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暗杀
女皇虚虚盯着帷幔, 心中晦暗难测。
这几日她频繁做噩梦,今日,更是梦到了非常了不得的东西。
梦中还是一样的人, 一样的时间,但是李常乐死了, 李怀被判谋反, 在流放途中莫名病亡。女皇重病,榻前质问李朝歌时被杀。
女皇的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 她气喘吁吁醒来, 就算缓了很久, 还是能感觉到那股心悸。
女皇从来不相信巧合, 她以女人之身登上皇位,可以说开天辟地独一遭。女皇忍不住猜测, 这是不是上天为了警示她,所以在梦中给她提醒,李朝歌会弑君。
毕竟李朝歌武功高超,宫廷内外没人拦得住她, 而顾明恪也不是普通人。女皇曾经提出让他们和离, 之后会另给他们补偿, 但两人都拒绝了。后面没人再提这件事, 可是女皇和李朝歌、顾明恪的隔阂,就此生成。
他们夫妻两人权倾朝野, 现在手里还有三十万大军。若是这一仗打赢, 恐怕天底下再无人能和他们抗衡。如果他们不想屈居臣子呢?
而且,李朝歌找到当年救她的侠客了。这些年女皇亲眼看着李朝歌,可以看出她确实没有六岁前的记忆。但是人不会无缘无故失忆,是谁抹去了她的记忆?
女皇想着这些事, 脸上越来越凝肃。宫女们只以为女皇半夜被噩梦惊醒,心情不好,给女皇换了安神的香后,就继续侍奉女皇睡觉。宫女拿着扇子,轻轻扇风,女皇躺在床上合眼,呼吸逐渐均匀。
女皇睡着了,宫人们小心翼翼地合上帷幔,放轻了脚步往外走。殿中只剩烛光昏暗,帷幕重重。张彦之跪坐在纱幔后,他看到女皇安详躺着,似乎睡熟了的样子,不动声色起身,悄悄从殿里出来。
一出殿,他立刻加快了脚步,急匆匆往宫门赶去。不好,李朝歌有危险,他要赶快提醒她。
张彦之并不知道,在他走后,帷幔后的女皇猛地睁开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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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浩荡。雨声淹没了脚步声,五个黑衣人转成一圈,踩在地上,骤然溅起高高的水花。
一个黑衣人猛地向李朝歌抛出铁钩,李朝歌躲过,而那个钩子像是有眼睛一样,再次旋转回来。李朝歌执剑挡住,然而奇怪的是,削铁如泥的潜渊剑竟然割不断那些铁链,反而被铁钩牢牢吸附着。李朝歌心里震惊,这是怎么回事?潜渊剑并非凡铁,按理不会被磁铁影响才是。
李朝歌很快意识到,这些人是专为她而来的。他们手里的武器,也是为她而定制的。
这五个人配合的非常默契,其中一个人绷紧铁链,另两个人向李朝歌攻击。李朝歌剑被人控制着,折腰跃起,反身重重给了黑衣人一脚。黑衣人被踢远,她顺势握紧铁链,用力拽回去,把铁链另一端的黑衣人甩到他的同伴身上。
几个黑衣人摔成一团,李朝歌也终于拿回了自己的剑。摔倒的那几个人很快就整理好队形,再次向李朝歌围来。李朝歌握紧剑柄,严阵以待。
她正凝神寻找破绽,忽然感觉到脚下有动静,她本能跃起,与此同时,地下钻出来一个人,手握双刺,直指李朝歌。要不是李朝歌刚才离开的早,现在就被刺穿了。
李朝歌心中又是一冷,可以土遁,这是五行忍者?土忍者一击未成,再次向李朝歌追来,李朝歌接下这一招本来轻轻松松,但是她正要反击时,金忍者抛出铁钩,将潜渊剑牢牢吸住。李朝歌武器受制,只能强行换方向躲开。她和双刺惊险擦过,才落地,另外几人的攻击也来了。
他们是五行忍者,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彼此相生相克,偏偏又配合无间,李朝歌对战非常吃力。又一回合过去,李朝歌没躲得过,胳膊上被划出长长一条血痕。
李朝歌按住胳膊上的伤口,血迹穿过她的指缝,滴滴答答掉入水洼中。李朝歌身上已被雨水浇湿,几缕头发贴在她脸侧,衬的她那双眼睛格外漆黑。
李朝歌问:“是谁派你们来的?”
