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这是一个秘密。”
或许没有人知道，在拍摄《无声的倾诉》这部电影时，虽然谢颀只在里面饰演主角的配角，出场不到二十分钟。
但他为了演好这二十分钟，特意去学习了手语。
所以在电影里，他的手语动作才会那么自然，被陆鸢第一个记住。
因为只有这个大哥哥的手语，和她的一样，能看懂。
只是可惜，这部电影扑得悄无声息，作为配角的谢颀自然也没有受到任何关注。
陆鸢高兴地抓着谢颀的衣服，眼睛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变得亮晶晶。
谢颀仔细看了看她身上的装扮，有些不解。
“你好像每天的打扮都很特别，昨天是小兔子，今天是小鸭子？你喜欢这种衣服？”
陆鸢摇头：[这些都是哥哥们买的，谢长钦哥哥说家里穷，所以鸢鸢穿这样的衣服。]
谢颀：？
虽然自己现在不红了，但家里的情况应该没有这么严峻吧？
小孩穿成这些确实可爱，但出门也不太方便。
想着，谢颀干脆带着陆鸢下楼，找到谢应。
“我想带鸢鸢去买点衣服。”
谢应正在反思自己早上的态度，微微点头。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谢长钦正在一旁看手机，这时道：“大哥，你和二哥去吧，我就不去了。”
谢应却道：“为什么不去？既然是一家人，当然要一起走，你也来出出主意。”
陆鸢这时也跑过来，拉着谢长钦和谢应，兴致勃勃地往外走。
本来谢长钦有些犹豫，看见她这么高兴，才微微点头。
对陆鸢道：“既然你求着我去，那就去帮你看看吧。”
谢应之前把陆鸢从医院带回家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摩托车不太方便，很快就让兄弟帮他买了一辆车，昨天刚送到，正好可以出门试试车。
车刚在商场外停稳，陆鸢就迫不及待地往里走。
谢应和谢长钦平时很少来这种地方，倒是谢颀对这里十分熟悉，熟门熟路地带着几人直奔童装区。
这里的导购很有眼力，一看见穿成小黄鸭的陆鸢进来，马上过来开始热情介绍。
再加上陆鸢模样可爱，穿什么衣服都跟小模特似的，模样可爱。
谢应和谢长钦本来还有些绷着，但看着陆鸢换了几套后，很快就活跃起来，不断拿来新衣服让她试穿。
看着小孩不断往返于试衣间，兴致高涨，谢颀站在一旁，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
他看了一眼远处的三人，走到一旁接通。
——
谢应忙着给小陆鸢选衣服，看她试了几套，顿时有些后悔。
当初就不该买衣服这个工作交给狐狸他们，给孩子买衣服根本不麻烦，反而还挺快乐的。
不过，主要还是鸢鸢萌。
要是换做其他人……
他看了一眼另一边，正在嚎啕大哭的熊孩子，深深有些不屑。
果然其他孩子是其他孩子，鸢鸢是鸢鸢。
又提过一条小裙子，哄陆鸢去试衣间更换，谢应环顾四周，突然看见谢颀站在不远处。
正准备去叫他一起找衣服，走近了，发现他正在打电话，依稀能听到他在讨论什么通告……
脸色顿时一变。
“谁给你打电话？”
谢颀刚挂断电话，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被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谢应，老老实实道：“李哥，通知我工作的事。”
谢应：“你之前不是说最近要休息吗？又来的什么工作？”
“这次是遥市本地的活动，半天就能结束。”
“你想去？”
谢颀的目光认真，发现谢应的情绪还算稳定，便点头道：“嗯，这个活动好不容易才拿到的，李哥让我现在过去和主办方见一面，所以……”
可没想到刚说完，谢应脸色骤变。
“是你说要给鸢鸢买衣服的，我们都跟你来了，现在你又说要走？”
谢颀说不出话来。
还有一周就是还房贷的日子，这个赚钱的机会，他实在不想错过。
他现在攒下来的钱，还是太少太少，什么都做不了。
谢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读出自己亲弟弟的想法，突然一挥手。
“你想去就去吧！”
说完，朝试衣间的方向走去。
径直走到休息区，回头一看，谢颀已经走了。
他气得眼睛发红，攥紧拳。
“这算什么玩意儿！”
陆鸢的耳朵贴在试衣间门上，听见外面谢应哥哥的声音，嘴唇抿了抿，忧心忡忡的模样。
打开门走出去。
谢颀上一秒还在生气，一看见她出来，立即扬起笑容，紧接着惊讶道：“怎么没换？不喜欢吗？”
陆鸢微微摇头。
察觉到她情绪有些不对，谢颀走过来。
“怎么了？”
陆鸢认真地看着他：[哥哥不喜欢谢颀哥哥吗？]
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谢应没想到小陆鸢竟然这么敏感，虽然是小孩，却好像什么都知道。
“没有，这些都是小事。”
一边安抚陆鸢，一边在心里道：【只怕不是我不喜欢他，是他不想看见我吧？】
