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
将那由上千把剑组成的剑阵收到乾坤袋中,着实费了云忘川不少时间。
今日的天下大比,在霜天剑阁长老、护法的组织下,已经顺利进行了大半。
而悬壶医馆今日需要参加的比试在两个时辰之前,便结束了。
悬壶、霜天、青云毕竟已经结盟,前去取走剑阵一事,云忘川自然也告诉了俞霖铃。
他今日心中一直惦念着此事,故而天下大比一结束,便马上带着左、右两位医长朝剑冢赶来了。
按理说,俞霖铃早就该到了。
不过他不出意外地又迷了路,并在半路就与悬壶医馆的左右医长走散。找不到回去的路,也找不到剑冢,俞霖铃只好用玉简联系长生。
“我本以为这次与两位医长共同前往,三个人一起,是不会迷路的。”
说到此处,俞霖铃长叹了一口气,“我......还是太低估了悬壶医馆一脉相承的特点,我们都找不准方向,反而迷路迷得更厉害了!”
“还是长生兄台可靠啊!凭借我的描述,竟然就能找到我!”他拍了拍长生的肩膀,“多亏有你!”
长生:“.......”
其实,俞霖铃只是通过玉简告诉他“我的左边有一颗树,右边有两颗树”。他这位路痴不仅找不准方向,而且描述也毫无用处。
长生是凭借和俞霖铃相处的经验,进行缜密的分析与判断.......去了和剑冢完全相反的方向,果然马上就找到人了。
“云少阁主,怎么样?”俞霖铃又将目光转向云忘川,“一切顺利吗?”
云忘川点了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想着如果你们有谁受了伤,我可以赶过来救治。用不到我就最好了!”
说到此处,俞霖铃垂眸,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云忘川原本缠着剑的腰。
他轻轻咳了一声,装似不经意地提起,“额......云少阁主,您的剑呢?”
刚一说完,长生便用手肘轻轻怼了他一下。
坐在对面的闻思源前辈也将目光投了过来,并微微摇了摇头。
都在提醒俞霖铃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见状,俞霖铃干笑了两声,很识趣地闭上了嘴。
心中却思绪万千......那阅见机将以往瞒着云少阁主的事情,都坦白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还敬这剑灵是个汉子。
可是,如今这气氛好像不太对啊,云少阁主和阅见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至少也是闹了矛盾。
想到此处,俞霖铃垂眸。
阅见机与云忘川两人间的矛盾,大概是因他而起。不过,他并不觉得自己之前对阅见机说的那些话,有什么不对。
留一个满是秘密与不能见光的阴谋的剑灵在身边,对云少阁主没有什么好处。
云忘川......光风霁月、一代天骄。
不必承受这样的危险。
四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云忘川自然也明白他们心中的想法,勾唇,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道:“不是什么大事。哪里有剑修剑灵之间不吵架的呢?你们不要太为我忧虑了。”
“是是是。”
长生连忙接话,劝慰道:“床头吵架床尾和嘛。少阁主您也不要愁了,一会儿等阅见机回来,你们把话都说开,就好了哈!”
“对了!这位道友!”
闻思源也帮着转移话题,“你方才不是说你们带了酒吗?不如我们几个就着鸽肉,喝上几杯?”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乳鸽,嘀咕道:“这鸽子太小了,不够四个人吃的。我这就再去打一只回来。”
“正好。”闻思源一边起身,一边轻拍了下俞霖铃的肩膀,“你把你带来的酒在不灭之火上温一温。”
俞霖铃连忙点头答应,从袖中拿出一个酒壶,用树枝勾着悬到它悬到了剑冢之上。
云忘川则默默走到了一边。
双臂抱膝,开始思考人生,进入了一种失落而玄妙的状态之中。
“唉,俞兄,你不想来给我们治伤的吗?身上怎么会带着酒啊?”
长生挤到俞霖铃身边,很是好奇地问道。
俞霖铃:“医修身上都会备着酒的啊。”
长生:“啊?”
俞霖铃侧眸,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道:“麻醉。”
闻言,长生大惊,险些直接叫出来,“这酒是用来给修士麻醉的?那、那也太烈了吧?能拿来当美酒饮用吗?”
