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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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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珩的手朝上抬起,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动手了。

众人戒备了起来,纷纷微弯着身体,拿出武器对准了他。

陆子珩的手腕上还缠着血红的黑线,吸饱了他身上的鲜血。

然而陆子珩只是简单的做出了隔空揉头的动作,眼中带上了几分笑意:“就这么害怕我吗?”

众人:“……”

有病!

宗昙便要对他出手,谁知苏摩竟然再度赶到了这边,站在了陆子珩面前。

双方再度对战,这一击却是被苏摩用身体强行接下。

苏摩再度吐出几口血,眼神却是空洞而无意识的:“主人,你没事吧?”

又是红鱼?

他们瞧见那条红鱼再度出现,在苏摩的附近游来游去。

换言之,苏摩会这样对待的人,该是殷长夏。

红绸被风吹得飘动,艳得如淬血,与周围凝结的积雪交相辉映。

红的极红,白的极白。

而陆子珩站在下方,纵使总带着那种易碎感,却强烈的侵占着所有人的视野。

殷长夏:“宗昙,别过去。”

宗昙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飞快站回至殷长夏的身边。

陆子珩走到了黎靖的身边,弯下腰将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脸上露出清浅的笑容:“黎靖,我想租赁你的载物。”

黎靖:“如果我把载物给你,我就会……”

陆子珩:“你想让薄临锋取胜,还是想让你自己取胜?”

这话问得很明白。

不得不说,陆子珩太会抓住人心了,只是单纯的一个问题,便将黎靖推入了悬崖边上。

黎靖呼吸急促,表情开始变得难看。

若没有载物,他该如何抵抗宗昙的碾压?

但陆子珩的话,每一个字都戳在他的心上。

这一次的行动,薄临锋并不知情。

他想要用这双眼睛亲眼去见证,见证薄临锋完成那件事。

黎靖:“……你别骗我了,你会保护殷长夏,又怎么可能让临锋取得胜利。”

陆子珩:“但现在阿祈就要突破五区,直奔一区而去了。你体会过新生鬼王的力量了,觉得阿祈和薄临锋,谁会取胜?”

“你一直站在上面观战,迟迟不肯加入战斗,这就是你让我和殷长夏对战的理由?”

黎靖心里压抑到了极点,刀子已经悬在了他的头顶上方,“为了让我意识到这一点,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陆子珩:“唔,但我把选择权我交给你了。”

黎靖:“……”

妈的。

他这个时候,竟然和殷长夏感同身受了。

看似有选择权,实质上根本没有。

不过……

陆子珩说得没有错。

时机稍纵即逝,若是挣扎一番,还有转圜的可能。但现在放任殷长夏,相当于把胜利拱手相让。

倒不如让他们兄弟内斗。

黎靖咬牙:“……好。”

话音落下,苏摩便走了过来,朝着黎靖伸出了手。

黎靖眼神闪烁:“你是半鬼王,熊天意的身体和你不契合,他根本撑不了多久。”

苏摩毫无所动,将手伸得更近了一些。

黎靖无力的低下了头,冷笑了两声,这是向他索取吗?

“我同意将载物租赁给陆子珩。”

苏摩的手中出现了染血的青铜盔甲,原来在脱下来之后,它便恢复了原来的色彩,不像之前那样青中泛着血红。

苏摩单膝跪在地上,将载物拱手递交给了陆子珩。

上面染着血。

但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

苏摩脖间的双鱼玉佩,越缩越紧,仿佛一根无形的锁链,在限制着他的自由。

陆子珩:“还真脏,受了多少伤?”

黎靖吐出一口血,已经无力回天,只能在一旁虚弱的喘息着:“陆子珩……你如果敢出尔反尔,我就立即把载物收回来!”

陆子珩满是散漫,接过了苏摩手中的载物,穿在了自己的身上,打算和宗昙来了一场正面对战。

陆子珩:“唔……新生鬼王,果然很厉害。”

宗昙:“……”

这家伙!

宗昙被他的态度所激怒,脸上的表情反倒沉了下来。

他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反倒离开了陆子珩数米,命令着周围的那些鬼物,先行向陆子珩发动攻击。

他可不想被红鱼影响。

陆子珩眯弯了眼:“放心,我没打算操控你。”

宗昙对此嗤之以鼻:“嗤,你配吗?”

陆子珩:“……脾气真不好。”

他看向了殷长夏,仿佛告状似的:“阿祈,他闹脾气了,你管管?”

