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怦然
雪下了一早上,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雪。
再踩上去已经能显出脚印来,她在门口来回踱着步,思绪跟着步子变得极其缓慢。
她是外婆带大的,这些年外婆身体愈发地差了,平时念叨起往事,说这些年唯一的遗憾就是弄丢了当年外公给她的玉镯。
玉镯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这几十年不知经历几番辗转,没想到真有下落。
思绪浮沉间,“吱呀”一声响。
门又一次打开了。
男人嘟嘟囔囔的,语气哀怨:“一天天的,每天都来这么多人。哥,你要真不想接活儿,干脆挂了牌子,让他们别来了,反正你要去邺陵,你不在这几个月还得我来收场,我……”
话语戛然而止。
男人和门外的尤堇薇大眼瞪小眼。
倏地,门内传来一道倦懒的嗓音,低低哑哑,语气带着极大的不耐烦:“让你开门了?”
男人磕磕巴巴地应了,飞快关上了门。
许是因为慌乱,门没关紧,留了一道缝隙。
透过门缝,尤堇薇瞥见一道身影。
男人躺在躺椅上,身躯自由舒展,两条长腿交叠随意放置在脚蹬上,毯子从头盖到尾,只露出一截冷白的脚踝和冰川灰的发色。
许是注意到异样的视线,男人忽然转头看来。
尤堇薇心里一慌,下意识往右侧闪躲,心脏几乎要跳到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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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上午,尤堇薇提前半小时到了工作室。
天气冷,工作室还没什么人。
她和前台的同事打了声招呼,去了茶水间。纤白的双手从毛茸茸的袖口钻出,捧着热茶,刚抿了一口,门口传来响动,回头看去,是陈姐。
“早上好,陈姐。”
尤堇薇弯唇对她笑。
陈姐本就不好意思,见她这样乖巧有礼的模样更是为难,但一想到要去南方过冷冬,有两个月见不到孙子,她心一横,柔声道:“小尤啊,你年纪轻轻,不但手艺好,点子又多,林老师总是夸你……”
她拐了几个弯,一来一回总算寻着机会把事说了。
尤堇薇闻言,怔了半晌:“…去邺陵?”
陈姐唉声叹气:“大过年的,我儿子媳妇能不能回来还不知道。要不是担心孙子没人带,我肯定不能向你开这个口。小尤,你看你方不方便,不方便也不碍事儿。”
尤堇薇指尖蜷缩,轻声道:“我考虑一下。”
陈姐一看她这态度,顿时喜上眉梢。
她们同事半年,谁都知道尤堇薇温柔好说话,她应了声立马准备去向老板报备,只要尤堇薇愿意,别的都好说。
陈姐走后,茶水间只剩下尤堇薇。
杯子里的茶水渐渐没了热意,微凉的温度提醒着尤堇薇她已近四年没回邺陵了。
自从父亲去世,外婆被接到洛京疗养,她便停留在这座陌生的城市。
从年到尾,再也没回去过邺陵。
这一日到了傍晚,尤堇薇接了个电话。
疗养院打来的,看护外婆的护工说这阵子外婆精神不太好,总是提起她,让她注意保暖。
护工说了这么多,话里话外只有一个信息。
外婆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尤堇薇紧捏着手机,脑子里一时是玉镯,一时是那胡同里的男人说“反正你要去邺陵”。
陆老板要去邺陵,且要呆上一阵子。
那玉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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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二十五早上八点,尤堇薇到了机场。
许是因为愧疚,陈姐把机票升到了头等舱。
空姐帮她放好行李,见她只穿着大衣,又贴心地拿来一条小毯子。
尤堇薇温声道谢,而后拿出速写本。