“......还好吧。”俞霖铃一边回忆,一边将手中的树枝转了转,“实不相瞒。我也是爱酒之人,二十多年来,一直将这种酒当普通的美酒喝的。”
“倒是不烈。我从来没有醉过。”
长生这才放下心来,“哦哦。那便好。”
然而,俞霖铃只说自己喝这种用来麻醉的酒,并没有醉过。
......却没有说,他从小到大,不论喝什么酒、喝多少,都从来不醉。
*
此时,霜天剑阁的剑库之中。
阅见机正站在凝着剑气的灵石上,垂眸,面无表情擦拭手上的血、摘掉刺进灵体中的细碎刃片。
他浓密的眼睫压下来,遮挡住狭长而微微上扬的眼睛轮廓,鼻骨高高耸起,玫瑰色的薄唇带着一点笑意。看起来恬静又优雅。
然而,他面前是几乎堆叠成小山的,被暴力折断、碎裂的灵剑。
也不知道是上一任剑库的管理者大长老太废物,还是他早就已经投身了皇族。
......皇窑混进霜天剑库中的灵剑,还真是不少呢。
将手上的伤处理干净,阅见机才抬眸。
眼神在一整个剑库中扫视而过,有资格被摆放在这里面的灵剑,随便拿出一把都能引得剑修疯抢。他们个个都是可遇不可求、价值连城的宝物。
......但是,云忘川竟然放着这样丰厚的宝剑资源不顾,选择与他结契。
这些名门贵剑,在她心中竟然比不上一把出身剑冢、断了剑刃的君子剑吗?
如果阅见机能侥幸在杀掉那狗皇帝之后活下来,一定会去寻找自己肉身的下落。
找到了,他便会离开这把君子剑。
因为他与云忘川相同的“无剑道”才产生的百转契合度,自然也会因为他的离去,而消失。
到时候,君子剑就会变成一把再普通不过的无灵钝剑。
阅见机自己都为云忘川觉得不值。
......但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没有与她讲过实话。
杀了皇帝。解决掉宋寂。
是为他自己报仇,也是在为云忘川处理掉必须处理的麻烦。
所以不论如何,他不可能退缩。
不可能改变计划。
每每想到这里,思绪便会陷入一个没有出口的深巷,碰上死死堵在面前的墙壁。
无法再继续思考下去。
阅见机微微蹙眉,强迫自己不再做无谓的纠结。
这些灵剑都已经因为法阵而陷入了“沉寂”的状态,所以阅见机很容易便能将这些剑收进云忘川给他的特质乾坤袋中。
将全部的剑收好后,阅见机十分细致地将用来打造剑库内部的上好剑气石也装了进去。
剑库就这样被他有条不紊地搬空了。
做好这些之后,阅见机才熄灭笼罩整个剑库的“沉寂法阵”。
他之所以坚持要自己一个人来,除去他说出口的那些原因,更是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向云忘川解释自己会使用法术,并且用得如此得心应手。
而现在,该回去找她了。
*
闻思源的第二只鸽子烤糊了。
因为他已经彻底醉了。
按理说,修士喝酒,察觉到自己快要醉了的时候,就会将酒气逼出,马上就会重回神清气爽。
更何况闻思源是大乘期的修士,自然非常自信自己不会喝醉,于是便一口气灌了整整一壶。
然而,俞霖铃的酒是悬壶医馆特制。
是专门用来麻醉修士,以作无痛缝合伤口,或割破皮肉修复灵脉之用的。酒气很难被用灵气逼出。
也就是闻前辈修为高深,喝了这么多还没有不省人事。
......只抿了一两口的云忘川与长生已经睡过去了。
“你......你......”闻思源之觉得自己头晕脑胀,“我现在怀疑、怀疑你是敌人派来的细作!灌我们这种可怕的东西......你居心叵测!”
同样一口闷了整整一壶的俞霖铃非常震惊。
他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酒壶,又抬头看了看醉倒一片的其他三个人,“前辈!我不是细作!我真的不知道这酒这么厉害!”
“我从小喝到大的,从来没有醉过啊!如果我想害你们的话,我自己是不会喝的呀!”
闻思源:“......”
他费力地思考了一会儿,道:“好吧。我相信你。”
事实上,闻思源就没有不相信的人。
此时的俞霖铃也有些不知所措,“前辈,需要麻醉的伤,一般用不到我这种顶级的医修来治。但是我七、八岁,水平不够的时候,是经常用这酒麻醉病人的!”
“依、依我的回忆,这酒的酒劲消得很快,他们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吧?”
话音刚落,瘫倒在一旁的云忘川突然“唔”了一声。
手臂用力将自己撑了起来,踉跄地向前走去。
俞霖铃见状一惊,飞速过去将她拦下,才没让她掉到剑冢中去。
此时天边已经暗了下来,不灭之火不再像白日里烧得那般厉害。
但剑冢旁的温度仍是极高的。
云忘川迷迷糊糊地走出了隔绝法阵,瞬间便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
她是冰灵根,本来就不喜欢温度高,顿时觉得十分难耐。
于是她直接将自己的外衫给扯了下来。
拦着云忘川的俞霖铃被这个动作惊到了,却又不敢把手收回来。
他的脸像被煮熟的虾一般“蹭”的一下红了起来。
“云、云少阁主......外面确实很热,您回到隔绝法阵里面来吧,这里面的温度刚刚刚好的。”
他边说着,边羞涩地拉住云忘川的手,把她向外拉了拉。
云忘川却仿佛根本没看到俞霖铃一般。
不算温柔地甩开他的手,低头摸了摸自己细而紧实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