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胡廷宴罢官

陕西巡抚胡廷宴被罢去了官职。

折腾了差不多有一年的魏忠贤逆案终于划上了句号。由重到轻分了六等，大大小小的朝臣划拉进去差不多三百号。胡廷宴名列最末一等，处罚是“革职闲住”。

刚开始洪承畴对胡廷宴没存什么好感，但相处了一阵子之后，发觉这个人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胡廷宴尽管是个典型的老官僚，圆滑而世故；不过做人却是极有分寸，待人和处事也比较公正；最重要的是他消息灵通，看人看事常有独到的眼光。

踏着淡淡的暮色，洪承畴一袭便服，扣开了胡廷宴家的小院。洪承畴这才蓦然想到两年来自己是第一次登门拜访巡抚大人。脱去官服的胡廷宴看起来反倒精神了一些，这让洪承畴颇为诧异。

对于洪承畴的造访，胡廷宴没有任何的惊异，仿佛早就料到了。他甚至小步趋前，一边说着：“草民拜见参政大人。”一边作势要行拜礼。

洪承畴笑着上前搀了一把，说道：“中丞大人，言重了！”进了屋，落座之后，气氛稍稍有些尴尬。洪承畴只得随意说道：“听说大人这几日便要动身回乡，想来收拾得也是差不多了吧。”

胡廷宴怅然地回应道：“老夫宦游数十年，也该叶落归根了。”洪承畴局促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帕，放在桌上，不太自在地说：“这是纹银十两，略表下官饯行之意，中丞大人万勿推辞！”

胡廷宴怔了一下，眼眶有些湿润，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听京里的人说起，陛下曾对廷臣们训诫道：‘文臣不爱钱，武将不怕死’。武将怕不怕死，老夫不得而知；就说这‘文臣不爱钱’吧，方今天下不爱钱的文臣如何可以立身朝廷！新科进士大多从知县做起，做了之后才发现处处都需要用钱，个个都是爱钱的官。上司督责自不必说，就是寻常往来也需书仪馈赠。三年考满，朝觐京师，各方打点，不下三四千两银子！这些钱既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土里生出来的；官俸又能有多少！都说州县官员贪墨蠹民，他们就算想清廉为官，能行吗？老夫在京城做御史的时候就知道，州县官乃行贿之首，给事中是纳贿之渊。每次考核之时，科道官员号称‘开市’，那果真是门庭若市！两月之内，一名给事中能不费吹灰之力收取两三千两银子，你说说这文官如何不爱钱？”

洪承畴显然没有料到区区十两纹银居然引出这么一番议论，他讷讷地回应道：“世风如此，人人趋之若鹜。不过陛下恐怕也是有感而发，戒励臣下以名节为重！”

胡廷宴愈发的不屑，他轻轻地“哼”了一声，说道：“陛下富于春秋，后宫往来皆是市井之徒，人人只盯着蝇头之利，谁把名节放在心上？至于朝中大臣嘛，倒是有不少终日把名节挂在嘴上的，老夫看来不过是欺世盗名而已，何曾对国家有所助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