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步步为营
那一声叫声太过惊恐,很快地养心殿之中便是被那哀嚎声充斥着。
那么快便是驾崩了?!宋珩还是有些迟疑的,原本她便是觉得庆历帝已经是命不久矣,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一日竟然是会来的这么的快。当然了,宋珩并非觉得庆历帝眼下这个时候驾崩不是一个好时候,而是此时此刻的庆历帝驾崩的太是时候了。
在眼下这个时候,庆历帝一死,百里缙云是会越发说不清楚,如果当初庆历帝没有死去,那么百里缙云或许还能够在众人的面前做上一场好戏,毕竟现在的庆历帝口不能言,躺在床上只能是用眼神来看人,且要同庆历帝说话只有靠得极其近,以自己的手掌为纸,庆历帝以手指为笔在自己的手上书写下自己所要说的那些个话,否则的话,谁都不能清楚地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百里缙云想必也便是想到了这一重之后这才会同意让这些个人进入养心殿去见庆历帝。
哀嚎痛哭声不绝于耳,她牵着的百里明玥也便是明白了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挣脱开宋珩牵着的手,小跑着进了养心殿之中,宋珩也是半点都不敢怠慢的,跟在百里明玥的身后进了养心殿,在内殿里头龙床前头稀稀拉拉地跪着这些个位高权重的大臣,一个一个人脸上神情悲戚无比,老泪纵横,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宋珩哪里是不晓得这些个老臣们的只是面上悲戚罢了,心中未必是会有半点的悲戚的,或许也是会有一些悲戚的存在吧,怕是庆历帝这般一死之后,这往后新帝登基,自己还能不能够维持着眼下这风光的前程,是接着会用了他们这些个臣子,还是会让他们一个一个都告老还乡了。
宋成也便是在那一群哀泣的老臣之中的,他心中悲戚的并非是庆历帝一下子驾崩了,若是新帝上任之后真的是不要他这臣子的,这告老还乡也是没什么的,这些年来宋成所积累下来的也是足够自己到老死了,实在不成的时候还有自己的一双儿女可以仰仗。这朝堂之中虽说那些个人都是说他的女儿虽是有些不守妇道,在一群男子的跟前争锋夺位,但是这实际上却是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在妒忌着他的,毕竟这古往今来也便是只出得他们宋家一个姑娘家会有这样无上的荣光罢了。
眼下庆历帝是一下子去了,那些个老臣们自然便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般不知所措了起来,宋成心中还是有些镇定的,想他的锦儿如今也可算是立下了战功,总不至于会让他们宋家辱没的。
只是……宋成一边用宽大的袖子擦着自己脸上勉强流出来的眼泪,他看向了跪在一旁的宋珩,她的模样似有着悲戚的色泽,但是又像是完全不在乎眼前这一切似的,那模样倒像是早晚会有这么一日来到的似的,这样的宋珩倒是叫宋成心中微微有些不安了起来,想着自己这个女儿虽然可算是胆大妄为了些,但是到底还是不至于做出那般大逆不道的事情来的……吧?!
百里明玥几乎趴在床边,在床前站着百里缙云同宁王两人,百里缙云的面色几乎是铁青,而宁王的神色之中虽然是有着悲戚,但是眼角眉梢之中都是带了一些个得意的色泽。
宁王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的日子便是过得这般的称心如意过的,想自己的皇兄这大半辈子都是对不住他的,但是眼下他的皇兄终于是做了一件极好的事情,他死的实在是太应该,太是时候了!在他最需要他死去的时候,他终于是死去了!
眼下一死,便是死无对证,他自然是可以将罪名安在了百里缙云的身上,也完全是可以说百里缙云为了皇位将自己的父皇给毒害了,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能够成为一个帝王人选的呢!
百里缙云除了震惊,他已经生不出旁的心思来了,明明……明明今日上朝之前他瞧见自己父皇的时候还是好端端的,是的,的确是好端端的,父皇虽说还是不能动弹,但是那容颜看起来的时候还是挺容光焕发的,只是依旧是开口说不了话、他也是命人好好看着父皇的,绝对是不会出这样的乱子。百里缙云当然知道眼下的庆历帝去的太不是时候,怎么是能够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去了的呢?偏偏是在今日宁皇叔质问自己的今日给去了,如果是在他登基之后那一日再去,那便是木已成舟谁都不能够奈何他如何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百里缙云很想在这个时候仰天长问上一声。
百里明玥当然是不知道自己的皇兄和自己的皇叔眼下心中想的事情,他伸出了小手去触碰自己的父皇,入手的便是一片冰冷的,明明之前父皇还抱着自己坐在他的膝盖上同自己说着话,还嘱咐着他是一定要好好听了师父的话的。可眼下父皇却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
“父皇?”百里明玥叫了一声,他推着庆历帝的遗体,“儿臣回来了父皇!”
