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天音阁】帝君如他
昔日师徒,终究反目成仇。
那是一场巅峰之战。
最终楚晚宁因为灵核薄弱，不敌墨燃气吞山河,年轻凶悍。
“别再垂死挣扎了。”年轻恶魔越战气焰越盛，他咧嘴恣意笑着，不归与怀沙短兵相接，刀剑碰撞。
金色光芒时明时暗。
而幽碧火焰却映满了师徒二人眼眸。
墨燃瞥一眼楚晚宁苍白脸，而后眼珠一转，望向怀沙渐渐涣散灵流，眼底满是嘲讽。
“你已经没有灵力了,再与我打下去，你灵核就会破碎。师尊,你这么骄傲，死也不会甘心做个凡人，对不对？”
楚晚宁咬牙不答，薄唇已无血色。
最后,怀沙光辉彻底消殇，墨燃便知楚晚宁灵力已经耗竭,他纵情长笑,声如兀鹫。
“你还能拿什么反抗我？晚夜玉衡……我高高在上师尊？”
楚晚宁拄剑半跪在地上，白衣已染斑驳血迹。
他抬起眼眸，那时候,墨燃恨意太深了,只看到他眼里决绝,却瞧不见决绝之下深埋悲伤。
多年之后,踏仙君服下剧毒自尽时候，他不知不觉地回想起了这一场生平第一酣战。
他忍不住想，楚晚宁当时,确是报了必死决心阻止自己……
众生为首，已为末。
他曾骂他是小人，只会嘴上说得好听。
但楚晚宁确实言出必行。
——“念善吧。”
他师尊说。
“不要存恶。”
金光闪过。
墨燃只来得及看清楚晚宁眼底最后平静，就见他掌心光芒大炽，这个北斗仙尊，这个在修真界无亲无友男人，就这样以牺牲自己灵核为代价，重新召出了三把神武。
九歌天问怀沙。
屈子之傲骨，楚晚宁得了多少？
墨燃制成浩荡雄兵终于被楚晚宁以灵核之力镇压，一枚枚黑子白子在神武光辉涤荡下破碎成灰。
说来奇怪，那时候墨燃就立在楚晚宁对，咫尺远地方。他看着这个负隅顽抗，呕尽心血人，居然没有出手阻止。
他就这样有些诧异，又有些好奇地看着。
他想知道眼前这个薄情人，可以为自己所谓“众生”，做到什么地步。
他就那样看着。
看楚晚宁耗尽最后一寸灵力。
汹涌江潮平息了，蔽日雅雀散去了。
受控活人一个一个地恢复了神识，受控死人重新阖眸，长眠地下。
墨燃就那样看着。
他看到北斗仙尊灵核破碎，看到楚晚宁光华陨落，看到自己师尊跪在自己前，最终颓然跌入尘埃。
墨燃当时没有太多表情，脸庞微侧，耳畔隐约响起母亲临死前喃喃叮嘱。那个心善女人抚摸着他脸颊，对他说：“报恩吧，不要寻仇。”
过了那么多年，他又听到了这样熟悉句子。楚晚宁自献灵核前，对他说：“念善吧，不要存恶。”
可是他没有做到。
他心里仿佛有无穷无尽怨恨，只有血能令他得到片刻喘息——
他灭死生之巅、屠儒风门、杀了伯父伯母千万修士断送数位掌门、让天池染红，满山白骨。
到最后，义军围山，他自殁塔前。
这些事情都是他亲历，那滔天罪行都是他铸下。在骇人听闻惨案里，他是债主，不归上沾染过千人血，珍珑棋局要了万人命。
是他。
墨燃眼前阵阵发晕，他被逼得喘不过起气来。
忽地，他听到一声闷哼，将他从回忆泥淖中拔出，他回神，看到木烟离肩膀被棋子刺中，热血溅上他脸庞。
“阁主！”
“阁主小心！”
天音阁人立刻拥上来，护住木烟离。
木烟离喘了口气，她咬牙道：“无妨。”
她前珍珑棋子将手中长剑挽出一个剑花，众目睽睽之下，那棋子利落地朝墨燃跪拜下来。他覆着具，低首道：“属下护救不利，令主人受扰，罪该万死。”
众人悚然。
“是墨燃操控棋子！”
“他叫他主人！”
墨燃道：“不……不是……”
可是谁信他？
谁会信他！
墨燃在绝望中摇头后退，他望着那一张张写满了仇恨与质疑脸。
不是。
他去看薛蒙，但薛蒙离得太远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动静，然后他看到了王夫人和薛正雍。
他们两人倒是瞧见了这一切变化，脸色都极为难看。
墨燃嘴唇嗫嚅，想说些什么，可却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够辩解。
忽地，他瞥见王夫人身后涌出一群棋子，电光火石之间，他喝道：“伯母！当心！！”
这一声暴喝惊得众人回头，薛正雍立刻警醒，但却因左右有棋子交困，已来不及回寰。
“伯母！”
“娘——！”
“砰！”
金属脆响，竟是姜曦掠出人群，一柄雪凰剑气逼人，一举将逼近王夫人珍珑棋子击退数丈。
王夫人惊愕道：“师弟……”
“……”姜曦回眸冷冷瞥了她一眼，只道了一句，“长点眼睛。”
这时候，玄镜大师忽地发现天边黑压压有一片浓云覆压，直逼死生之巅。他最初看不清，后来看清了，却又不敢相信。
直到周围已有许多人注意到这滚滚黑云时，他才终于确认，吹着胡须喊道：“怎么可能？！这些棋子究竟有多少？！！！”
黑色棋子滚滚江潮，一望无际。
有是死人，有是活人，这些人统统被某种法术烧熔了目，拔去了口舌，哪怕恢复神识也不能言说。
他们身后，更有被珍珑棋子操控飞禽异兽，走狗龙蛇。
“墨微雨！！”
“墨燃……”
这时候这些人再回头瞪他，却已是恐惧多过了恼恨，原本向他逼近一些人，甚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疯子……墨燃你疯了吗……”
“你到底炼制了多少棋子？！”
墨燃张了张嘴。
他想说，不是，不是我。
可是不是他，又还能是谁呢？
时空生死门再度打开，踏仙君率着百万雄兵降临于世。
他与踏仙君有什么分别？
他们有一样记忆，施展一样术法，踏仙君会珍珑棋局，墨宗师也同样擅长。踏仙君做棋子，若不加特意命令，同样会认墨宗师为主人。
所以，杀亲屠城，参炼禁术。
千军万马，撒豆成兵。
颠覆尘世，众生刍狗。
这些全都是他所为，谁都不曾冤枉他。
越来越多棋子压境，一眼望不到尽头，犹如黑色墨汁迅速在宣纸上洇开，步步逼近。
有人已经惊慌起来：“该怎么办啊！”
木烟离则怒道：“墨燃！你还有什么狡辩！这一切都是你设计！我只恨天音阁没有早些介入此事，将你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