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四十七章
男人的唇微凉柔软,带着一点清爽的薄荷香,如同蜻蜓点水般,不带任何情.欲地在她唇瓣上轻啄了一下。
即便亲热对二人而言已经不算新鲜事,梁满月这一刻的心神还是为之轻晃。
十四岁的她,大概永远也想不到,在十几年后的今天,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少年,会如获至宝般把她紧搂在怀里,彻夜跟她谈以后。
梁满月保持着僵硬且别扭的姿势,回望着暗昧光影中那张立体轮廓的脸,过了几秒,开口,“骆峥,你不怕么。”
她的声音很轻。
轻到骆峥根本不确定她是不是又要哭,只是出于本能地,把她拽进自己的怀中。
梁满月乖顺十足,像一只极度渴望呵护的小鸟,安静趴在他的胸前。
骆峥轻笑着,“怕什么。”
梁满月贴着他温热的肌肤,感受他胸腔里强有力的心跳,老老实实地说,“怕我再耍你一次。”
骆峥用那只受伤的手轻轻顺着她的后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近乎笃定,“你不会的。”
梁满月眼眶浮热。
她并不喜欢骆峥这种肯定,好像自己早就被他看穿了一样,但她又否认不了什么,因为这男人确实比她想象中还要了解自己。
沉默了会儿。
梁满月撑着双手坐起身。
骆峥见她起来,抬手按亮台灯,梁满月这才注意到,他那只手掌贴着一长条肉.色的绷带。
梁满月眉头蹙起。
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都不见了,眼里只有骆峥这只手。
注意到她脸上那抹明晃晃的紧张,骆峥蜷了蜷手掌,安抚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抓嫌犯的时候被铁栏杆划伤了。”
语气轻飘飘的。
好像根本不值得一提。
想到刚刚这男人还用它在自己身上乱揉……梁满月有点儿想骂脏话。
骆峥以为她又要哭,一手捏起她的下巴,凑过去,痞气的俊脸冲着她笑,“怎么,心疼了?”
梁满月真是对他什么时候都能浪起来的性格没辙。
狠狠把他的手拍下去。
梁满月板着脸下了床,几分钟后,拎着个药箱回来,在他旁边坐下。
骆峥懒洋洋地靠着床头似笑非笑,顺手帮她把滑下来的肩带拎上去,“你这什么破裙子。”
梁满月瞪他一眼,按着他的手掌给他拆绷带。
其实清理的还行,洗澡也没怎么弄湿,只是伤口包扎得不太合格。
懒得和他废话,梁满月垂头帮他重新清创包扎。
说不疼是假的。
即便梁满月这种极为熟练的手法,骆峥也还是下意识倒抽两次凉气。
梁满月一颗心高高拎起,直到彻底收拾好后,才放松下来,抬头问他,“吃消炎药了没。”
“吃了。”
“破伤风打了吗?”
“回去的时候就打了。”
没想到他这次居然这么听话,梁满月有一瞬间的语塞。
顿了顿,她拎着药箱起身,打算送回去,却不想骆峥就在这时从背后抱住她,把她牢牢禁锢在床边。
男人下巴抵着她瘦削单薄的肩膀,侧脸贴着她的耳畔,吐息温热,“话都没说完,又想走?”
心思被戳破。
梁满月抿着唇没说话。
骆峥收紧手臂的力度,完全没有放她走的意思。
就这么僵持了几秒。
梁满月放弃挣扎,“你一定要听我说吗?如果我说了会让你很不开心,你也要听?”
“那你倒是说说看。”
骆峥看起来不甚在意却又固执,“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能接受?”
两人距离极近地对峙着。
梁满月最后那点儿坚持眼看就要被这男人完完整整地卸下来。
她转过头,盯着散发着黄色光亮的台灯,鼻翼小幅度地抽动,却又很冷静地开口,“骆峥,我不是什么好人,小时候不是,长大了也不是。”
似乎并不意外她会这么说。
骆峥把人又往怀里带了一分,“嗯,然后呢。”
感受着男人霸在她腰间的力度,梁满月鼻腔泛酸,“其实江惺说得没错,我真的很坏,我嫉妒心很强,也很会撒谎,爸爸妈妈一直以来都不喜欢我,所以在他们葬礼的时候,我确实不觉得有多难过。”
这是第一次。
梁满月对别人敞开心扉。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只是凭着直觉,说了自己憋闷在心底多年的话。
骆峥对于她家的事,多少知道一些,比如她的父母是在车祸中双双离世,而从得到消息再到葬礼结束,梁满月一次都没哭。
那时候,江丹还没生孩子,经常在周末来骆家和叶瑾吃下午茶,骆峥偶尔在楼下打游戏,会听到江丹口中形容的梁满月。
江丹总是感叹,为什么同样的基因,梁满月会是这种油盐不进的性格,仿佛对什么都是冷漠的,跟她聊天,也几乎得不到反馈。
好像天生不会和别人共情和沟通,让人格外有挫败感。
回想起来,那似乎是骆峥对于梁满月的第一印象。
人类总是有着先入为主的思维,年少的骆峥也确实被这些话潜移默化地影响,以至于当他亲眼见到那对十二岁双胞胎时,很轻易就分辨出,谁是讨人喜欢的江惺,谁又是淡漠木讷的梁满月。
好像一瞬间,回忆就从四面八方看不见的缝隙渗透出来。
骆峥压下难咽的涩意,直起身,把梁满月彻底锁在怀中,开口时嗓音又低又哑,“可不难过不代表就是错的。”
“那时候没有人这么告诉我,”梁满月垂着眼睫,“他们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一个非常冷漠自私的小孩儿,后来去了姑姑家,受宠的也只有江惺。”
与她不同。
江惺好像天生带着吸引人的光环,无论去哪里,都知道怎么展现自己的优势,相比之下,那时的梁满月就像她身后暗淡的影子。
也因为这一点。
江惺在梁满月面前永远是耀武扬威的,她把所有最恶劣真实的一面留给梁满月,等坏事做尽,扭头再戴上纯真善良的面具面对所有人。
“我曾经不止一次诅咒江惺去死,”梁满月面无表情地说,“诅咒最狠的一次,就是许耀差点儿被闷死的那次。”
梁满月看向骆峥,眼底有晶莹的水汽轻晃,“那串手链是她偷走的。”
“那是我最喜欢的一条手链,是美工课得了第一名,老师奖励给我的生日礼物,那是我最喜欢的老师,她跟别人不一样,她对待我的时候,永远不会把我和江惺做对比。”
说这话时,梁满月有很轻的哽咽,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但又拼命地隐忍着。
空气随着她的话静止。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勒着。
骆峥盯着她翕动的唇瓣,瞳眸漆深,咬字发沉,“想哭就哭,不要憋着。”
梁满月没说话。
眼皮红得厉害。
过了几秒,豆大的眼泪开始陆陆续续地往下掉。
像是把所有积累的负面情绪,一并掏空。
骆峥被喉咙发紧,出于本能用手帮她擦眼泪,梁满月顺势扣住他的大手,捂住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