坡上，太爷爷和老八已经挖好了坟坑。
断了气的弟兄，被太爷爷和老八抬到了山坡上，正准备下葬。
清晨的阳光，已经开始从树林里照里进来。透过射进来的阳光。太爷爷看清了死去弟兄的脸。
安详，宁静，仿佛是睡着了一般。除了嘴角的血沫，还一张满是硝烟尘土发紫的脸。提醒人们他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透过这张脸，太爷爷想起了在家乡乡间田头小街村巷子里遇见的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他们和他是那么的熟悉相似。这感觉，就像太爷爷曾经和他在家乡的某一处擦肩而过一般，似曾相识。
老八蹲了下来，最后给他整理着遗容。理顺他打岔的裤角，整平上衣的军装，抹去嘴角的血沫，再然后擦干净身上的征尘。到最后，他看着弟兄胸前的胸章定住了。
”十七哥，他真的是我们那个地方的。“”你确定了么？“”你看他的姓名。“老八指了指他胸前胸章。那里刻有他的姓名。
”刚才他讲的一句话，我一听就听出是我们那的口音了。你再看他的名字，覃这个姓我们那最多，还有中间这个光字，这是他的字辈。我们那里，好几个覃姓村子的后生，名字里都有这个字。“老八的仔细认真让太爷爷叹服。
话音刚落，老八就动手去扯尸体上的胸章。
”老八，你做什么。“”带他的胸章回去。要是有人问起他，我们也好报个信，留个凭证呀。死在哪里家里人不知道，可总得让家里人有个信物呀。“老八的举动让太爷爷为之动容愧疚。出来打仗好几年了，身边的弟兄都死了好几批了，太爷爷怎么就没想到过这个细节，做过这样的事。
”好啦！“老八把扯下来的胸章装进了袋里。
”可以了喔！“”埋吧。“两人阵亡弟兄的尸体，抬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过了墓穴里。两人执起了铁铲，铲起的黄土，落入墓中，渐渐地盖住了弟兄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没有亲人相送，没有哀声响起，没有白幡飞扬。唯一的，只有两个没搭上一句话的同乡，在为死去的兄弟尽着本应的本份和义务。
”老表呀，一直往南走，就可以回到家乡了。“老八对着坟莹里的人大声念叨着。
是呀，魂归故乡，就能闻到桂花酒飘香。那香醇米酒已经为你满上，亲人的欢声笑语就在耳旁。
魂兮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