五个忍者排列队形,缓慢逼近李朝歌,无人应话。木忍者率先出击,手中的鞭子甩过雨幕,拉出一条长长的水线,快要落下时,鞭子忽然伸长几寸,硬生生改变了原来轨迹。
紫微宫,女皇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檐外大雨连天。女官侍奉在后面,忐忑难安。
今日不知道怎么了,女皇一整天都沉默寡言,连广宁公主和六郎都没能让女皇展颜。女官小心翼翼地问:“圣上,这场雨下得怪大的,站久了恐会着凉。奴伺候您回去吧?”
女皇没有动,脸上神情淡漠,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女官立刻吓得跪地,大气不敢喘:“奴婢僭越,女皇恕罪。”
“下去吧。”女皇淡淡应了一句。女官如蒙大赦,赶紧磕头,冷汗涔涔地爬起来。
她退到一半,忽然被女皇叫住。女皇盯着外面连珠般的雨线,问:“五郎在何处?”
女官不明所以,战战兢兢说:“五郎在集贤殿编书,今日下雨,早早睡了。圣上要叫五郎来吗?”
外面吹来一阵大风,裹挟着雨丝飞入宫殿,女皇脚下顷刻就被打湿了。女官想要提醒,但女皇仿佛没察觉般,依然迎着风,说:“没事,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不敢做女皇的主,应诺一声,轻手轻脚撤远了。等人走后,女皇伸手,接住屋檐落下的一滴水珠,低叹道:“可惜了,明明是最像我的孩子。”
李朝歌用剑挡住双刺,背后长鞭呼啸而过,倒刺勾在李朝歌手臂上,瞬间拉出一条血肉模糊的伤口。雨水滴滴答答落下,粘稠的血随着雨水,在地上蜿蜒成一片红。
李朝歌忍着疼,再次举剑攻击。可是这些人有备而来,他们熟知李朝歌每一个招式,对她的攻击风格了如指掌。他们的武器、行阵、走位,都是为李朝歌量身定制的。
以一敌五,还是五个专门研究过她弱点的人,李朝歌很快就体力不支,伤痕累累。李朝歌依然强撑着,不肯后退一步。她根本退无可退,这些人今日就是为了杀她。
李朝歌拼着一次攻击不躲,用力刺向金忍者。对方的钩子狠狠穿入李朝歌肩膀,李朝歌的剑也刺向对方腹部。可是,剑尖碰到对方身体的时候,无论李朝歌用多大力气,都捅不进去。
他们压根不是凡胎,李朝歌怎么赢?
金忍者猛地抽出铁钩,倒刺从李朝歌肩胛穿过,顿时鲜血淋漓。李朝歌闷哼一声,右手再也握不稳剑。土行者看到机会,飞快从地里穿出。尖锐的双刺扎穿李朝歌小臂,血液像失控了一样往外流,李朝歌手指剧痛,潜渊剑咣当一声坠地。
土行者趁机抱着潜渊剑遁走。李朝歌已受了重伤,一旦失去潜渊剑,她就只能任人宰割。李朝歌想要夺回武器,可是手才动了动,就牵动浑身伤口,许多地方一起流血,衣服被血浸染的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
她心里慢慢平静下来,她知道,自己今日多半要命丧于此。
原来,造反平定之日,就是李朝歌亡命之时。
土行者将潜渊剑抢走后,剩下几个忍者都露出轻松之色。他们提前做了许多功课,但李朝歌的难缠程度还是远超他们想象。不过现在,很快就要结束了。
火忍者举起长刀,正打算了结这场暗杀,地下忽然传来一阵闷哼,土地明显渗出血来。他们吓了一跳,慌忙呼唤:“土行,你怎么了?”