她的座位靠窗,晴光洒落。
纤细的手指握着只铅笔,纸上落下光影。
做她们这行的,就是要善于观察。
老师曾说过,要仔细、耐心地观察大自然,才能做出浑然一体,让人真假不辨的仿真花来。
不多时,飞机上几乎坐满了人。
只有头等舱还空着两个位子。
临近起飞时间,空姐们低声交谈了几句,忽然安静了下来。
尤堇薇注意到她们的神色变化,朝通道口看去。
脚步声先响起,不重。
步伐间隔不同,走得随意自然,金属碰撞叮当作响。
深蓝色的呢子大衣晃过一角。
下一秒,身形颀长的男人带着一身凛寒破空而来。
冷白的指骨微弯,捏着一只纯黑色手机,瘦削的腕骨凸起,包裹着白金色的腕表。
百达翡丽的鹦鹉螺。
颜值优越,价格也相当漂亮。
视线往上,颈间挂着goros的羽毛项链。
夸张却不突兀。
锋利的下颔弧度自然,薄唇间叼着一根棒棒糖,耳垂上嵌着一颗黑玛瑙耳钉,墨镜遮住大半张脸。
依稀可见眉骨上锐利的伤痕。
更亮眼的,是他的发色。
难以驾驭的冰川灰。
尤堇薇瞥见那熟悉的颜色,下意识抬起速写本挡住自己的脸,耳朵听着动静,等那人坐下,她悄悄探眼看去。
他身边跟了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肤色苍白。
会有那么巧吗?
这念头刚浮现一瞬,男人的电话响了。
系统自带的铃声,响了一阵,没动静。
那边又打来第二个,这一次只响了几秒。
同样的语气,不耐又狂妄——
“ZG567,8493。”
“我的保单编号,受益人不是你,挂了。”
翻译过来,就两个字:别烦。
“……”
头等舱内一片寂静,起飞前提到保险难免让人心情不愉,空姐看乘客神色不对,忙轻声安抚。而罪魁祸首翘起腿,锃亮的皮靴泛着光泽,如同主人一般嚣张放肆。
尤堇薇默默地移开速写本,看向窗外。
原来真有那么巧。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啦,带非主流陆老板给大家拜个早年。
这本偏日常,一定写个轻松小甜文(:з」∠)_(握拳
Ps:保单号是我编的。
○绢花:指用各种颜色的丝织品仿制的花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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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本开《没送你花》
1.施翩追到陈寒丘那一天,整个一中都沸腾了。
陈寒丘,一中的门面,蝉联三年全年级第一,全国各大比赛热门选手,追求者前仆后继,更是他们学校抵抗施翩最后一道防线。
施翩扯着少年的校服领带,睁着潋滟的眸,一派无辜地问:“他们这么怕我,你怎么不怕?”
陈寒丘耷拉着眼,倦懒地倚着墙。
低暗的视线落在她的粉腮上,随口应:“因为没有人能拒绝你...”
施翩眨巴眨巴眼,听他继续说。
“...的威胁。”
施翩:“......”
她不满,跳上陈寒丘的背,搂着他的脖子,掰着手指数:“你答应过我的——”
“第一,接送我上下学。”
“第二,不许和别的女孩子说话。”
“第三,毕业那天,送我一束花。”
少年勾着她的腿弯,轻轻懒懒地应:“知道了。”
毕业那天,施翩穿着最珍爱的裙子,跑向教学楼,跨上漫长的台阶,奔向班级,听到教室里的两个声音——
“啧,还带花了。你真喜欢施翩啊?”
“...喜欢?”
他轻嗤一声。
那一天,陈寒丘拿着花等到天黑。
施翩没有出现。
2.再相逢,是四年后的宴会上。
宴厅内高朋满座,人群热议的两个话题:一是陈寒丘年纪轻轻便登上高位,二是施家的小公主回国了。
可惜话题中心的主人公,都不在现场。
宴厅后的花园内。
施翩一脸冷淡,不耐烦地看着面前堵着的人,问:“有意思吗?有话就说。”
陈寒丘垂着眼,喉间干涩。
半晌,他低声说:“我...没送你花。”
一句话,叫施翩红了眼。
她想,她的青春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