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第十二章(改bug)
第十二章
谈好的联手, 说断就断。
这发丝凌乱、眼尾泛红、呼吸微喘的样子,不是发生了点什么,夏予澜都不相信。
夏予澜:“宗昙, 你别太过分!”
当着夏予澜的面,宗昙反倒得寸进尺, 把那只手暧/昧的放到了殷长夏的腰上。
看不惯又能怎么样?
还能阻止他不成?
笑话。
殷长夏叹气的扣上了扣子, 宗昙的嘲讽能力,简直能激得人跳脚。
果不其然,夏予澜被气得想动手,又碍于自己的鬼力被宗昙夺走,只得可怜巴巴的朝着殷长夏喊:“你看你媳妇儿。”
殷长夏被他这个称呼逗笑。
虽然平时老婆老婆的喊, 那也是口头老婆, 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
殷长夏苦口婆心的说:“不要欺负老人家,你看他多可怜。”
宗昙晲了夏予澜一眼,轻飘飘的道了句:“看不顺眼, 可以不看。”
夏予澜:“……”
所以你是不会改了, 对吗?
想起自己的鬼力在宗昙的身体里, 夏予澜喉头哽出一口老血, 也对他无可奈何。
但凡殷长夏愿意,他举起双手赞成殷长夏‘始乱终弃’,别为了宗昙一个,耽搁一大群。
可一想起他家小崽子大有可能是人家媳妇儿……
夏予澜自闭了。
殷长夏岔开了话题:“太爷爷,你怎么过来找我了?”
夏予澜闷闷的说:“见你这么久没跟来,我又除掉了时小姑娘头发里的鬼蝉,就想过来知会你一声。”
敢情是想过来邀功, 反倒看到了这一幕?
对比樊野待时家的态度, 夏予澜简直是个小……啊不, 老天使!
殷长夏:“鬼蝉……是李蛹?”
夏予澜:“他之前利用周迎,用载物炼出了某样东西,我估摸着是蝉人。”
殷长夏:“……”
提及周迎,便想起了纪今棠,方才打闹的欢快便轰然消散,殷长夏的情绪也一度低落。
漫山的枯叶残枝,也像是他此刻的心情似的。
夏予澜:“蝉人得有依附,想必就用了周迎的尸身。李蛹这么做,恐怕……”
他原本想说,李蛹是想用周迎去扰乱殷长夏的心神。
殷长夏的面色变冷,接过了夏予澜的话:“他想挑衅我。”
夏予澜看他面带怒意,便明白这一次殷长夏是下了对付李蛹的决心。
他并不会主动害人,也不代表他会站在原地挨打。
殷长夏利用时钧去做的部署,可并不仅仅是为了赢下游戏。
他想干翻A级玩家。
夏予澜重新回到了血玉当中,表情里带着淡淡欣慰,越看越可惜于殷长夏不是生于他那个时代。
夏家最后这一代,可谓是优秀。
然而这一次,夏予澜却没有那么多悔恨和遗憾,更多的则是对殷长夏优秀的骄傲感。
秋风萧瑟,层林尽染。
山上雾气漫漶,薄薄的一层,如水墨般泅开。
前方被层层树叶遮挡的凶宅,看上去残破而古朴,时光令它褪色。
殷长夏一步一个脚印跟了上去,转眼间已经抵达了凶宅里面。
任叔正拖拽着第五口凶棺,身上绑满都是在坝子里编的麻绳,他在拖拽凶棺的时候,身上的皮肤都被涨得黝红。
殷长夏:“怎么不帮忙?”
时瑶:“任叔不让人动,说这活儿只能一个人干,害怕吵醒了里面的东西。”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口凶棺没被开出来了。
如若全都开启,便要还一千多年的阳寿,殷长夏根本担不起这负荷。
任叔这样小心,也是出于对殷长夏的爱护。
殷长夏:“任叔,你等等。”
任叔:“怎么了?得赶紧把这东西拉到坝子里。”
殷长夏对郑玄海使了个眼色,郑玄海便心领神会的将东西放了下来:“我帮你点吧?”