这口吻仍旧亲昵,却是在这种场合之下。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不理会他,反倒轻声对宗昙说:“宗昙,一定要小心。”

这态度简直天差地别。

陆子珩心里微微感到不适,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他就像是一座空灵的山谷,里面漂浮着雾气,却不见任何的植物。

随着鬼物们的冲撞,石门的缝隙在变得更大。

陆子珩分明可以控制鬼物们,此刻却放任。

陆子珩:“凶棺厉鬼果然是凶棺厉鬼,阿祈,你看到了吗?他,他们,就是这样危险,时时刻刻在觊觎着你的阳寿和性命。你如果不时时刻刻保持着自己的强大,就要被这些豺狼分食。”

殷长夏:“豺狼?你在说你自己吗!?”

陆子珩脸上的笑容凝滞,渐渐冷却了下来:“阿祈,只要你乖乖的,让我保护着,又什么不好?”

他的重重表现,让陆子珩明白。

殷长夏在抗拒。

陆子珩的慌乱一览无遗,仿佛除了这件事情以外,他再也找不到任何能让他活下去的执念。

幼年时期,陆子珩过得凄苦。

好不容易被夏家父母收养,他还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家人,却不想家人竟然在觊觎他的命。

自那天开始,陆子珩便如一只破碎的玻璃瓶,不管在里面装入任何东西,都会轻易流干净。

可他仍在渴望,渴望着内心装满了各种情感的自己。

是否因为残缺,才会强烈的想要正常?

这一点,陆子珩也说不清楚。

但在那个暴雨的夜晚之后,他跌跌撞撞的离了家。原本感情就少得可怜的自己,变得更加空无一物。就像是拥有人形的怪物,蜕了皮,才能知道里面的丑陋所在。

在知晓父母的死讯,又得知殷长夏得了绝症后,原本如空壳一般的自己,才渐渐生出了一点儿情绪。

抓住救命稻草的人,分明是他自己。

陆子珩:“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手里已经握着三个A级玩家的载物了……又操控着半鬼王,可以在薄临锋的手里护下你。”

黎靖死死的锤击了一下墙面,原来这就是陆子珩逼迫他租赁的理由。

双鱼玉佩……

他想要陆子珩的载物,去帮助薄临锋渡过融合,反倒被陆子珩将了一手。

他输得太惨了。

也难怪现在家园变成了这样,薄临锋、陆子珩……乃至殷长夏,都不是什么常人!

“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给出了回答——”

殷长夏厉声道,“不!”

陆子珩:“……”

他脸上的笑容尽失,那点渴望活生生的被憋了回去。

这些话,像是一条无法越过的鸿沟,彻底将他们的距离给拉远。

于是陆子珩唯一的心理支撑,就仿佛因此而轰塌,令他整个人碎裂得越发厉害。

咔嚓——

陆子珩似乎还能听到碎裂的幻音。

那是他自己。

再度抬眸时,陆子珩的神色都产生了新的变化:“阿祈,既然是这样,你就别怪我用过于强硬的手段了。”

石门被打开的范围更广更大,是里面的齐枫和李玖动了机关。

他们倒是会直击痛点,明明有袁阔守着,还是让他们成功了。

陆子珩表情冷凝,

发现鬼物们一时受熊天意载物的影响,一时又受宗昙鬼王的威压,行动变得尤为混乱。他不顾手腕的割伤,强行拽开了那些正要打开石门的鬼物。

然而这就是宗昙想要的。

“腐烂都是从里面生出的。”

宗昙的声线放缓,表情显得晦默难测,唇角的笑容缓缓咧开,“我等这一刻真是太久了。”

他的身影迅捷如闪电,窜到了石门那边,双手放在了巨大的石门上,手臂上青筋凸起,手掌间的幽蓝鬼火朝外泄出。

缝隙变得更大了。

陆子珩:“苏摩!”

苏摩想要靠近那边,这样红鱼就能接近宗昙。他的动作很快就被封住,殷长夏拽住了他的武器,正要朝着他胸前的双鱼玉佩而去。

毁了它!

推开它!

殷长夏和宗昙的想法高度契合,宗昙咬紧牙关,双眼一片血红:“唔!!”

石门彻底打开了。

宗昙已经以一己之力将其完全撑开,那原本应该由二十几个玩家共同完成的事。

这就是鬼王?