庆历帝的遗体动也不动,百里明玥凑近了庆历帝的耳边,“父皇,儿臣回来了!父皇你不看看儿臣吗?”
“明玥!我的好侄儿!”宁王伸出了手将那个孩子揽到了自己的怀中,他一脸的沉痛,那一双眼睛微微泛着红,他低声安抚着百里明玥,“你父皇去了,明玥你不要伤心,宁皇叔在这儿,皇叔会为你做主的!”
“明玥你别哭,你父皇最是疼爱的便是你,你要是现在哭了,你父皇是会走的不安心的!”
他将百里明玥抱得紧紧的,那姿态任谁看起来都像是一个强忍着悲痛的叔父对着自己兄长的孩子安抚的模样,宁王这一番话说出口,寝殿之中大臣的哀嚎声是更加响亮了起来,宁王也终于是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他跪在龙床前,看着那庆历帝的遗体有些伤心欲绝地喊着,“皇兄!皇兄你倒是睁开眼看看啊,看看明玥,看看臣弟!你怎么能够这般撒手人寰,叫臣弟可是如何是好啊?”
百里明玥看着这一幕,他张着大大的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当然是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的一双眼睛通红通红,明明眼泪都是在眼眶里头打转了,但是却是倔强地没有掉下一滴泪来。
宁王还在那边哀嚎着,他松开了抱着百里明玥的手,一下子扑上了前,抱着庆历帝的尸体,他转头看着百里缙云,那一双眼睛狠毒无比,就像是一条带着剧毒的蛇看着眼前的人似的,他一张口,那毒牙便是已经冒了出来,准备射杀着眼前的猎人。
“你不是说皇兄只是病了,只是在休养吗?怎么会是突然之间暴毙而亡!”宁王的眼神像是一把刀子像是要捅穿了百里缙云似的,“眼下你还敢说皇兄是心甘情愿将皇位传给了你!只怕是你使劲了手段趁着皇兄病重的时候将皇兄囚禁在养心殿之中好借此把握朝政,然后夺取帝位才是吧!你这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你怎么可以是对皇兄做出这种事情来的,皇兄毕竟是你的父亲,对于自己的父亲尚且如此,若是对于旁人,那你还会做出什么来!”
百里缙云听着宁王那一声一声的竭问,只觉得自己身后已经是腻出了一身的冷汗来了,他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是怎么会这样的,明明这早上的时候父皇还是好端端的,难道说早上的时候父皇是回光返照不成,他又医者,又哪里是知道这么多的,只当福黄石如同往常那般,也没有细想那么多。
“宁皇叔你休要出口伤人,本宫没有煮过这些事情,也从未做过皇叔口中的那些个事情!”百里缙云虽是不知道眼下这些个情况到底是如何的,但是他知道自己绝对是不能够认下这些罪名,所以只要是宁王所说的那些个话,自己只要反对就是了,绝对是要发对的,绝对不能承认半点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本宫今日一早还来看过父皇,当时还有父皇的身边的总管太监相伴,当时父皇虽是身子不好,但是到底还是同本宫说了几句的,如今父皇暴毙,本宫伤心还来不及,宁皇叔眼下这般的咄咄逼人,你居心叵测,只怕是另有所图才是!”百里缙云梗着一口气朝着宁王道、
“本王另有所图?”宁王冷笑,“你可有什么证据证明,各位大臣且上前来看看,我们进殿才多久,陛下便是已经暴毙了,难道你还要说是本王谋杀了陛下不成?!眼下皇兄身体发硬,这手指泛黑,明显是重了毒的模样,难道你还要说是本王下的毒不成?!”
百里缙云想了想道,“不无这个可能,刚刚皇叔可是一马当先先入了寝宫,我同几位大人随后才到,宁皇叔走的这么的快,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的。”
在这个时候阻击重要的已经不是去计较到底庆历帝到底真正的死因是什么,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清楚第知道这一点的,因为不管再怎么去计较,庆历帝便是已经死亡了。谁都不能够再去计较去研究庆历帝如何的死亡,若是生在平常人家之中,遇上这种事情肯定是要保管处理的,但是天家是不一样的,百官都是天家的奴才,有哪个官吏敢于去探查庆历帝的真正死因,难道还要像是品尝人家似的,找来仵作来验尸不成,这平常人家尚且不愿意自己的亲人的尸骨在死后还不得安宁,更何况是一个皇帝的,谁人敢去触碰半分?!