殷长夏:“这事儿只能我自己来做。”
殷长夏蹲在地上,看到凶宅前庭的小土包,那是之前埋着残疾狗的地方,身体曾被江听云使用过。
他点燃了冥币纸钱,在地上插上几支香烛。
纸钱很快化作灰烬,朝着四方散落,湿润的空气里也夹杂了淡淡的燃香味。
数年来没人供奉,这里已经荒无人烟,只剩下孤魂野鬼徘徊于此,连本宅里的鬼魂也受凶棺折磨变得十分虚弱。
这是他们数年之后,头一次接到了来自阳间的供奉。
那一缕香不光飘到了宗昙身边,还有夏予澜、樊野、乃至家园之中。
正在黑夜里的陆子珩和江听云对话停顿,江听云一金一黑的眼瞳随着香火转动,连双鱼玉佩的两只半鬼王也暂时变得安静。
“夏夏……”
明明荒芜得寸草不生的心,偏要被注入阳光雨露。
他明明可以忍耐的,如今却觉得一秒都是煎熬。
谁让他曾从荒芜的土壤之中探出了头,窥探到了那一缕天光。
可他无法拥有。
江听云微垂着眼眸,用手轻轻覆上了怨狐眼,一下又一下的摩挲着,唯有这样才能让他更加坚定的走下去。
已经做出抉择了,不需要再更改。
陆子珩:“后悔了?”
江听云:“并不。”
他走进他的世界太晚,所受的数百年折磨,就摆在自己眼前,并不能轻易抹去。
江听云:“我曾经活得像是一条狗,而后我会自己扯断那根缰绳,再暖再美的东西,不属于自己的时候,那也如镜花水月一样。”
陆子珩:“……”
真是神奇。
明明他除了保护欲以外,感知不到任何情绪。
这是身体的某部分出现了问题,也有可能是因为凶棺的缘故。
然而此时此刻,陆子珩却从江听云的话中,联想到正常的自己,该有什么反应?
那一定是对同类的悲悯。
然而此刻的陆子珩没有任何的反应,神色间仍带着些破碎感:“下一场开始之前,我会撤回对赌协议。”
江听云:“原来你只是在用这件事去逼压他,然后演给他看。”
陆子珩:“演给谁看?”
江听云淡笑:“薄临锋。”
前一个‘他’是说殷长夏,后一个‘他’是说薄临锋。
陆子珩对凶棺里的东西向来冷漠,却头一次正视起了眼前的人。
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觉得这是在针对薄临锋,只会觉得他在针对殷长夏。
偏偏是江听云,摸清了他的想法。
有关于薄临锋集齐十位A级玩家的事,陆子珩已经有了眉目,将要借着薄临锋对特殊游戏的关注,深入十区调查。
毕竟那么多A级玩家入场。
薄临锋不会愿意见到A级玩家损伤过多的。
陆子珩淡漠的说:“不过我并没对阿祈撒谎,等这件事情做完,我不会把借用的两口凶棺还给他,我会直接销毁。”
江听云没再继续同他对话,而是伸出了手,想要拽住那一丝薄如蝉翼的烟缕。
最终,他只是捏紧了手,目送着白烟消散。
—
传达到家园里的供奉毕竟有限。
殷长夏仍站在凶宅里,面颊已经被燃烧后的灰烬染黑。这样的他却像是沾染了几分烟火气,变得如此真实。
几叠纸钱,一杯黄酒,这便是最简单的祭拜了。
夏予澜眼神闪烁,突然间感叹道:[这就是为什么凶棺会喜欢小崽子的原因了吧。]
他太不一样。
还真是‘供奉’。
由于凶棺的特殊性,夏家人不大敢供奉凶棺,说是供奉,实则只是提供精气,也不敢替他们立牌位。
这毕竟是见不得人的阴邪玩意儿。
当殷长夏在深渊博物馆里说出‘我来供奉你们,替你们立牌位’的时候,凶棺或许还带着戏谑或看戏的想法。
而真当殷长夏这么做的时候,他们反倒失了言语。
第五口凶棺的阴邪气息突然被压制,变得如正常棺材一样,完全消停了下来。
任叔也觉得奇怪:“光是烧纸……就能……”
刚才他拉着棺材时极度费劲儿,就跟在拉着一座小山似的。
凶棺是不肯跟他离开的。
现在任叔拖拽凶棺时,反倒变得格外轻松。
夏予澜听罢,也只是喃喃道:[这可不是简单的烧纸……]
成为镇棺人后,他也是头一回收到真正的供奉。
殷长夏:“任叔,麻烦你了。”
任叔回过神来:“放心!交给我吧!”
这次他一定不会再让殷长夏失望。
任叔将凶棺拉至外面,忽的看到他们三人还站在凶宅之中,回头好奇的询问:“小祈,你不跟我回去吗?”
殷长夏:“我要去做一件大事。”
任叔笑了笑,这孩子又在忽悠他,逗他玩儿呢?
殷长夏站在一片荒芜里,却笑得如春花一般灿烂:“如果成功了,夏家千年来的难题会被解决,陆子珩也会回来的。”
这样的逆境,他都在拼命向上。
任叔的鼻尖有些酸涩,并不是源自痛苦,而是源自骄傲和感动。
他推着他进入凶宅的决定做对了吗?