听见这个声音，陆鸢歪头认真地想着。
是谢颀哥哥不喜欢谢应哥哥吗？
可是，她能感觉到，谢颀哥哥很喜欢他们，就像鸢鸢喜欢哥哥一样。
还没想出答案，谢应已经拉着她朝另一边走去。
“再试试这条裙子，要是合适的话，我们一起买回家。”
最后，三人从商场回去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车里放着十多个购物袋，里面全部都是陆鸢的衣服。
结账的时候，陆鸢一脸担心地看着，频频阻拦。
[鸢鸢不要这么多衣服，哥哥穷，不用买。]
谢长钦当场无比后悔。
当初就不该说这样的谎，好在导购和收银员都不认识手语，不然他就真的尴尬了。
回去的路上，陆鸢也是忧心忡忡，反复询问了好几遍，明天家里还能不能吃上饭的问题。
谢长钦解释了好几遍，才终于让她明白，家里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贫穷。
至少不会连饭都吃不上。
陆鸢长长松了一口气，然后爱惜地把衣服一件一件放好。
[这些都是哥哥给鸢鸢买的，要好好保护。]
[等鸢鸢长大了，就给哥哥买更好看的衣服。]
谢长钦脸上难得露出笑容，伸手把陆鸢的卷发揉成了鸟窝，故意道：“就凭你？做梦吧。”
而谢应却在一旁暗暗皱着眉。
“谢颀以前，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以前他和谢颀在孤儿院里相依为命，是最铁的兄弟，可谁曾想，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到底是什么时候变了呢？
他想不出来，也找不到原因。
谢长钦欲言又止，自责地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两人离开卧室之后，陆鸢把衣服一件一件放好，然后上楼，敲了敲谢颀的门。
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
她想了想，干脆站在门口开始等。
一直等到谢长钦做完晚饭，谢颀也没有出现，她只好下楼。
这顿饭只有三个人，但好像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模式，和以前一样，陆鸢看完小火车的动画片，被谢应拉着回房间。
“今天听睡前故事吗？”
陆鸢摇头。
[哥哥的故事太厉害了，鸢鸢听完睡不着。]
一边讲，一边口吐芬芳，简直精力拉满，每次陆鸢听完都精神抖擞，好久都睡不着。
见状，谢应有些失望地把故事书又放回去。
“谢颀小时候睡不着，总是让我讲故事，可我不会，一次也没讲过，你说他会不会是因为这件事怪我？”
陆鸢摇头。
谢应揉了揉额角。
“烦！兄弟就是兄弟，哪来这么多弯弯绕绕？妈的！”
他骂了一声，见陆鸢睁大眼睛看着他，连忙解释道：“哥哥不是骂你。”
陆鸢：[鸢鸢知道的，哥哥不会骂鸢鸢。]
“好了，睡觉吧。”
谢应帮她掖好被角，关灯，轻手轻脚地离开。
房间里静悄悄的。
陆鸢总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可是什么呢？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反而越来越困，不一会儿就沉沉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
可能是晚上谢应哥哥给了她很多牛奶，现在肚子鼓鼓胀胀的，不舒服。
陆鸢迷迷糊糊地在床上扭来扭去，最后实在忍不住，拐着脚丫迅速跑进卫生间。
眼睛半睁半闭，似乎还有一半的意识留在梦里。
陆鸢离开卫生间，刚要回房间，一看见走廊尽头的楼梯，倏地睁大眼睛。
她想起来了！
她要去找谢颀哥哥的！
一瞬间，陆鸢的瞌睡全醒了，开始往路上走。
四周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已经睡下了。
走廊里一片漆黑，陆鸢站在楼梯口探头看了看，有些害怕地蜷缩着脚趾。
可一想到谢应哥哥和谢颀哥哥，小手暗暗攥拳，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咚咚咚敲响门。
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谢颀哥哥还没回来吗？
陆鸢揉了揉眼睛，靠着墙慢慢蹲下，双手抱着膝盖。
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呢？
鸢鸢有很重要、很重要的话，要和他说。
夜风呼呼吹着窗户，偶尔传来吱呀的声音，周围也是静悄悄的，只有壁灯微弱的黄光。
陆鸢有些害怕，整个人蜷缩得更小，却怎么也不肯离开。
要等哥哥回来。
