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只会说亿点点

说罢就自己吃起剩下的米饭和黄瓜来。

刘种不再多说，低头用勺子吃着小碗里剩下的鸡蛋羹。

刘华一直没再盛饭，因为锅里已经没有了。

刘种个子还矮，看不见，但他看见刘华刚才往锅里倒水了，借灶膛里的余温热着水。

刘华吃完放下碗之后，刘种看得见。光溜溜的，干干净净。

他只能默默地双手捧起小碗，把里面的鸡蛋羹也舔个干干净净。

尽管自己觉得味道真的很一般，但这个小小的躯体却很受用，传递出意犹未尽的感觉。

刘华瞅着儿子这模样，眼底闪过歉疚。

他立刻转身，拿起火钳在灶膛里掏了掏，用灰盖住了没烧完的木材。

刘种看他直接把两个碗放到了锅里，用丝瓜瓤洗干净了。

操持起这些家务事，熟练得让刘种心疼。

连煮饭的分量，也很准确了。

只不过自己吃剩下的那一点，他一个壮汉哪里真能吃饱？

刘种看着他精干而瘦小的身躯，心里觉得这辈子不能这样了。

得想些法子。

刘华收拾好了屋里，就拿掉瓷了的盆舀了点水：“脚洗一洗。”

刘种低头看着盆子，上面还印着“囍”字的图样，盆地画着鸳鸯。

从里屋门边取过来的毛巾，也又脏又旧了，擦了脚让他穿上鞋。

刘华才自己也洗了洗脚，踩进了一双绿军鞋里。

刘种的小鞋子没破，刘华的绿军鞋已经开了胶。

“走，去后背山。”刘华牵起刘种的手，往门外走去，一只手还端着盆。

盆里浑浊的水直接倒在天井的沟里，他顺手把瓷盆靠在过道的墙边。

刘华看旁边都没什么人，估摸着这不知道是中午之前，还是中午之后。

总之不是饭点。

窄小的过道里，只有一个老人坐在长条的石凳上，看到刘华父子，就用沙哑而漏风的声音问候：“华子，这是去哪啊？”

“生根爷，您乘凉呢？”刘华只寒暄道。

刘种不认识这位，想必又是在记忆还不深刻之前就已经走了的老人吧。

此刻又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表情生动，黝黑的皱纹挤在一起质感十足。

路过祠堂，视线越过侧面的门洞。

几个小孩在里面用泥巴捏成不同的模样，一只手高高举起，又往地上的石板猛地一摔，比谁爆破的洞大。

真切的时代图景让刘种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走过这条不长的过道，似乎穿行在时空的卷轴里。

几步就到了通往后山的山路上。

而路却比后来记得的要分明，一根杂草都没有。

大概这时走的人更多，更经常。

“累不累？爸背你。”

“不累。”刘种摇头说着，但还是在喘着气。

刘华眼里露出喜意：“我崽种还是有种啊！”

刘种很想叫他别崽种崽种的喊，但这是他习惯的称呼，一直喊到刘种长大也没停。

只不过后来因为刘种的调皮、任性，确实变成了他所熟悉的那个崽种含义。

刘种坚持着，随刘华一起翻山越岭。

明明后来记着，路并不远，但这时走起来却如此费力。

到最后，他还是趴到了刘华的背上，屁股被他的手托着。

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刘种心里却不再有羞耻的感觉，只是低头看着老爸。

汗珠从他又油又乱的头发里和额头上沁出，随后汇成一大滴，要往下淌去。

刘种伸出小小的手，自然地帮他擦掉了。

“爸。”

刘华正在开心：“啥事？”

“就是想喊喊你。”

“哎！”

刘华一个高兴，又把刘种搁到了肩膀上，步伐轻快。

刘种坐得更高了，看着前方的山路，目光坚定。

眼下，有人刚刚嘶吼出《一无所有》，有人已经在乡镇企业的大潮里乘风而起。

有的国家已经提出了要搞星球大战，而脚下这片土地才刚刚提出863计划，奋力追赶。

那些暂时与刘种无关，与他有关的，恐怕只能从国家刚刚决心全力推行的九年义务教育开始。

太阳正当空，地上影子很短。

但这辈子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