殷长夏原本也要拽住双鱼玉佩了,但他突然想起之前陆子珩所说的‘你大可以试试’的话,他的手突然拐了个弯儿,反倒留了个心眼。

陆子珩表情微僵,一换一都没让殷长夏上当。

很好。

的确有进步。

蔺明繁目露惊疑:“为什么……?”

殷长夏没有解释:“快进去——!”

他内心总有种古怪的感觉,总在提醒着他不能轻易毁掉双鱼玉佩。

不过他还没有完整的证据,去支撑这一行动。

随着殷长夏的话落下,郑玄海和蔺明繁赶忙向着里面奔去,和李玖、齐枫汇合。

他们回过头的时候,却发现殷长夏和宗昙根本没有动弹。就连陆子珩在他们进来的时候,也依旧没有阻拦。

“你们也……”

说到一半,郑玄海卡住了。

陆子珩之所以没动手的原因,是因为殷长夏在外面。

陆子珩其实根本不在乎五区守不守得住,只在乎殷长夏会不会留在五区,留在他的身边。

这样强烈的在乎和偏执,让郑玄海脸色苍白:“……真是疯了。”

周围起雾了。

阴气聚集太多,那些鬼物完成了推开石门的使命后,便隐匿在雾层之中,如海浪一般朝着他们几人逼来。

一直没有动静的陆子珩,终于开始出招。

与此同时,宗昙看到了自己手臂上的蜘蛛纹。

他曾经在往生游戏里,被江听云暗算,但直到最后江听云都没有使用这一招。

宗昙变成鬼王后,曾经想过要驱除这东西。

尝试许久无果,又遇到黎靖夜袭,宗昙更没有这个时间了。

没想到……

这东西,竟还是被敌人所利用。

想来陆子珩一开始便瞄准了这一点,让手臂的蜘蛛纹爬得更快更多。

宗昙原本想要放手,却被里面的李玖传来一个信息给阻拦:“别放!!”

郑玄海:“出什么事了?”

李玖脸色泛白的说:“陆子珩把河道的水引到了原来游戏大厅到各区的通道当中,现在唯一能够去一区的路,就只剩下区域大门。而这个区域大门,如果是被外力强行开启,就会有一段时间紧闭无法打开,期限是三天!”

三天?

黎靖说家园撑不到24小时了,他们根本没这个时间等三天。

看似赢了,实际没赢。

陆子珩没有全力阻拦,就是这个原因。

他在以这种方式困住宗昙。

困难、恐惧、黑暗……皆是无法困住这位鬼王。

爱却可以。

饶是蔺明繁,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常人能比得过的心计吗?

陆子珩朝着殷长夏伸开了手,一只蜘蛛摊在他的掌心:“阿祈,这就是江听云在去往生游戏之前,亲自留给我的东西。”

殷长夏眼瞳缩紧:“这些蜘蛛吃下了江听云的感情和记忆……”

陆子珩:“是啊,这是他最重要的那部分感情。”

殷长夏艰难的回过头,陆子珩故意放了水,让郑玄海和蔺明繁进入到了五区,宗昙也被石门牵制,双手都撑在了石门上没有松开。

苏摩开始出招,他抛却了那具肉身,化作了一团庞然大物,直奔向了石门内被郑玄海扶着的裴铮。

这一变故发生太快,根本没来得及反击。

苏摩站到了陆子珩的身后,手上掐着裴铮的喉部。

他的真容终于露了出来,并不像是熊天意那样五大三粗,根本不像是厉鬼,反倒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

双眸清澈明净,像是一汪碧泉。

若要比喻,便若千树万树绽放的梨花,毫无攻击性的长相。

肉身变为了灵体。

而陆子珩也分出了手腕上得一根黑线,绑在了裴铮的身体上。

殷长夏心头发紧,语气发沉的说:“你要操控裴铮?”

陆子珩:“可以这么说。”

殷长夏便像是溺水般,在不停的往下沉:“……裴铮和江听云是共存的,要想逼出裴铮身体里的诅咒之物,唤醒裴铮,便要把江听云的鬼核放到他的身体当中,还要夺回那一部分蜘蛛吧。”

陆子珩笑了笑:“真聪明。”

他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就像是真的哥哥的口吻。

殷长夏:“你要裴铮的身体,就是为了能发动……江听云拼死在往生游戏里设下的蜘蛛纹?”