直到如今,任叔都会发出这样的问题。
是安安静静的死去,渡过最后三个月的美好时光;还是如今这样身处于洪流之中,哪怕地上布满荆棘也要一腔孤勇的向前更好?
殷长夏给出了他答案。
任叔重新回过头去,也曾对殷长夏时不时消失在凶宅的事情有所怀疑,什么也没问出口。
殷长夏不瞒,他却不问。
双方达成了一种默契,任叔拽紧了肩上的粗绳,知道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五口凶棺,他一定要护好。
—
殷长夏、郑玄海、时瑶三人的身影逐渐消匿于凶宅之中,他们这才重新进入了家园。
依旧是熟悉的水雾,游戏大厅的人显得稀疏。
殷长夏原以为自己回到了九区,哪知道这一次还是回到了一区。
奇怪?
三人赶忙穿上了遮掩容貌身形的道具,知道前面有人会等着他们,不由的提起了一百二十万分的戒备。
果不其然,人群并不是堆在游戏大厅里,而是堆在了外面。
“薄队竟然为了要见某人一面,用A级玩家权限修改了他进入家园的区域。”
“难怪他会被三个A级玩家下达对赌协议,家园谁有这个殊荣啊。”
“通常而言不应该沉淀几个月再成为A级玩家的吗?时钧也是这样。可看这阵仗,他是要直接在特殊游戏过后,就升为A级玩家?”
“哪个新人这么牛逼,我的天呐。”
玩家里纷纷猜测着,已经从当初的贬低,变得被吊足了胃口。
他们不由暗想,怎么特殊游戏还没开场?
搞快点啊!
直播类游戏向来爆冷,因为每次开播都只有两小时。
然而这一次的直播类游戏,却是万众瞩目、空前绝伦的。
这无怪乎他们期待成这样,事关第九位A级玩家的诞生,又有三名A级玩家提出对赌协议,看了直播不仅能见证历史,还能从A级玩家的过关当中学到经验。
这何乐而不为呢?
殷长夏等人一出来,便被黎靖直接拦住:“总算进家园了?”
他如一座雕像立在前方,屈腿抱臂的坐在金属横栏上面,完全不被外界的议论所影响。
看着逼格十足,实际上是……
懒。
殷长夏本来也想见薄临锋一面,他说过要回复薄临锋,恐怕那边是等得不耐烦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殷长夏:“没想到我这么荣幸,能被黎大佬这样的A级玩家堵上个两次。”
黎靖缓缓站起身,有些无奈的说:“没办法,薄队要见你,堵三次也得堵。”
话音刚落,便引得在场众人抽气。
都说他是触怒了众多A级玩家,才会招来三份对赌协议。
看来不像是传闻里那样啊。
殷长夏不在游戏的这些天,家园玩家谈论的已经不再是曾经动乱的九区,而是这件史无前例的对赌。
从皮到肉,全都给扒了个透。
他们每一处都在用放大镜去看,恨不得比别人多看出一些细节,多掌控一些情报。
这样的关注度是前所有为的。
殷长夏:“过去没问题啊,不过我可不想把我的同伴留在这里。”
黎靖:“……这是在跟我谈条件?”
殷长夏笑眯眯的说:“黎队在薄队面前得眼,我怎么可能这么不识抬举呢。”
这是在讽刺黎靖是薄临锋的好狗吗?
关注这边的人,差一点都快被殷长夏给吓得心脏骤停。
偏生黎靖还不能生气,毕竟殷长夏又没直说。如果在众目睽睽之下表现出不爽,不就是承认了殷长夏的话吗?
黎靖那怠惰的样子完全变了,突然露出笑容:“薄队一直青睐你,我总是难以理解,现在看,至少你胆量上倒和A级玩家一样。”
是暗讽他实力不到A级玩家,胆子却先到了?
殷长夏像是没听懂一样,笑得露出小虎牙:“谢谢黎队夸奖!”
黎靖:“……”
众人:“……”
这人脸皮也太厚了。
反击根本没用,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黎靖又重新恢复了那冷漠的样子:“走吧,别让薄队等急了。”
这模样已经是默认了让殷长夏的同伴跟上去了。
众人不禁暗暗称奇,没想到短暂的过招当中,黎靖不仅没生气,还变相庇护了殷长夏。
在场的玩家更是不敢再追究围观,毕竟他们人都已经被黎靖带走,再追上去岂不是自己讨苦头吃。
殷长夏一路跟在黎靖身后,犹如参观似的看着一区。
“不错、不错,果然比九区更加繁华精致,而且还能在一区看到阳光,可比死气沉沉的九区好太多了。”
“正巧唐书桐还欠我一栋宅子,正好朝他要一区的地盘啊。”
郑玄海都忍不住扶额了,马上就是鸿门宴了,殷长夏的态度能不能正经一点儿?
