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陆鸢看着笑得亲切的阿姨，嘴唇动了动。
大哥哥说，不能和陌生人说话，可眼前这个阿姨却给她一种亲近感。
阿姨不是坏人。
可她有些担心对方看不懂手语，便摇了摇头。
沈红惠又问：“你是学校的学生吗？你的父母呢？怎么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这也太不像话了，就算这里是幼儿园，也不能丢下你不管啊。”
听见这话，陆鸢着急地摆手。
顾不得对方可能看不懂，急忙解释：[是哥哥带鸢鸢来的，哥哥没有不管鸢鸢，他们和老师进去了，让鸢鸢在这里等。]
[哥哥说，不能和陌生人说话，但阿姨不是坏人，所以鸢鸢才说的。]
沈红惠看着她的动作，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然后莞尔一笑，目光变得更加温柔。
“哥哥带你来办理入学吗？”
陆鸢惊讶地睁大眼睛。
[阿姨能看懂手语吗？]
沈红惠点头。“当然，阿姨以前有一个好朋友也不会说话，是她以前教会我手语的。”
陆鸢解释道：[爸爸妈妈不要鸢鸢了，哥哥不是鸢鸢的哥哥，哥哥带鸢鸢来这里上幼儿园。]
“可是这家幼儿园入学很难的，你成功了吗？”
陆鸢摇头。
[老师说要自我介绍，鸢鸢不会说话，鸢鸢不能入学了。]
“你伤心吗？”
陆鸢：[鸢鸢不伤心，可是哥哥会伤心，是鸢鸢的错，因为鸢鸢不会说话。]
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带着失落，虽然不能言语，但沈红惠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难过，让人心疼。
她想了想，道：“其实很少有人知道，特殊人群是可以在这所幼儿园入学的。”
沈红惠当初开设这家幼儿园，就是受到了朋友的影响。
那个从小不会说话的朋友，上学的时候一直找不到合适学校，就是因为这个，沈红惠才决定，要开设一家没有阶级的学校。
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中学，能容纳所有人。
只是从学校开办至今，成绩越来越好，却从没有特殊人群入学。
陆鸢眼睛顿时一亮。
[那鸢鸢可以在这里上学吗？]
沈红惠道：“虽然可以入学，但也要通过考试才行。”
陆鸢连忙点头：[鸢鸢可以考试！]
“好，那你跟我来。”
沈红惠起身朝外面走去。
陆鸢转头看了看办公室的方向，第一次不听话，跳下椅子跟出去。
走出接待室，沈红惠从钱包里找出一百块钱递给她。
“我给你的考试是，去学校里的小超市帮我买一种你最喜欢的零食，然后带回来给我，可以吗？”
陆鸢半知半解地点头。
[阿姨，小超市在哪里？]
“这需要你自己去找，你可以找人帮忙，寻求帮助，只要把糖带回来，就能顺利入学了。”沈红惠道。
陆鸢：[好，鸢鸢一定会回来的。]
以前她也帮新妈妈买过东西，一定可以的。
她紧紧攥着手里的钱，抬脚往前走了几步，再回头看去，刚才的阿姨已经不见了。
周围是没见过的陌生的环境，陆鸢从没有来过这里，哪知道幼儿园的小超市在哪里？
她粉嫩的小脸严肃。
鸢鸢一定要买回来。
不能让哥哥伤心。
想了想，她小手攥紧，抬脚继续往前走。
沈红惠躲起来之后，又偷偷藏在后面，视线追着远处的小不点，紧张地跟着。
这里虽然是幼儿园，但校园里应有尽有，占地颇大。
陆鸢站在操场上，放眼看去，没有看着像是小超市的建筑，她的目光有些迷茫。
不远处就是游乐区，几个小朋友正在做游戏。
陆鸢已经很久没有和小朋友玩耍了，却没有走过去。
阿姨说，可以找人帮忙。
她环顾四周，看见另一边的树下坐着一个小男孩，想了想，慢慢抬脚走了过去。
小男孩看上去和她年纪相仿，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严肃地在阅读。
陆鸢探出小脑袋看了看，上面的字，鸢鸢都看不懂。
这个哥哥好厉害。
肯定知道小超市在哪里！
想着，她轻轻伸手，轻轻拉了拉对方的衣摆。
对方抬头看来，小脸绷得紧紧的，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有什么事吗？”
