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 角儿全到齐了

自从解放军渡江南下，一路势如破竹，尤其是最近拿下湖北宜昌、沙市的消息传到石城，陈孟之已连续数日精神萎靡，茶饭不思。当前的局势，可谓风雨飘摇，大厦将倾。以解放军的气势和战略优势，小小的石城犹如大象脚下的一只蚂蚁，土崩瓦解已毫无悬念。倘若石城失守，自己身为国民党政府的县长，一家老小，包括刚被宋希濂收编、名声在外的同胞兄弟陈次之以及外甥舒巴子等人该何去何从？

后路还没有想好，但留给他们的时间却已经不多了。

就在陈孟之恍恍惚惚，神态迷离之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周国卿带着陈次之和舒巴子、卢宗汉三人从匆匆走进门来，大声禀告：“陈县长，几位司令从常德返城，已经到了。”

陈孟之微闭着眼，头也不抬，只是蠕动一下喉头，“嗯”了一声。

刚进门的陈次之对自己的这位县长大哥也不客套，尾大不掉地往他身边的椅子上一坐，操着大嗓门招呼一声：“大哥，我们回来啦！”

陈孟之又“嗯”了一声，终于张开眼，声音轻飘飘地说：“喝茶。”

陈次之大大咧咧抄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反客为主地招呼跟在身后的舒巴子和卢宗汉：“嗨，你们都站着做嘛呀，坐，坐，坐。”

舒巴子看了看椅子上的陈孟之，陪上笑脸，上前拱拱手：“大舅！”

“喔，瑞林哪……”

陈孟之看见外甥，脸上稍有些气色，端正一下姿态，伸手示意他坐下。舒巴子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拿起桌上摆放的一把莆扇，给自己扇起风来。

最后面的卢宗汉收拢折扇，朝陈孟之欠了一下身，还没开口，陈孟之就不领情地摆了摆手，话外有音地说：“卢司令，你就不用那么客套了，一不亲，二不邻，礼数多了我陈某受领不起啊。”

卢宗汉表面斯文，实则比猴子还精。前面两个人，一个是陈孟之的亲兄弟，一个是陈孟之的亲外甥，唯独自己是个外人，想陪着笑脸客套一番，人家根本不领情。只好拉了把椅子坐下，打开折扇，故作镇定地慢慢摇着。

陈孟之打了个呵欠，扫一眼在坐的几个人，问周国卿：“向团长去哪儿啦？”

只听门外一个声音应道：“我来啦！”

外面一阵风走进来一个人，脸上黝黑、个子不高，穿一身保安团的制服，脖子下的风纪扣敞开着，露出一个向外凸起的大喉节。这个人就是石城有名的几大匪首之一，大名向财东，外号北天王，现在的公开身份是保安团团长。

向财东摘下帽子，甩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圆滑地朝在坐的众人打个哈哈，“几位司令，不好意思，我刚才出去查了一下防务，来迟了，请各位见谅！”自己找个椅子坐下，戴上帽子，拎起桌上的大茶壶对着壶嘴一连喝了几大口，一边喝水一边骨碌碌地转了几下眼珠子，见陈孟之和卢宗汉等人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忙放下茶壶，抹抹嘴，说：“对不住，财东是个粗人，失礼了，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