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玻璃(7)
酒杯被倒满了,聂经平却没有去碰。南舒雨知道他纯粹是对陌生的重口味饮品缺乏信任,她尝了一小口,刚要大呼小叫,目光触及正在眉来眼去的父母孩子,兴致转瞬就消散了。
她最终还是被迫与真千金及其养父养母同桌吃饭。
梁小洁一开口,给人的印象就全变了。说实话,南舒雨起初怀疑她是装的,但从她爸妈的反应来看不太像。南舒雨本身也吃不下什么,借口上洗手间出去。还在对着镜子补妆,就看到她跟进来。
南舒雨不知道怎么和梁小洁相处。
她们的关系本身就很微妙,按理说,不是能聚在一起聊明星八卦、网红美食的身份,也没什么让感情变好的必要。南舒雨也不颔首,光只是眼神交错,微微一笑,权当做问候,就这样维持镇定往外走。
身后却传来声音:“舒雨姐!”
南舒雨愣住了。
没别的原因,她这辈子都没被人用这么接地气的称谓喊过。
梁小洁叫住她,对比南舒雨的尴尬,她的踊跃显得那么不正常:“我想跟你见面很久了。”
南舒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必须和她见面的理由,但她们还是单独来到了一个能坐着说话的茶水间。梁小洁叫保镖出去,他们却堂而皇之以“不能让您和危险人士单独相处”拒绝,期间更是频频看向前任保护对象,不避讳地透露戒备。
墨西哥裔的保镖头领似笑非笑,脖子上文刺青,瘦而精壮,乍一眼更像是洗□□卖□□的大佬,用低哑的嗓音说:“舒雨‘陛下’可不是省油的灯。”
故意用敬畏的称呼只是为了戏谑,梁小洁对外文还有些许生疏,立即有翻译帮忙复述一遍。
“你太记仇了。”南舒雨却反唇相讥。
她摆出一副他们不出去就不罢休的样子,保镖都在看墨西哥裔头领的意思。终于男人咀嚼着口香糖掉头出去,临走还微笑着说“拜拜女皇”,可以说是挑衅到了极点。不过好在,无关人等总算都散了。
梁小洁这才开始吐露心声:“舒雨姐,我真的受不了了。这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没有一个能谈心的人。”
刚得知自己是那样的出身,不可否认,肯定是高兴的。就算是现在,面对那些奢靡的建筑和华美的服装,她仍然无比激动。然而,比起这个,还有更多令人烦心的事。
刚到那里第一天,梁小洁和给她做发型的理发师聊了自己漂洋过海来到这里的历程。结果晚上时,律师就来叮嘱她,不要和人随便闲聊这些事。他究竟如何得知她私人谈话的未可知,这种警告本身就让她困惑。
“大家都在听着,大家都在看着,大家都在关心你。”律师的建议是,“身边的人就算盘查过,也不够全面。你现在还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小心一点比较好。”
她一度也觉得是危言耸听,直到半个月后安排聚会,所谓的堂表亲的朋友来看她。她当时和发型师随口发表过一个感想,结果竟然直接被表妹拿来问她:“听说你不能接受素食主义?”值得一提,大部分表亲是彻头彻尾的外籍华裔,连普通话都不会说,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还只讲西班牙语或法语,需要助理翻译。
这样的情况还很多。梁小洁不理解,为什么他们连她洗澡时哼的什么歌都知道,她的一言一行马上就会传遍所有交际圈,仿佛到处都被安插眼线,无孔不入,把她的私生活吞噬殆尽。
最重要的是,她没有任何能倾诉的人。就算和以前的朋友联系,她们也无法想象她所说的境况,在她们的常识里,没有人会这样聚焦自己,比起当大小姐的烦恼,他们更想知道梁小洁回归凤凰枝头的快乐故事,比如噼里啪啦甩下黑卡刷走一大堆奢侈品。尽管事实是,梁小洁的穿衣打扮被严格控制,他们甚至会偷偷笑话她穿紧身牛仔裤去主宅,而祖父也仅仅因为她穿紧身牛仔裤,就开除了她身边刚混面熟的一批人。她忍痛为美穿的孔都成为陌生人的谈资,就算她抱怨,过去的朋友也会劝她“你都有这么多家产了,换个造型又如何”。只愿听自己想听的,这是人之常情。
“没有人可以相信。她们好像精神病一样,明明从我这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梁小洁说,“她们可以花一个星期对我特别好,就是为了从我这里听几句不标准的英语,然后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