再看旁边的时瑶,她浑身都冒着冷汗,身体也僵硬着,每走一步都跟老化的机器人一样,看得出又怯弱和迟疑。
郑玄海长叹了一口气,发现自己跟时瑶才是正常人。
也唯有时瑶,能给他一丝丝的安慰。
时瑶:“……”
为什么突然读懂了郑哥的脑回路?
待他们终于抵达会议楼,上方悬吊的干花骤然间砸落了几朵,几道暗影猛地缩回了薄临锋的影子里,屋内的阴寒之气还未被驱散,像是刚刚完成一场进食那样。
薄临锋却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刚才被瞧见这一幕的人不是他。
“来了?”
薄临锋坐到了长桌前,手肘撑在桌子上,微微挡住了下颚,只露出一双如冷锋一般的眼瞳,泛着如水中之月一样的暗光。
他身后的画面被拉长,极长的雕花红窗直接连通了二楼,外面连半点月光也无,却能从这个角度窥见到远方。
不断有金色光柱升起,他身后便舞动着死亡。
“坐。”
干练而简短的句子,带给人上位者的压迫感,如同执掌黑暗的夜枭。
时瑶反应最为僵硬,当场就表演了一个坐姿立挺。
殷长夏:“……”
他无奈的绕到了时瑶前面,手上在她的发顶轻拍了两下,示意她别这么紧张。
殷长夏推开了椅子,便坐到了时瑶旁边。
——以一个真正队长的姿态。
薄临锋目光扫到了时瑶的身上,眼神果真如刀一样。
不过此刻时瑶的状态,已经没那么紧绷了,像是注意到了周围可不仅仅只有她一个人。
她可是有团队的。
黎靖关上了门,看得暗暗惊奇。
薄临锋和殷长夏的一次交锋,恰恰就提现在这个小姑娘的身上。
正常人就该是时瑶这种状态,兢兢战战,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拘谨两个字。
然而殷长夏只一个动作,便让她逐渐恢复平静。
看来信仰感很高啊。
薄临锋也同样得出了答案,便没想在殷长夏的团队入手:“你的队伍,不错。”
殷长夏笑得轻松:“承蒙薄队夸奖。”
薄临锋直奔主题:“上次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殷长夏目光放在了郑玄海和时瑶的身上,发现他们一直注视着自己,却没有任何逼迫的反应,都在等他给出答案。
是敌人还是朋友,他们都会按照自己的反应去对薄临锋。
殷长夏心头微暖,若换做李玖之类的人在这里,一定会劝他答应薄临锋。
李玖会说——不要抗衡。
所以他永远无法把李玖看作他的队友之一。
殷长夏站起身,没再任何的试探,给予了他最高的尊重:“请恕我严词拒绝。”
这番话不禁让黎靖暗暗心惊。
家园向来是没有几人敢违抗薄临锋的。
这人不过是个C级玩家,他不怕失了薄临锋的压制之后,所有A级玩家都去掀他的老底吗?
黎靖惧怕的将目光放到了薄临锋的身上:“薄队……”
哪知道殷长夏做出更令他惊人的举动,缓缓掀开了自己的兜帽,将长相也一并露了出来。
反正纪今棠已死,薄临锋随手一查,很快就能从当初的新星榜名单里排除是他。
马甲太薄,根本藏不住。
薄临锋:“……什么意思?”
殷长夏笑道:“来拒绝这么大的事情,当然不能藏头露尾。”
薄临锋:“……”
旁边的黎靖一瞬间失神,没想到殷长夏的长相会如此出众。
他当时倒是有过惊鸿一瞥,却只觉得这应当是个花瓶。
结果里面长得最好看的人,武力值潜力值也最高。
薄临锋:“你考虑到后果了吗?”
殷长夏摊手:“薄队用三个A级玩家敲打我,想用压力逼我就范,实在是盛情难却,我也只得乖乖迎战啊。”
他明明可以拖延,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殷长夏这个人,很多时候都耍滑头,可一旦遇到大事就真诚。或许正是因为殷长夏的这一点的真诚,才不至于沦落到利欲熏心,只顾算计别人的样子。
他和李蛹、时钧,都有天然不同。
薄临锋:“你倒是恣意妄为。”
殷长夏:“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身边已经很有一个黑的了,我当然也受到了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