陆鸢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尝试着比划：[哥哥，你知道怎么去小超市吗？鸢鸢要考试。]
看见她的动作，男孩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不会说话吗？”
陆鸢点头，继续开始比划。
发现对方看不懂，越来越着急。
男孩看上去却十分冷静，想了想，问：“那你会写字吗？”
陆鸢眼睛一亮。
[会的！鸢鸢会写字！]
见她点头，男孩拿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递给她。
“那你可以写在这上面，无论你说什么，都可以帮你。”
陆鸢兴冲冲地接过来，可是刚写完一个“小”字，就停住了。
小脸皱成一团。
“超”字怎么写？
算了，先写超市的“市”。
想着，她握着笔，在纸上大大地写下第二个字。
男孩接过来看着上面的两个字，疑惑皱眉。
“小是？这是什么？”
陆鸢：[小超市，鸢鸢要去买糖。]
男孩想了想，询问：“这是个人名吗？”
陆鸢摇头。
“那是地址吗？”
陆鸢：[小超市！买东西！]
对方明显看不懂，却一点也不着急，干脆把手里厚厚的书一合，极有耐心地询问：“好吧，我们可以来推理一下。现在有两个字，里面可能有错别字，也可能没有。那么，你要去的地方是两个字吗？”
摇头。
“三个字？”
看见陆鸢点头，男孩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我们来做一个排除法。”
说完，看见陆鸢露出焦急的模样，忍不住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发梢，十分老成道：“别着急，我一定能帮你找出来的。”
然后拿起铅笔，在纸上开始写。
“你要去的地方，"是（）小是"，"小（）是"，还是"小是（）"？”
陆鸢认真地听他解释，迅速指了指上面的内容。
小男孩吐出一口气。
“接下来，是填空题。”
他开始用“小——是”填空，一个一个开始读。
陆鸢睁大眼睛，全神贯注地听着。
两人凑在一起，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一个皮肤黝黑的小男孩慢慢凑了过来。
怀里抱着一个皮球，身上脏兮兮的，像是从泥坑里来的。
“宋嘉树，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陆鸢转头看了看他，有些惊讶。
这个小朋友黑得像个小煤球。
她眨了眨眼睛，没回答，继续盯着本子上的字。
虽然看不懂。
没想到她这个动作，却让对方突然不满，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们在干什么！”
陆鸢惊讶地转头看去，有些疑惑。
挣扎了一下想要回答他的问题，没想到对方力气很大，竟然挣不开。
正在写字的小男孩见状，上前挡在她面前，满脸严肃道：“何铮同学，你放开她，不然我就要告诉老师了。”
“就知道告诉老师，真丢人。”
陆鸢眨了眨眼睛，对那个叫何铮的小男孩道：[我想去小超市买糖。]
对方皱着眉，不满道：“你说话啊，比划什么？”
“她不会说话，这是手语，你放开她。”
闻言，何铮突然靠近，睁大眼睛像是看稀有动物似的，开始打量陆鸢。
一脸新奇。
“你是哑巴吗？”
宋嘉树皱眉，觉得这个称呼不妥。
陆鸢却坦然地点了点头，似乎半点不觉得冒犯，反而朝他露出一个浅笑。
见她一点也不介意，何铮反而觉得无趣了，指着陆鸢手上的钱道：“我肚子饿了，你买东西给我吃。”
见他虎视眈眈的目光，陆鸢吓得连忙把钱藏在身后。
何铮不满地哼了一声。
“小气鬼。”
这时，宋嘉树才注意到陆鸢手里的钱，表情微微上扬。
“你拿着钱，是要去小超市买东西吗？”
陆鸢急忙点头。
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一旁的何铮听见，好不客气地笑起来：“笨蛋，连小超市都不会写。”
宋嘉树合上写字的小本子，表情严肃。
“何铮同学，上次写作业，你连"小"字都不会写。”
“要你管！”