这些个道理旁人懂得,百里缙云同宁王更是懂得,所以这件事情即便是真的庆历帝中毒而死,那么庆历帝的尸骨是绝对不能触碰的,而将这关键推脱到谁人的头上便是最紧要的事情了。
为了各人的利益,他们自然是要将这件事情咬死了往着对方的身上推去,同样的,若是将这件事情推到百里明玥的身上会让他们两人获利更大,宋珩想,这两个人会是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的事情全部都推到一个五岁的孩子身上去的。
刚刚宁王的确是一马当先率先进入了寝宫,但是宁王这先进入寝宫还不是为了能够再第一时间瞧见庆历帝,然后获得一些个有利的讯息好让自己能够一举之下将百里缙云扳倒,但是随即地百里缙云也便是第二个进入寝殿之中的人,为的就是怕宁王在不经意之间得到了点什么讯息。眼下他们两人便是将刚刚在朝堂上的争吵搬到了养心殿之中来的,好想只要能够再这里争吵出一个结果便是能够赢得一切似的。
宋珩在心底之中冷冷地哼了一声,想必庆历帝也便是没有想到有一日他的儿子和他的弟弟就像是大街上的泼妇一般地相互叫骂着,那里还有半点皇族之人的高贵和优雅所在,不过这北雍皇朝原本就可算是称之为一种笑话了。
“本王好端端的便是为何要谋害自己的皇兄,皇兄的遗体通体冰凉,显然已经死去许久了,又岂是本王刚刚进入寝殿之中的人便是能够做到的?”宁王上前了一步道,“我看你这逆子还是要不承认,如此这般狡辩,想来定是心虚不已。之前皇兄病重,本王同其他皇侄要去接见便是全部被你阻挡,却不想你便是这般的狼子野心!你迫害兄弟,迫害自己的父皇,按律例,你便是应当受千刀万剐的罪行!如今你谋害了自己的父皇竟然还是想着将这样的罪名推到本王的头上来!”
宁王深吸了一口气,他看向官吏,面色上有着一种让人不忍卒视的痛心疾首,“各位大人请看看,如此这般的忤逆之人难道我皇兄还会将北雍交托到了他的手上不成,这不是毁了我们北雍又是什么!”
官吏们一直低着头,低声哀泣着,就像是没有听到这些个话是的,即便是听到了又如何,这为官之道不是为了什么强出头,而是保持着中庸之道,凡事不能强出头,闲事莫管,凡事莫理,这便是能够在官场上无往而不利。眼下这两个叔侄之间的战争,其实每个人的心中都是有着一些是非曲直,有着自己的论断在的,但是在这个时候却是帮谁都不对,只有保持沉默才是最重要的。
“皇叔,你这般说便是对父皇的不敬了,父皇可是亲自颁下了口谕立我为太子,如今皇叔这么说,便是质疑父皇的决定了?!”百里缙云收敛了情绪,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到这般不济的时候,至少他还有圣旨,还有玉玺在手!
“不敬?!”宁王回头看着百里缙云,他便是从袖口之中掏出了一样物什,那是一枚有着九条龙的金印,“这是皇兄当年赐给本王的,如今皇兄一死,本王觉得皇兄的死因有些蹊跷,便是要调查这件事,你是允还是不允?!”
百里缙云看着宁王手上的金印,他的确是认得的,那的的确确是自己的父皇赐给宁王的,那金印便是代表着如朕亲临的意思,在北雍,人人都是知道藏剑山庄里头有着圣祖爷赐下的丹书铁卷,但是却不知道宁王也是有着庆历帝所赠予的一枚金印,庆历帝允诺过,将来无论宁王犯下多大的错处也罢,只要有这金印在手,无论如何便是会饶他一命的。
百里缙云知道这金印是一个祸害,可自己若是现在否认了宁王手上的金印的效力,就等同于否认了自己父皇所承认下的事情,那么宁王便是也可以用这样的一个理由否认当初的那一道圣旨的效力。如此一来,自己的苦心经营便是半点也得不到回报了,自然地,百里缙云是绝对不能够否认这件事情的。
“宁皇叔一切也便是为了父皇,父皇突然之间驾崩,我这儿臣也便是觉得蹊跷无比的,这件事情自然是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的,自然是要好好查上一查,皇叔同父皇毕竟是兄弟情深,这情感自然是同旁人不一般的,本宫也是能够理解的。皇叔你是想如何做的?”百里缙云几乎是咬着牙同宁王说着这样的话,他便是没有想到自己今日会是吃下这样的亏,这一切已经完全出乎了他的预计范围之内,而自己几乎是被宁皇叔突然之间的决定打击了个措手不及,完全没有半点的还手之力。
现在他不让查,便是从私下认定了这件事情是同他完全脱不开关系的,但是要查,这查起来的时候要是查出了一星半点的事情来,自己绝对是躲不过去的,想到这些个事情,百里缙云便是觉得自己身后的汗水入雨一般地下着,在这冬日的季节里头,这是有些个不和常理的,但是现在的百里缙云便是只有这么一个感觉,他觉得自己仿佛是置身在火炉之中似的,炽热从他的身体内部不断地冒出,心虚,害怕,恐惧……各种各样的情绪充斥在他的脑海之中,像是要压得他喘不过那一口气似的,他的背脊挺得异常的坚挺,仿佛只有这样才会让自己不会被这样的压力给压垮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