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8.隐岐
其实神社里的神官、巫女一早就看到了淮乙一号靠岸的过程,然而老胳膊老腿的几个人是不可能阻止得了淮乙一号的行动的,所以,神官在派出了神社里唯一的年轻人去通知本郡武士后,在巫女的帮助下穿好了平日大型庆典才能穿着的神官礼服,静静的等待着命运的抉择,却没想到,对方并没有一拥而上,而是派来了沟通的使者。
既然如此,神官便坦坦荡荡的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从平户雇佣的通译是中日混血儿,说着一口流利的九州方言,就听他回复道:“我们是大明的海商,不幸在海上遇到了风浪,飘荡到了贵地,希望能从贵地获得饮水和木料上的补给,若是还能提供一些食物的话,那是最好不过的,我们可以付钱。”
是的,付钱,船上当三的假钱有上千贯之多,用掉其中一部分,也不打紧的。
神官眨了眨自己的三角眼,摇头道:“德照神社只有一口泉眼,出水有限,只怕是无法供应贵方大船的,另外,神社里也只有些许米粮,自用都不够,实在无法售卖于贵方,不过,本社已经派遣出仕去通报地头了,贵商可否稍等一会,自有领主来与贵方交涉。”
所谓出仕,就是神社里最低等级的人员,类似于见习人员,然而在岛后岛这座小小的德照神社中,出仕实际已经是老神官的继承人了,因此,老神官把出仕派去通知地头武士还有保存继承人的意思。
但通译却听出了老神官话里的潜台词:“贵方已经通知本地武士了吗?这样也好,大家能坐下来定个规矩,彼此约束,也是好事啊!”
如果本地武士能确保淮乙一号的安全,那船上护卫这块的压力就小了许多了,反之若是谈不妥的话,淮乙一号也好及早离开,然后去找能沟通的人进行沟通,免得耽误了维修和返程日期。
老神官心思一动,立刻觉察出一丝不同来,便探问道:“本地并非通商要地,贵商怎么就流落到本岛来了?”
通译登陆之前已经得到了白彦青的授意,因此从容的回复道:“本船原是去朝鲜江原道贸易的,哪成想运到了大风浪,昏天暗地的就来了此地,还未请教阁下,此处是哪里呢!”
老神官答道:“本地是隐岐国越智郡治下五箇村,如今归属于松江堀尾老爷家统辖,本地的领主是隐岐家,石高三千石,麾下有五十武士和六百足轻。”
老神官当然夸大了隐岐家的实力,区区3000石的小领主,又怎么可能拥有50名脱产武士呢,养都养不起啊,至于600足轻更是夸张了,只怕是整个隐岐群岛的农夫加起来,也就这个数字了。
只是,熟悉日本情况的通译并没有揭穿老神官的意思,反而笑道:“倒是一方豪强,这样更好了,我们也不用去找第二家采买物资了。”
老神官无言以对,此时就听通译问道:“您这边什么时候派人去通知的本地地侍,赶过来又需要多久,我好派人回禀船上,不要让船上的同伴误会了。”
老神官心里一慌,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往返道路曲折,需要小两个时辰。”
通译眉头一皱:“这可不行啊,两个时辰,若是翻山的话,其实从海上过去应该不远吧!”
老神官一心想要送神,所以竹筒倒豆子般详尽的解说道:“的确如此,你们来的时候应该看到海中有两个小岛吧,本地人叫他们冲之濑和元岛,你们沿着这两个小岛向北,大约一里海路就有一处海湾,进入海湾深处,便是五箇村了。”
老神官这边说的里是日本里,一里约等于4公里,而且海湾还不大、比较隐秘,所以当时淮乙一号的瞭望哨是看漏了。
通译笑了起来:“那成,我们就直接去五箇村一行,不过还请阁下能帮着沟通一二。”
老神官有些惊惶的言道:“阁下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翻译对着三名护卫一声令下,两名护卫便上前抓住了神官,将其拖了出去,而剩下的一名护卫则拦阻试图上来抢夺神官的巫女。“只是请您过去帮个忙而已。”说到这,通译从袖袋里掏出两枚当三假钱丢在巫女面前。“这是报酬的定金,事成还有重谢。”
看到圆滚滚、黄灿灿的铜钱,巫女和老神官愣住了,巫女还伸手捡起钱来仔细的看了看,张开说了一句:“是永乐钱,不是恶钱!”
老神官一下子泄了抵抗的力气,然后垂头丧气的跟通译说道:“莫要用强,我跟你走!”
通译笑道:“那是最好不过的······”
带着老神官回到船上,通译把情况跟白彦青等说了一遍,白彦青点头道:“做的好,五箇村是吧,还有可以避风浪的小海峡,那还等什么,绕过去就是了。”
于是,淮乙一号重新拔碇启航,顺着老神官的指引,很快驶入了一片隐秘的海峡。
等进了这处不大的海峡的入口,白彦青等人才发现里面另有天地----海峡内有一大一小两个海湾,其中大海湾三面为群山环绕,山上遍地是低矮的树林,根本看不出有人烟的样子;而小海湾的情况迥然有异,略微驶入一点,就看见海滩上放置着不少小型的渔船,而往里面再走一点,就可以发现这处小海湾其实是岛上河流的入海口,然后沿着河流,岛上的居民开垦了不少的水田和旱地,因此也算得上一个人口比较辏密的聚居点了。
然而,老神官派来通报情况的出仕显然是还没有赶到,所以,对于突然出现的巨船----好吧,800料的福船在大明不过是中型船只而已,但在隐岐群岛这边可是巨无霸中的巨无霸了----五箇村的居民们明显有些惊慌失措。
只见这些居民们犹如受惊的鸟雀一样拼命的往岛内山林中跑去,仿佛这样,他们就能逃脱可怕的命运了,只有本地地侍带着几个儿子勇敢的走了出来,但从他们那张过分严肃的脸,就可以知道,他们的内心实际并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