何铮气呼呼地瞪大眼睛。
他越是生气，宋嘉树却反而更加冷静，上前对陆鸢道：“我带你去小超市吧。”
说完，带头朝前面走去。
陆鸢心喜地点头，迅速跟上去。
走了一会儿，却发现那个黑黑的小朋友也跟在后面，频频转头往身后看。
刚好被他发现，立即被瞪了一眼。
“看我干什么？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凶巴巴的样子吓得陆鸢有些生怯，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生气。
难道不能看吗？
“不用管他。”宋嘉树走过来，“我们快点走，待会儿要上课了。”
陆鸢点头，蹒跚往前走。
虽然他们三人年纪相仿，但陆鸢明显比他们要矮半个头，两步才顶得上一步。
宋嘉树走了一会儿发现人没跟上来，回头看见身后的妹妹，又掉头走回来。
伸出手。
“我拉着你。”
“书上说，男生是要照顾女孩子的。”
陆鸢额头上挂着晶莹的汗珠，连忙拉住他的手，咧嘴一笑，继续跟着他往前走。
宋嘉树这次放慢了步伐，悠悠走着。
“这样的速度可以吗？”
陆鸢点头，有他牵着，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何铮抱着皮球跟在后面，撇嘴道：“走快点，行不行？”
陆鸢听见声音，回头朝他笑了笑，伸出手。
见状，何铮迅速扭过头去。
“小超市又不远，还牵手，不害羞！我可不是小女生！”
说完，迅速冲到了前面。
幼儿园的小超市确实不远，很快，宋嘉树就带着陆鸢来到门口。
“就是这里了，你要买什么？”
说是小超市，但摆设更像是一个小卖部，琳琅满目的零食和文具摆放在台面上，种类繁多，价格公道，能想到的这里都有。
陆鸢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零食，有些眼花缭乱。
早就已经等在里面的何铮突然走过来，指着台面上的巧克力，抬着下巴道：“我想吃这个，买这个给我。”
陆鸢朝他笑了笑，继续在里面找糖果。
见她不听，何铮又跟过来，拿起陆鸢面前的奶酪棒。
“这个也可以。”
陆鸢摇头，继续寻找。
何铮还想过来骚扰，却被宋嘉树挡住。
小脸严肃。
“你不要打扰她。”
柜台上的糖果种类很多，陆鸢找了很久，才终于找到自己最喜欢吃的牛奶糖，从里面挑出一颗长得最好看的。
“你只买这个吗？”宋嘉树问。
陆鸢点头。
阿姨让她买一颗。
虽然她还想吃，但这些钱是阿姨的，不能自己花。
一旁的何铮见状，嘟囔道：“一颗怎么够吃？要是我，就买一整盒！”
听见这话，陆鸢更紧张了，把钱紧紧攥在手里，担心他会抢走去买糖。
看见她的动作，何铮不屑地扭开头。
“小气鬼！我爸爸的钱比你多多了！我才不会要你的！”
鸢鸢真情实意地松了一口气，拿着东西到窗口结账，然后把零钱叠好，仔细地收进口袋，捧着手里的糖往外走。
两人跟在她后面也准备回去，才刚走出，突然听见远处传来老师的声音，朝他们喊了几声。
宋嘉树抿了抿嘴唇。
“我和何铮要去上课了，你能自己回去吗？”
陆鸢刚点头，何铮就不满道：“谁说我要回去了？我还没玩够呢。”
一边说，拍了拍手里的皮球。
宋嘉树：“那我回去叫老师过来。”
“你就知道叫老师！”
何铮瞪大眼睛，气得大喊一声，抱着皮球跑了。
宋嘉树又转头看向陆鸢。
“我带你回去，虽然可能会迟到，但书上说，不能让女孩子一个人。”
陆鸢微微摇头：[鸢鸢能自己回去。]
“好吧，这里很安全，如果你遇到危险，要找110。”
陆鸢捧着糖，一边解释：[我知道，找警察叔叔。谢谢你，小哥哥。]
她比划了一会儿，发现对方看不懂，便上前轻轻蹭了蹭宋嘉树的肩膀。
哥哥们最喜欢她蹭蹭了，这个小哥哥肯定也喜欢的。
然后抬头朝他露出一个笑容，捧着糖果朝接待室的方向走去。
宋嘉树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目送她离开，一直到老师走过来催促。
“小朋友，黏土课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宋嘉树小朋友表情严肃且认真：“学雷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