然而没人应话,一声悠长的龙吟穿过萧萧夜雨,猛然破土而出。潜渊剑刃上还残留着血,它在雨幕中穿梭一圈,重新落到李朝歌身边。
李朝歌费力地握住剑柄,其他四个忍者却并不看她,而是惊恐地转向另一边。
长街尽头站着一个白衣男子。明明四周下着大雨,他却白衣胜雪,滴雨未沾。他站在尽头,衣袂无风自动,长发在背后轻舞,和周遭黑暗格格不入。
他相貌未变,但仿佛打开了某道枷锁,身周威压铺天盖地,再无掩饰。隔着这么远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凌厉杀气,这绝不是一个凡人能达到的,连武林高手也不行。
唯有移山倒海的仙人,才会拥有这样的力量。
木忍者皱眉,说:“秦天尊,仙人在人间开杀戒乃是大忌,天尊要明知故犯吗?”
秦恪看到地上那些血,眼睛无比刺痛。他要是再晚来一步……他都不敢设想。
秦恪手掌缓慢抬起,浩浩汤汤的雨水仿佛突然凝固,随即变成万千银针,飞快往忍者身上袭来。这回变成他们手忙脚乱,难以招架。秦恪一眨眼就落到李朝歌前面,他长袖鼓动,雨水朝他手心汇集,最后凝成一道道冰棱,猛地调转方向,刺向木忍者。木行擅长控制,不能被人近身,他察觉秦恪的动作后立刻往后躲,但还是被冰棱破开护体罩,噗嗤一声穿心而过。
木忍者倒下,手背重重砸到地上,溅起一大片污水。剩下三个忍者明白形势严峻,不再抱有侥幸之心,而是呈山字站在一起,彼此搭肩,汇聚三人内力,全力向秦恪击去一掌。
这一掌凝聚了他们全部力量,仅此一击,不成功便成仁。秦恪同样调动灵力,两道力量砸在一起,轰然一声,雨水如箭矢般朝外飞射,树木石墙纷纷断裂。李朝歌在秦恪的身后,并没有被雨箭波及,但是她感觉的到,秦恪似乎力有不及。
或许不能说他力有不及,而是他没法使力。对面毕竟是三个人,双方灵力对峙起来。秦恪想要加大力道,可是他才刚刚有动作,就被一道封印强行压制下去。
秦恪皱眉,他的力量被封锁到十分之一,实在太麻烦了。换成平时,他哪需要和人僵持?
秦恪受限,对面三人隐隐占了上风。李朝歌失血过多,早就支撑不住了,但她忍着疼,不肯发出任何声音,以免让秦恪分心。秦恪听到她忍耐的呼吸声,心中再也忍不住,不顾封印使出全力。
秦恪力量刚刚增强,就被封印强行压制,秦恪闷哼一声,口中泛起腥甜。但即便是瞬息漏出来的灵力也足够了,对面三人霎间被冲垮,像麻袋一样砸到地上。其中两人喷了股血,立刻就不动了。
最后一个忍者躺在地上,他费力地支起身体,怨毒地盯着秦恪:“秦天尊,你还认得我吗?”
秦恪手微顿,露出迟疑之色。忍者讽刺地笑了声,讥道:“我就知道,天尊高高在上,不问凡俗,早就忘了我们这些罪人。当年你杀我爱妻,如今,你为何护着你的女人?”
秦恪看着对方的脸,终于从其中辨出熟悉的影子:“桓云?你不是在轮回中受罚么,为何私自逃脱?”
桓云冷笑:“我就算放弃仙籍,从此做一个凡人,也绝不想回去受你们摆布。你们这群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天尊,何曾真正为我们考虑过?”
说着,桓云猛地从袖中拔刀,朝秦恪刺去。然而他还没碰到秦恪衣服,就被他身上的护体灵罩击中。灵气自动护主,察觉到攻击本能反击,都不等秦恪反应,桓云就吐出一口血,彻底失去了气息。
雨水浩浩汤汤,将血迹晕开,冲到路边的水沟里排走了。秦恪站在雨中,略微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