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纸牛

农村死人下葬以后，是要送盘缠的，好像就是送死人最后一程的意思。这时候，要准备纸人纸马（女的要准备纸牛），还有五谷杂粮，烧纸元宝啥的。等到傍黑天时候，一并在土地庙前面烧掉。当然现在这些活，都有一条杠的人全程包办，只要你肯出钱钱，别说纸人纸马，就算糊架飞机给死人烧掉，也不啥难事。可在过去没这些，过去人讲究多，都嫌这个钱挣着晦气，所以这些纸匠活儿，都是出黑先生的事儿。

我们那里有个叫乌苏沟的地方，解放前出过一个出黑先生，外号叫韩大麻子。人长的磕碜，可手艺那叫一绝，糊出来的纸人纸马，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真的呢，为这还闹了一件怪事出来。

听说，那回死的是一个新过门的小媳妇，人是咋死的呢？是吃豆包噎死的。这还得从我们老家的风俗说起，在我们老家临近年前，家家户户都要蒸粘豆包，然后放在大缸里冻上，等到来年开春了再吃。还有几句顺口溜是这么说的，十三四，赶大集，十五六，做豆腐，十七八，蒸豆包，二十三，送灶王老爷上天，嘴里含着糖，手里攥着鞭，赖话要少说，好话要多言等等，反正一大堆的令子。

就说那家的儿媳妇吧，是冬子月刚刚过的门，不到一个月赶上腊月蒸豆包。这个媳妇也不是个俏俐人，锅里灶上的活儿弄的不太明白，又蒸出来的豆包夹生，所以估摸着差不多的时候，掀开锅捡了一个，想尝尝生熟。结果一口刚咬下去，还没来得及咽，赶巧老公公推门进屋，看了个正着。那时候的人还比较封建，尤其刚过门的小媳妇，当时连羞带臊带着急，嗓子眼又卡着，一口气没上来，咣当躺地上了。当老公公的呢，更是不好意思上前，赶忙出去喊儿子过来。结果就是这么一耽误，等人进屋来，小媳妇身子都挺直了。这才是贴完喜字又撒买路钱，喜事丧事先后办了。

办丧事少不了找出黑先生，就这么的找来了韩大麻子。韩大麻子是下午到的，掐算了时辰，定了下葬日子后，就赶紧的扎纸活儿。因为这是个耗功夫的细活儿，你总不能现上轿在扎耳朵眼吧。不过那天中午韩大麻子喝了半斤大高粱，借着酒劲，活儿干的也快，顶到前半夜，就把纸牛扎好了。可也正是因为喝点酒，他忘给那牛捆绊脚丝，就放到西屋去了。

回头再说小媳妇儿的娘家人，接到信儿后，咋也不相信吃豆包还能把人噎死，呼啦吵的来了十几号人，非要讨个说法。小媳妇当家呢的，新婚燕尔，说不好听话，被窝还没暖够呢，人就没了，心里能好受才怪。可又不敢冲自己的爹发火，一肚子气跟来的娘家人就叫了起来。这下可好，人在灵棚里躺着，院子里面可就演上全武行了，打得热火朝天，谁也没注意西屋里面的纸牛。

后来，还是村里的老人以及生产队长，民兵连长，还有几个有头有脸的连番劝了好几波，双方才算罢手。不过娘家人提了个要求，必须的风光下葬。就这样，这帮人看了棺材，又看装老衣裳，还到坟地转了一圈。这也得说男方家做的确实不错，这些白吃白喝白挑理的人，愣是没找出毛病。最后实在是没啥看的了，就一起来到西屋，想瞅瞅扎的纸牛顺不顺眼。结果一进屋，大家伙都傻眼了，地上除了一堆碎纸片，韩大麻子扎好的纸牛不见了。

这时候正是三更半夜，平白无故的少了这东西，屋里屋外的人顿时都觉得毛嗖嗖的，赶紧撒开人去找。这仨一帮，俩一伙的举着马灯，点着松明亮子。开始就在前村后街的踅摸。可找到天明，也没见到影儿。这一下，双方的人都麻爪了。

因为这东西总不能弄双份吧，犯忌讳不说，也没这么干的。就在大家都一筹莫展的时候，村里有个哑巴，呜哩哇啦的比划着跑进院子里来。可比划个溜够，大家也弄明白他啥意思。最后给那个哑巴急的，干脆拽上男的就往外面走，一直来到村后山的一趟小沟里。

那趟沟当地人都叫小椽子沟，你说也奇怪，满沟的树木愣是长不粗，最狀的也就出根椽子料。沟塘里面的蒿草倒挺密实，不过这个季节，满目枯黄。所以在沟塘深处，有片白花花的东西，格外显眼。这家男人看到这，赶紧跑过去一看，正是那头纸牛，只是脑袋扎在草丛里，屁股撅的老高，就跟在那吃草似的。

起初，这个男人怕犯忌讳啥的，没敢乱动，只好回去找出黑先生。等韩大麻子来到小椽子沟，看到这情形，扑通跪地上一口气磕了十几个头，嘴里叨叨咕咕的念了半天。最后才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把纸牛拿到片开阔地上。回头跟人借来洋火，又找些枯草，披在牛身上，点火给烧了。有眼尖的村里人，趁这空档，从扎破的牛肚皮上，发现里面全是嚼碎的枯草。

（本章完）

说：

本小说《夜半鬼语》是虚构的故事情节，请不要与真实人物事件挂钩和模仿，如有雷同，实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