就因为裴铮和江听云相通,他发动江听云留下的蜘蛛纹,才得借助裴铮的身体。

这就是陆子珩争抢裴铮的理由。

陆子珩理所应当的说:“毕竟鬼王可不好对付,我当然得做准备。”

殷长夏铁青了脸。

为了这个目的,竟然从那么久之前,就开始布局了。

殷长夏不再多问,对陆子珩这一做法抱有强烈的反感。

“宗昙,放手,我不进去了!我不去一区了!”

宗昙脸色微沉,身上出现了强烈的剧痛,蜘蛛纹开始向他的面颊爬去。

那些狰狞的纹路,让宗昙看着魄力十足。

再隔不久,就要完全占领这具身体。

“……不行。”

他知道这件事对于殷长夏的意义,更不想殷长夏这么轻易的认输。

那些禁锢在他身上的囚笼,是殷长夏帮他打破的。而如今,他也想这么做,拽住快要溺水的他。

殷长夏想要不顾一切的闯过去,眼瞳里已经生出了血丝:“宗昙,我只要你在我身边,不要做傻事。”

陆子珩:“……”

废了这么多功夫,他都不曾说出放弃的话,瞧见这一幕了,却轻易做出了选择。

看来那种情况,也同样适用于殷长夏。

一切负面,皆无法阻拦他前进的脚步。

但爱可以。

一时间陆子珩五味杂陈,阻拦着殷长夏,让他寸步难行。

白丝开始出现。

宗昙的身体很快便覆上一层薄薄的蜘蛛丝,以极快的速度编织成网,就像是一颗密实的茧,快要将他包裹在内。

陆子珩:“这就是鬼王目前的唯一弱点。”

殷长夏心急如焚:“宗昙!”

陆子珩挡住了他:“不行,阿祈,你现在不可以过去。”

殷长夏:“滚开!”

他的语气变得着急,眼瞧着宗昙遇到了危险,却无法赶过去。

心里的慌乱渐渐升起,总是在危险的战斗之中,他才清晰的明白自己有多么喜欢宗昙。

殷长夏躲开了陆子珩,苏摩又挡在了他的面前。

殷长夏:“别怪我对你动手!”

宗昙已经近在眼前了,他好不容易把宗昙从暗无天日的地方带出来,又要被那即将形成白茧的蜘蛛丝所包裹。

蜘蛛丝已经快要盖住他的面颊,宗昙双手撑着石门,本想靠那些鬼物弄开身上的白丝。但它们接近之后,竟然全都被黏在了里面。

最后一丝缝隙中,宗昙深深的看着他:“别过来。”

殷长夏完全镇住,脚步如同生根那般,停在了原地。

宗昙:“你过来也会跟这些鬼物一样。”

殷长夏哑了:“那就离开那具身体!”

“舍弃身体很容易,留下身体却很难。”

此刻的宗昙却显得很平静,“我要活着,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啊。不过……我想为你试一试。”

随后,白茧缝隙被完全封死。

而所有靠近他的东西,都成为了一个小小的白茧,困住宗昙的那一个最大。

殷长夏浑身僵硬,气息忽而有些紊乱。

沉默了数秒之久,身上的黑雾顿时变得更加浓郁。

没了石门的遮挡,里面的玩家也算在了增加的时长以内。陆子珩不知道S级道具的条件,反倒为他创造了时机。

殷长夏低着头,重新动用了S级道具。

若说方才只是尝试动用S级道具,现在却是满含怒意的使用。

这种支配影响到了许多人。

原本受到陆子珩命令的玩家,脸上纷纷出现惊慌之色。

陆子珩仍然站在原地,他感知偏差,患有情感障碍,根本无法切实感知。但殷长夏此时的表情,他却看得真实。

陆子珩:“你不是想救那些人吗?”

殷长夏:“我要救裴铮和江听云,也要救夏予澜和洛璃,绝不是建立在牺牲宗昙的基础上。”

这一幕看在郑玄海和蔺明繁的眼中,内心的触动极大。

纵然他们是旁观者。

宗昙他是真的变了,曾经那么疯批的一个人,连死也不怕,如今竟然在为了殷长夏学习怎么活?

他分明可以舍弃那具身体。

但他不想舍弃能够拥抱殷长夏的感觉。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方才的事情,才会让殷长夏这样失态。

像是窒息了一样。

这囚笼,无边无形,走一步跟一步。

宗昙身上有囚笼,他又何尝不是?

殷长夏的目光里没有半点感情:“陆子珩,你不再是我的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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