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恨

即使隐隐有了猜想，我仍是忍不住问百里司：“你的愿望是什么？”这一次，无欲不回答我了，他只是故作神秘的笑了笑。作为如今妖界的王爷，无欲虽不算日理万机，却也有很多事要处理，他交代了我一些事情，便离开了。我适应着新的身份跟身体，小心翼翼地在自己府中观察这个新的世界。我记得无欲的嘱托尽可能地不给他再添麻烦，就待在府里做些自己的事情。闲下来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想起鬼界的经历，因此我尽可能地让自己忙碌，下厨也好，整理房间也好。无欲怕我寂寞，安排了许多侍女来陪我，见我亲自做那些活计，侍女一个个吓得面有菜色，跪下来问我是不是哪里伺候地不周到。我只好告诉她们：“跟你们没什么关系，只是我自己闲不住。”侍女们却还是如履薄冰，让我看了就觉得心里不好受。没办法，我慢慢熟悉了妖界的事情后，便安排了她们回无欲的地方伺候，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哑巴的老婆婆。那老婆婆看起来与孟婆年纪相仿，应当在妖界颇有资历，留下她对我以后的生活必然很有帮助。如今，我已明白什么叫说多错多，因此并不怎么说话，而哑巴婆婆则正对我的下怀。内宅里只有我们主仆二人，我将日子过得安静又充实。有时候，我也会变成原身走到外宅去看看，听听妖界的一些事情。白猫的原身不费力气，走路又轻盈，跃过房檐屋脊的时候，我甚至觉得比做魂魄时还要轻声。爬到水榭中的一棵树上，我晒着太阳听下面凉亭里的小丫头们闲话家常。这算是我近来，位数不多的打发时间的方式之一。“话说，咱们这位郡主可真是真人不露相，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呢?”话多的小丫头边吃瓜子边给同伴议论着我的事，听那语气，确实是很好奇我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郡主了。我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妖界最神秘的郡主，外面的人对我有许多猜测，甚至还传得有鼻子有眼。“你说她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呢？若是好看，必然不怕露脸，现在遮遮掩掩，说不定是个丑八怪呢？我听说之前新送到内宅的侍女连面都没见到就被她送了回去，只有一个不能说话的老婆婆被留下了。”听到小丫头这样说，我在树上喵了一声，算是表达揣测的不满。“说不定是生得特别美呢？”小丫头的同伴提出了新的想法：“若是长得貌比无盐，王爷才不会来看呢。你又不是不知道，王爷常常来看她，说不定他们”听着他们的传话往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我急忙走了，猫爪子在树上打滑，险些就跌下去。我跟无欲，是绝无可能的，若放任谣言再传下去，便是给无欲添麻烦了。回到房间里，我洗漱后便睡下，明明睡得那么早，却做了个险些让我醒不过来的梦。这是我到妖界以来，第一次梦到百里司。梦里的他不再是那副痛不欲生的模样，而是冷冷的看着我，目光里没有一丝感情。我恨毒了他这样，抽出刀便要杀他。百里司没躲，就那么低头看着我说：“这样也好。阿芯，既然你把我的心剖出来，便自己看看是红是黑吧，也省得我拼命向你自证。”我惊愕地低头，只见不知何时，自己已经将百里司的心从胸腔里剜了出来。那心是红色的，鲜血淋漓的躺在我手上，正在不断跳跃着，血腥味浓烈得让我恶心。惊叫着醒来，我满头冷汗，一转头便是哑巴婆婆递过来的一杯温水。她在睡梦中听见我房里的异动，见我被噩梦魇住，便去倒了这杯水，然后坐在一边等我自己醒来。我有些心虚地接过水，根本不敢看婆婆的眼睛。将做噩梦的缘故归于百日听到的谣言，我格外不愿出门了，甚至将身为妖界王爷的无欲都常常婉拒在门外。希望这样一来，关于我跟无欲的传闻能减少一些。安心待在宅子里，我连化成原身出去看看的事都不再做了。成日待在房间里，我尽可能地降低自己在妖界的存在感，我不与妖界任何人结交，只是闷在桌上做如今最想做的事情。如今的我并没有因为身份变化而忘记自己夭折的孩子，只是在这里想不出什么法子去祭奠他。这一日，我靠在窗前发呆，被阳光刺着眼睛，一转头瞧见墙上的画，突然想到了最好的办法。我开始学习丹青，从早到晚伏在桌上画画，从勾线到上色，一点点去画出孩子的模样。哑巴婆婆似乎对丹青颇有感悟，虽不能言，却还是偶尔对我加以指点。渐渐的，我终于能画出一副让自己满意的画像了。画上的孩子白胖可爱，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令我情难自抑制地又落下泪了。急忙支开婆婆，我伏在案前，哭了个痛苦。我与这孩子缘分薄，此生都未有谋面的机会，但我到底是她的妈妈，也曾在心中无数次想象孩子的模样。说来可笑，我甚至认真想过孩子会像我多一些还是像百里司多一些。因为百里司生得好看，我曾悄悄许愿，希望他能多像爸爸一点。学会了丹青之后，我对作画的痴迷比之前更甚，只是我的画里永远只有一个对象，那就是我的孩子。许是心中的思念过于强烈，我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在临摹一下，作画的过程顺利无比。我一副接一副的画着，替那未出世却保护了母亲数次的孩子，将出生到成年的十八幅画像都画完了。落下最后一笔的那一刻，我看着画上的孩子，恍惚之间像是看到了百里司。鬼使神差，我竟是将孩子的眼睛画得同百里司一模一样。静默无言，我将画细心地收起来，当晚又做了将百里司的心剜出来的梦。那梦很真切，我却半点不觉得痛快解气，甚至还在醒来之后觉得恨意更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