她的想法十分简单又坚定，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传来一阵脚步声。
“鸢鸢，你怎么在这儿？”
谢颀今天和经纪人去看了活动主办方，本来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商演，可没想到对方要求不少，光是商量演出细节和酬劳，就花费了不少时间。
最后谢颀不得不现场唱了几首歌，他们才挑选到一首满意的。
试镜结束之后，又被拉去吃饭、应酬，一直到现在才终于结束。
他臂弯上挂着外套，一身疲惫地走上楼，却没想到鸢鸢竟然这个时候，蹲在自己的房间门口。
小孩没有穿鞋子，光着脚丫踩在地板上，身上还穿着睡衣，壁灯的光线笼罩在她身上，在夜色中多了一丝温暖。
陆鸢揉了揉眼睛抬头，一看见谢颀，就连忙跑过来。
可能是因为蹲了太久，双腿发麻，刚跑了几步，身体就往前跌去，快要落地时被谢颀一把捞回来。
“怎么不回去睡觉？在这儿等我？”
陆鸢：[鸢鸢找哥哥，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看着她困倦的模样，谢颀笑着道：“再重要，也不能不睡觉，明天再说吧。”
陆鸢却摇头，目光十分认真地看着他。
[哥哥，你讨厌谢应哥哥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谢颀愣住。
他弯了弯嘴角，想要和平时一样，用应对记者的语气敷衍过去。
可看着孩子单纯认真的目光，却犹豫了。
见他不回答，陆鸢更加着急，手指飞快道：“谢应哥哥很喜欢哥哥的，不要讨厌他，好不好？”
谢颀笑了一下，有些苦涩。
“你怎么知道？就算我自己，也不清楚。”
他和谢应虽然是亲兄弟，可在他看来，谢应和谢长钦的关系却更亲密些，唯独面对他的时候，却更加严苛和易怒。
不过，这也都是他自找的。
谁让他不顾大哥反对，坚持要进娱乐圈呢，相处时间少了，自然会产生隔阂。
他从来没有怪过谁，只是觉得自己在这个家，有些多余。
或许自己不回来的时候，他们能过得更轻松自在。
今天吃饭的时候，他已经和经纪人说好了，等走完这个通道，让他帮忙在剧组里接工作，戏份多少无所谓，只要能离开家就行。
他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着，陆鸢却着急地拉着他的衣服。
神色着急。
[鸢鸢知道的，谢应哥哥一直都很关心哥哥，很喜欢哥哥，是真的！]
谢颀浅笑：“你等我回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快回去睡吧，乖。”
说完，拉着陆鸢准备回去。
可这一次，陆鸢却不听话了。
来到二楼之后，她怎么也不肯进去，反而拉着谢颀继续下楼。
“你要带我去哪儿？还不睡吗？”谢颀怕她不小心摔了，只好依着她的动作下楼。
来到客厅。
陆鸢郑重其事道：[谢应哥哥喜欢你，是鸢鸢亲眼看见的。]
然后，她转身打开电视下面的小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张光碟，放在谢颀面前，轻轻点了点上面的片名。
《黑瞳》
谢颀微微一愣。
这部电影，他三年前演过。
正惊，陆鸢又从里面拿出第二张光碟。
《阳光下的生活》，是谢颀的出道作。
第三张。
第四张。
第五张……
一张又一张光碟，被陆鸢从柜子里拿出来放在他手上。
有谢颀五年前作为主角，出演的大制作电影。
有他为了赚钱，不断接戏，拍的冲量片。
到后来这几年，只能在大电影中客串配角，几乎不对外发售的网络片。
上百张碟片，全部都是谢颀的作品。
有些甚至连谢颀自己都忘记了。
现在，却被陆鸢一张又一张拿出来，堆成了小山。
谢颀从最开始的惊讶，变成震撼，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还有疑惑。
“这些，怎么会在这里？”
[长钦哥哥说，这些都是谢应哥哥买的。鸢鸢就是看了这个，才知道哥哥会手语的。]
说着，陆鸢将最后一张碟片放在他手里。
是《无声的倾诉》。
一张碟片，此时却沉甸甸的。
谢颀低头看着，整个人像被震了一下，久久忘记动作。
他一直以为，谢应不喜欢他进娱乐圈，只要提到相关的事，他就会情绪暴怒了，这也是两人关系恶化的导火索。
他一直以为，谢应根本不关心他的一切，不关心他在娱乐圈到底经历了什么。
却没想到，自己演过的所有作品，他竟然都在关注。
谢颀深吸一口气，慢慢回神，才发现小陆鸢一直在和他说话，不断重复这一句话：
[谢应哥哥也很喜欢哥哥，哥哥不要讨厌他，好不好？]
谢颀拿着手里的碟片，蹲下来，摸了摸陆鸢的小脑袋，浅浅一笑。
“哥哥从来没有讨厌他。”
陆鸢睁大眼睛看着他，情不自禁地张大嘴。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谢颀发自内心的浅笑，颉颃月色。
谢颀哥哥，好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