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四十章
天气转凉的缘故。
梁满月那点残余的感冒一直没好。
再加上昨晚失眠,半夜三点多的那通电话,她一整夜都没休息好,主任瞧她这肉眼可见的消瘦劲儿,没忍心让她加班,不到六点就把人放走了。
结果路上堵车,她差不多七点才进家门。
正蹲在茶几前找感冒药,李修延的电话噼里啪啦打过来。
这阵子他又是忙着进修,又是忙着论文,外加谈了个小女朋友,两人这段时间都没怎么联系,也是今天突然听说梁满月最近状态很差,才在百忙中打电话来慰问。
梁满月吞下两粒药片,用凉水冲进胃里,发肿的喉咙这才出了声,“我没事,就是感冒一直没好。”
“我操,你都这动静了,还说没事,你丫糊弄傻子呢。”
李修延喜鹊似的浮夸声音,一下就把梁满月逗乐了。
事实上,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发自内心地笑过,也正因为这,她才发现,过去的那些日子是多么平和美好。
默了默。
梁满月略微严肃地开口,“修延,你最近都在北市吧。”
“在啊。”
“什么时候回来。”
“还要一个月吧,怎么啊,想我了。”
梁满月顿了下,答非所问,“老爷子身体最近怎么样。”
李修延回答,“他身体挺好的,对了,我还想跟你说呢,有空帮我去看看他,他挺想你的。”
梁满月没出声。
隔了两秒才说,“恐怕不行,我最近特别忙,可能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也没办法和你们保持联系。”
察觉出话里的微妙,李修延纳闷儿地开口,“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法保持联系,你用不了手机?”
梁满月斟酌着用词,“反正就是,最近没事的话,尽量别联系我,好好照顾自己,也多关心老爷子的身体。”
说完这些。
她果断把电话掐断,像是在水中溺了好久,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般,靠在沙发上,重重抒了口气。
就这么发了几分钟的呆。
手机再度响起。
梁满月吸了吸依旧不怎么通气的鼻子,有些暴躁地按下接听键,“跟你说了我换完衣服就走,我人又没死,总他妈催什么!”
大概是没料到之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能有这么暴躁的一面,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再开口时语气尴尬又温和,“抱歉,梁小姐,是沈总那边在问。”
“他都等那么多年了差这一时半会儿?”
梁满月嗓音讥讽至极。
这下,司机彻底不敢说话了。
梁满月心里明白不应该把气撒在无关的人身上,停顿两秒,换了副语气,“再给我十分钟。”
司机欢喜应声,“好,好好!”
电话挂断。
梁满月不情不愿地撑着茶几站起身,从柜子里掏出一件初秋穿的白色毛衣外套,换了身同色系的吊带裙,而后来到化妆台前随便化了化妆。
倒不是为了在见面时显得自己有多光鲜亮丽,而是不想让沈清钊觉得她看起来脆弱到不堪一击。
说到底。
梁满月也不知道这一场见面会演变成什么,她只是本能地,从抽屉里拿出用的最顺手的,小型号刻刀,通体银色的不锈钢,存在感极低却杀伤力极强。
做足一切心理和生理上的准备后。
手机再度亮起来。
是条微信。
骆峥的。
梁满月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在上面逗留了一瞬,只是这短暂的一瞬,她就感觉到身体里某个看似坚硬牢不可摧的地方,被懈去了一丝力道。
换好鞋,她慢吞吞地推开家门,果不其然,看到光线昏暗的楼道里,骆峥抄着口袋站在对面,直挺挺地看着她。
心潮迅速涨起又跌落。
梁满月下意识屏住呼吸。
男人模样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
依旧英俊硬朗。
唯独眉宇间,多了一丝不属于他的萧条。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梁满月,微抬下巴,“去哪儿。”
梁满月嘴角微动,转身把门关上,声音很轻地说了句,“与你无关。”
话音刚落。
缩在毛衣里的手腕就被骆峥钳制住,他力气很大,直接把梁满月拽到身前,昏黄的光线打在二人脸上,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赤.裸又直白。
骆峥笑了下,“你是不是觉得你挺伟大。”
梁满月感受着男人胸膛温热的体温,整个人像是饱受着热胀冷缩的煎熬般,使劲儿把手腕从他手里抽出来。
她努力让嗓音显得平静且无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完,她扭头就走。
骆峥在后头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有种铆足劲儿和她继续耗下去的气势。
梁满月心神晃荡。
说不清个中滋味,只是期盼着骆峥不要跟上来。
到了楼下,她碰到沈清钊的司机。
这家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本事,直接把车开进来接她,梁满月拉车门的一瞬,扭头看了眼,那个锁住她心神的身影,没有跟上来。
梁满月收回视线,径直上了车。
结果车没开多久,她就发现后头跟着一辆黑色大G,熟悉的型号,熟悉的车牌号。
梁满月:“……”
确定司机没有发觉。
梁满月垂眸给骆峥发了条信息:【你是不是除了缠着我,就没别的事做?】
安静了几秒。
男人回复她:【装】
“……”
梁满月瞬间心梗。
骆峥又发来一条消息:【梁满月,不要低估一个刑警的侦查能力】
换句话说,就是他已经知道梁满月遇到了难以化解的困难。
有那么一瞬间,梁满月都要被他的无赖气笑。
偏偏这时,司机撇来一个眼神,虽然没说什么,可眼睛却若有似无地朝梁满月屏幕上看。
梁满月抬眼就是一个冷冰冰的眼刀子。
也发觉了这姑娘不好惹。
司机清了清嗓子,别过头去。
梁满月没说话,低头迅速给骆峥发了条信息:【别跟了,算我求你】
发完,她毫不犹豫地关机。
-
大约过了半小时,司机把她送到一家名叫第五空间的酒吧,虽然没来过,但梁满月曾在李修延口中听过这个酒吧的名字,算是本市消费最贵的一家。
光看门脸,就带着上等档次的奢华。
大概是夜场时间没到的缘故,酒吧才开始进客,舞池那边也不算热闹,在侍应生的带领下,梁满月去了最里面的VIP包间。
本以为会是喧闹的酒池肉林纸醉金迷,结果一进去,偌大的包厢空得过分,除了站在门口的四个黑衣彪形大汉,就只有懒洋洋坐在沙发中心的沈清钊。
这男人原本正漫不经心地看着手机,发觉梁满月进来,顿时喜扬眉梢。
这种带着探究,打量,还有若有似无的属于男人的审视目光,黏在梁满月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
侍应生退了出去。
梁满月在侧手边的沙发上坐下,朝沈清钊身边的四个彪形大汉投去讽刺的目光,“你真是高看我了。”
听闻这话。
沈清钊笑得轻巧,俯身倒了两杯酒,兴致盎然,“倒也未必。”
说话间,他看向梁满月,拍了下那条废了的腿,“你之前电话里说的,我可还记着呢。”
梁满月近乎冷漠地看着男人那张阴柔女气的俊脸。
十三年了,他没有一丝变老的痕迹,除了周身那股阴鸷的气息更深,与从前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同样,沈清钊也在仔细端详梁满月。
相比他的十年如一日,梁满月的变化才是天翻地覆的。
虽然她小的时候就漂亮,可那种漂亮是充满戾气,绝望与自卑的,不像现在,像个处在花期肆意绽放的蜜桃雪山,看似柔美,却惹眼又扎手。
这种改变,让沈清钊内心的那种占有欲,割裂到极致,他不受控制地磨着后槽牙,一字一顿,“这些年,没少换男人吧。”
梁满月迎着他的目光,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