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现在不是出声安慰她的场合,他甚至都无法拥抱她。少年分开交握的五指,整个拉住了她的手,垂下眼眸,默默地轻柔的摩挲起她的手背。
种田长官道:“看来你的母亲对你很严厉。”
“严厉……?不,这都是为了完成我们的事业所必要的选择。”
听到这里,基本可以判断一宫美咲的想法和行事风格,显然受她母亲影响极深,甚至可以说,她几乎就像是为了她母亲的愿望而活着的。
既然如此,想要知道她的行事风格和思维逻辑,就必须了解她母亲的信息。
种田长官问道:“不知道你的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一宫美咲望着他,眨了眨眼睛:“一定有人已经报告过您关于我母亲的事情了吧?”
种田长官顿了一下。
“您一定已经调查过了,或许您认为我在撒谎,在胡说八道,但我的母亲的确曾和您在一起过一段时间,只是您不记得,这个世界也不会留有任何记录。”
“……为什么会这样?”
“我的母亲在极度绝望的情况下,可以回溯时间。一旦回溯到最初的时间点,对您来说,生命里自然从没出现过这样的一个人。”
“你母亲现在在哪里?”
“已经去世了。”一宫美咲道,“她在这个世界的□□已经消亡,我才会作为她的继承人出现。”
“你的母亲……和你,高天组的目的,是什么?”
“建立一个国家。”
“……你还真敢说啊。”
“我认为这是可以堂堂正正说出来的事情,所以您直接问我,我就直接回答。”
“你认为我知道之后,可以放任不管?”种田长官语气生硬了起来:“我是政府官员,而你却要颠覆现有政府!”
“一个现代国家还存在租界,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吗?外国人在这片土地上拥有治外法权,犯下罪行本国无权审判,欧洲的异能组织趾高气扬,仿佛异能特务科的上级机构一般傲慢无礼,随意干涉本国内政,在无需本国政府同意的情况下,甚至可以直接派遣异能者与军队击沉这片国土——这种毫无尊严的政府,您认为,是能让人民安居乐业的政府吗?”
“——即便如此,政府也是政府。”种田长官强硬道:“颠覆只会带来混乱和恐惧。”
“人总是觉得,只要现在仍能忍受,便无需改变。”不知不觉,一宫美咲已经成为了话题的主导者,“于是日复一日的妥协、退让、委曲求全……就算沦为殖民地也觉得,至少还活着,就算被人瞧不起也觉得,至少还稳定。”
“什么殖民地!”
“租界、外军驻地、治外法权、并不自主的国家主权——”一宫美咲道:“再加上皇室——的确,不是殖民地,目前应该算是……半殖民地半封建半资本主义社会?”
种田长官叹了口气。
他苦笑着说:“……一宫小姐,你不觉得,只当黑手党更轻松一些吗?在这个国家里,并不缺少异能强大、天赋出众、势力庞大的存在……有些人甚至毫不在乎的想要毁灭世界。但只有你,只有你想建立一个国家,你没想过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那样重大的职责,没有人愿意,也没有人敢去肩负。”种田长官微微阖了阖眼眸,“只要保持现状,就已经可以过得很好,又何必为了虚无缥缈的事情,去牺牲和战斗呢。自己有钱有权有势之后,就已经可以过的非常幸福,连带着自己的孩子也可以过的无忧无虑了,又何必……非要承担起一亿多国民生死存亡的责任?现在的政府或许的确无能昏聩,但已经是……能做到最好的政府了。”
“那您应该高兴才对。没有人愿意承担起政府的责任,所以只能依靠现在的政府,但现在,您有了新的选择。”
“不去依靠这个传承千百年的政府,而去依靠一个19岁的少女政府吗?”种田长官几乎笑出声了,“也许你有着强大的异能力,让你觉得自己可以一试,但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的异想天开,一旦走上错误的方向,会对这个国家造成多大的、难以挽回的损失?”
“那么,您就更应该选择我了,种田长官。”
种田长官微微一愣。
“你忘记了吗,我说过,我母亲的能力——她迄今为止,已经走错过无数次道路,在成千上万次的尝试中走入了绝境,然后带着这些试错的经验,重新开始——如果要说谁最可能走上正确的道路,那就只有继承了她能力的我。”一宫美咲凝视着他道:“种田长官,我并不希求您现在就完全站到我这一边来,黑手党只是追逐利益的暴力组织,他们的存在是一个城市的毒瘤,但是我统一横滨之后,会把混乱不堪的横滨整合成一个平和、秩序井然的城市。这对您身后的政府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吧?到了那时,如果您觉得我依然不能存在,再对我动手也不算晚。”
“……”
一宫美咲站了起来,她向着他弯下了腰,垂下眼眸,鞠躬请求道:“所以,请您无论如何,允许高天组存在到那一天。”
……
织田作之助带着芥川和敦出来购物,结果在大街上,看见了一个人在到处乱晃——
港口黑手党首领森鸥外的学生,太宰治。
他的存在并不是秘密,因为作为森鸥外得位正当性的见证人,森鸥外经常把他带在身边,时不时就会提起。条野采菊搜集到的关于港口黑手党的新情报里,就有他的照片。
作为高天组的干部,织田作之助认为自己可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
他走了上去,挡在了太宰治的面前。
“这里是高天组的地盘,请告知你的目的。”
太宰治慢慢的抬起头来,他记得他的声音,这是当时来接一宫美咲和中原中也的“司机”。当时一宫美咲叫他作之助,而名为乱步的声音称呼他为织田,也就是说——
黑发少年瞪大了眼睛,捂着胸口嬉笑道:“是织田作之助吗?哇,军事统帅亲自出马,真让我受宠若惊啊。”
“港口黑手党的人不该踏入这里。”
“我不是港口黑手党的人,我没有加入黑手党。”
“我听说过这件事情,所以我现在没有出手攻击你,只是在驱逐你。”
“好严格啊,织田作——”太宰治轻佻的抱怨了起来,仿佛和眼前的少年很熟悉似的,甚至把他的姓名断句组合成了奇怪的昵称。
“请不要那么叫我,”织田作之助平静的说,“没有道理让疑似敌人的家伙这样称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