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边镇酒馆的少年伍长

自古以来，不论是多强大的国家，都一定会存在不安定的因素。胡马依北风，蛮子向南望，就是大唐边境的真实写照。

陌城是大唐西北国界处的一座不起眼小城，有着典型的边境风情。站立在陌城墙头稍一远眺，越过那半里地的林子，便能看见远方的茫茫草原。若是运气好的，也许还能瞅见几骑蛮人。

作为炫耀蛮国武力代表的他们，裤腰带上往往还会挂着几个尙在滴血的人头。

“实在是一个野蛮的民族。”

随着声音，一行身穿甲胄的士兵出现墙头拐角处。领头的是一个看起来大概有三十来岁的男人，体格雄壮，光看着身材就知道是个猛人。

见他到来，最近的一个士兵低头，行了个礼后嬉皮笑脸道，“嘿，王伍长你总算来接班了。你要再不来，我们兄弟几个怕都无聊到要下去和蛮子过招了。”

几个士卒纷纷嚷嚷，不外乎同样是在叫嚣。

“狗屁，你们几个生出来就没腚的东西敢下去和蛮子过招？来来来，我就在这看着，你敢下去杀几个蛮子我屁股就从这伍长的位置上挪开给你们！”王昌豪气干云道。

最开始叫唤的士卒瞬间怂了下去。

一阵哄笑。

“兔崽子，”王昌哈哈大笑，突然撘住他的肩膀低声道，“你们陈伍长呢，他人在哪？”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里十分明亮，却又带着丝畏缩。

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这么个彪形大汉都有些畏惧。那个被他叫做陈伍长的，分明和他职位等同。

士兵悄悄指了指身后的不远处，原来在墙头的阴影处，有一个瘦弱的身影正在那休憩。似乎尤觉得傍晚的阳光炽热，他竟是将军帽都摘了下来反扣在脑袋上。

“庶哥，庶哥，醒醒不？”王昌轻轻拍了拍他，动作轻柔的像个娘们。

军帽被晃了下来，露出一张边境上极少见的白皙脸庞。他眉眼清秀，看着不过十五六岁。

陈庶揉搓着双目，睡眼惺忪，“哦王昌啊，来换班了吗，终于可以休息了。”

王昌嘴角一抽，心中暗骂你不是一直在休息吗？不过脸上却是一副很为年轻人担忧的样子，哪里还有先前的半点英勇模样。“是啊是啊，我这不心想庶哥你值班了一晚上肯定很累，就早点过来接班。”

“说了几次别叫我庶哥，我才十五岁，你大我一轮。”陈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呢，没别的了？”

别的？王昌眼珠子转了转，“哦，有有有！昨天城西翠云坊来了个新的清倌人，听说该粗的地方粗，该细的地方细，那小腰还不到我一只手。庶哥肯定是蛮子那血腥的画面看厌了，我做东让庶哥去翠云坊润润眼……”

啪。

陈庶一巴掌敲在他的帽子上，“我是说信，我的信呐，有消息了没？”

后者露出恍然的神色，然后道，“没有。”

躲过陈庶紧跟着的第二个巴掌，他安慰道，“放心吧庶哥儿，凭你对军队的贡献，长安、洛阳那几所学院还不是随你挑？”

“哪有这么简单，”陈庶跳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接着说道，“没听我家里那个老头子说，便是那些清流显贵的的子孙，想入五大学院都是很困难的事？我啊，就有个盼头。”

“来，跟我回家老黄。”这一句话他是对他身下的阴影说的。

直到这时王昌才注意到，原来刚才陈庶屁股下竟还有只狗。

他刚才居然压着自己的狗睡觉……王昌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蒙。

被陈庶叫做老黄的是瞎了一只眼的狗，它身子瘦弱，甚至能看得到一节节肋骨。然而就是这样一只狗，却在陌城人尽皆知。

因为他的主人是陈庶，这个陌城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伍长。

王昌看着走下墙头的一人一狗，想起了三年前那天。

那是一个在陌城很少见的下雨天，王昌在城外的军营大帐里第一次见到了陈庶和他的狗。那时候的陈庶比现在更瘦，简直可以用瘦骨嶙峋来形容。一簇簇头发耷拉着，脸颊上还沾着泥泞。在陈庶的身边，是上一任的伍长陈尹。

帐内一共四人一狗。他还记得他的叔父，也就是陌城的守城将军当时激动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