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呀，皇上——”

顾紫衣为时已晚地想起应该先捂上耳朵，翠儿那裹了十八层蜜糖的声音就不由她控制地钻进来，从胃到舌腻得她发麻。

喔唷，拜托也不用这样吧？虽然说深宫宫女的生活是蛮寂寞的，虽然说宫里唯一的男人就是那个皇上，偶尔能见到个把别的，基本也都是笑一笑天上会下红雨的严肃老头子，虽然说唯一的这个男人，确实也比别人风度潇洒一点点，相貌英俊一点点……呃，所谓一点点的效果就是这样——“快帮我看看，这珠链戴得正不正？”

“呜呜，早知道皇上会来，我就穿那件大红的裙子了……”

“啊呀，你别穿这么高的木屐，会挡到我的啦！”

……

要不是这位“不幸”三五不时地光临慈宁宫，顾紫衣还真不知道慈宁宫中，原来有这么多宫女，平时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做事，忽然间就像闻见鱼干香的猫儿一样纷纷冒出来，虽说把大燕朝尊贵的皇帝陛下比做鱼干是有点不敬，但这情形实在是……像啊！

顾紫衣很没风度撇了撇嘴——反正现在也没人会注意她了，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来，根据经验，这碗茶喝完以前，他是走不进正堂的。

“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很久不来了哟。”——好像前天才来过。

“这不是来了吗？”

“皇上，奴婢给皇上准备的蒸饺，已经上笼了。”

“好，待会儿朕一定品尝。”

“皇上……”

奇怪了，这是慈宁宫吗？怎么觉得有点儿像平康坊……不过，据说这是“传统”，从先皇时代就有的传统。到了现今这位皇上，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皇上一贯的和颜悦色，无疑是助长这种趋势的主要原因之一。

虽然在宫女们嘴里，这是皇上的莫大优点，不过要在顾紫衣看来，只能说是——他、很、闲！

虽然先皇莫名其妙地“驾崩”，多多少少造成了一点猜疑和骚动，然而现今的皇上在做太子的时候就深得人望，登基之后，依旧重用先皇老臣，也没有出现一朝天子一朝臣的状况。昌平帝留下的江山本来就一片太平，半年过去，民心安定，太平依旧。既然四海升平，皇上闲着就闲着，也没人看不顺眼——只要他别老闲到慈宁宫来。

想她顾紫衣这半年的太后生涯，基本就跟预想中一样完美无缺，基本——如果不存在那个大名叫慕容幸，不过一般被称作皇上的人的话，那就真的毫无瑕疵了。试想整个宫城之中，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一次一次频繁地在慈宁宫中制造骚动，打扰太后的雅兴？在顾紫衣看来，那个借着晨昏定省名义的家伙，根本就是存心来搅乱她的神仙生活的。这么说，绝对是有理由的……

一杯茶喝完，在宫女们看来是飘逸俊雅，在顾紫衣看来是臭显摆的那条身影，也准时晃进了正堂。

只是，还没有走到座位旁，莺莺燕燕的声音尾随而至。

“皇上，请用茶——”

幸好茶已经咽下去了，否则顾紫衣向来引以为豪的风度可能不保。拜托，不用这么夸张吧？皇上他只有一张嘴，能喝七杯茶吗？

不过，皇上硬是能做到绝不顾此失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