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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2.大腕酒,大块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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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蛋爹把人带到他自己的网房子里,第二天一早就干起了他的老本行。

泥蛋爹担心熊吞海和日本兵再折回来,那些胡子和东北人都带着自己的马,打不过就跑,他和泥蛋没马,到时候连个全尸都是奢望。泥蛋爹得抓紧时间,昨晚他连酒都没喝。

鱼在冰下,想网到鱼最关键的是要懂得从什么位置破冰凿洞,泥蛋爹这样的鱼把头最大的价值在于识冰。识冰要懂得“一看二听三知”。鱼把头都会看,看是指鱼把头得有一双望穿冰层的晶晶火眼,鱼把头要会看冰面,鱼群在冰下游动时震动水波,有鱼群活动的地方冰面便会微微凸起。要会看冰的颜色,鱼群密集的冰层会形成大量气泡,这样的冰层颜色发灰。鱼呼出的气泡叫“鱼花” 。鱼花分“新花”和“老花”。有“老花”说明鱼群曾经聚集过,有“新花”是鱼群最近留下的,鱼群还在冰下。一般来说,冰色呈现灰色,又有凸起和“新花”的冰下就会有鱼群。大部分鱼把头会听。鱼顺水走,鱼把头能根据水流声分辨鱼群游动的方向。

穆香九的爹穆老栓曾是霍林湖最好的鱼把头,不仅对“一看二听三知”了如指掌,还有自己的秘诀。不过大部分鱼把头对“三知”都是一知半解,穆老栓把“三知”传给了香火屯的几个人,学的最好就是泥蛋爹。泥蛋爹一知鱼性,要知鱼性先要知道水性,泥蛋爹四季不歇,最忙的冬季,但在其他的三个季节都要观察霍林湖,什么时候涨水什么时涝都要掌握的一清二楚。泥蛋爹还明确掌握着冰封的时间。冰封的时间与风有关,刮东风的时候鱼群向南游,刮西北风鱼群向东北方向游。“三知”中最重要的是要知坡。霍林湖的湖底有坡有沟,坡地挡水守水,坡下水温相对高一些,鱼群喜欢在坡下活动。

穆老栓当初把本事传给了香火屯的四个人,泥蛋爹之外的三个鱼把头全是年富力壮,下能欺负伙计上能溜须拍马的滑头。人的德行和年景没有太大关系,即便是不打枪喷血的和平年代,他们也巴不得饿走穆香九这群不善不正之徒,以求平安。穆香九还用小人之心揣测了一番,他们把穆老栓的本事学走了八九成,足以安身立命,再也不用和他搭上任何瓜葛,他走的越远,他们越不用知恩图报,也就越安心。泥蛋爹虽然贪酒吝啬,但最要穆香九张口,他推诿几次还是抹不开面子要帮个忙,所以穆香九连他们的门都不登,只找泥蛋爹。

冬天在霍林湖捕鱼,也叫冬捕,寻常捕鱼从腊月就开始,到春节前收尾。现在临近春节,霍林湖来来去去多少个鱼把头了,泥蛋爹实在是担心鱼都打光了。

泥蛋爹有本事也有运气,正午阳光正足的时候他用有些颤抖的声音喊了一嗓子。

“插旗!”

胡子们在泥蛋爹跺脚的地方插上红色的三角旗,随后抡起冰镩干了起来。

泥蛋爹带着人干活,跨三江和憨牛压阵,穆香九和大红袄,杜连胜在网房子里躲清闲。

穆香九相信泥蛋爹,可也忐忑,万一出了闪失,他丢人,大伙跟着饿肚子。天黑前憨牛亲自带来了好消息,第一网打到了近十万斤的鱼。

“还凑合。”穆香九故作不经意地左右看看:“也就是凑合。”

“十万斤不少了。”大红袄摸着光头,似乎看见了无数的鱼儿在冰面上翻腾飞跃的壮观。

杜连胜也松了一口气:“这下嘴里有嚼头了。”

“霍林湖是我家,鱼

就是儿子,用多少拿多少,现用现取,抬抬手的事情。”穆香九喜滋滋地对憨牛说:“天快黑了,让大伙早点回来,伙房早就预备好了酒菜,晚上咱们喝大酒!”

憨牛说:“泥蛋爹说今年鱼价低,他要连夜再打两网。我拿点干粮还得回去。”

“也行,早干完早利索。让伙房的人帮你送干粮,用被子盖在干粮筐上,要不没到地方就冻成冰疙瘩了。”

穆香九来了精神,趿拉着鞋跑到厨房让柳慧炒几个菜,他要喝一杯。

穆香九没有酒瘾有赌瘾。他听说事情成了一半,心里高兴就想赌两把,手摸到口袋才想起玉骰子留给了邓巧美,想起他发的誓。他想着喝个一醉方休。人醉倒了心就不痒了。

柳慧张罗着把吃食装到冰爬犁上,听到穆香九吆喝,便让阎光明去把冻在外面的猪蹄子猪肘子拿到厨房。往灶台里添柴火的阎光明抓起一根柴火,用力在地上敲了敲。柳慧以为阎光明没听到,便高声重复了一遍。阎光明忽然就火了,前后左右说了一圈,等他说完了,柳慧瞪着眼睛想了一会才明白过来。阎光明说柳慧不谙世事,他用柴火敲地就是告诉她,他没闲着,他在干活。阎光明阴阳怪气地提醒柳慧,穆香九是把厨房交给了她,他现在算是给她当副手,不过他可是喝过洋墨水睡过外国娘们的人,山不转水转,将来她倚靠他的事情多着呢。阎光明发完牢骚,用力地打了声喷嚏,他反手用袖子在脸上一抹,把流出的鼻涕涂了半张脸。

柳慧知道阎光明的烟瘾又犯了。她懒的和阎光明争论,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洋墨水能把火烧旺了?阎光明晌没说出话。

阎光明哪会烧火,从小到大他连厨房都没进过,不用舌头品,压根分不清酱油和醋。阎光明叹口气,起身去了院子里,照着柳慧说的,把东西拿进了厨房。柳慧看着怅然若失的阎光明,心里有些不忍。不久前这个英俊白皙的男子还是风流倜傥,体面光彩的绅士,绝容不下发间有一点点的灰泥,现在他穿着破棉袄,烟熏火燎的脸被寒风割出了细微的裂纹。柳慧也叹口气,阎光明注定成为一个不合时宜的人。

寒风凛冽的雪原最适合储藏食物,酱肉或炖熟的肉食被放到院子里便冻住了,吃的时候在大铁锅里翻个滚就能吃了。网房子的饭菜好打发。

饭菜盛到碗盘里,阎光明来了精神,端起来就走,走路竟也带风。

阎光明往返了几次,每次把碗盘放到桌上,便会朝大红袄笑笑。笑了两次以后,穆香九骂了一句,咋他娘的笑的这么贱。再回来的时候阎光明不笑了,殷勤地说一句,红大柜,你慢用。毕恭毕敬的表情像极了等待打赏的小伙计。大红袄偏偏不赏。上完饭菜,阎光明烫过酒,先给大红袄斟了满满一杯,然后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

“杜大柜的呢,我的呢?”穆香九把桌子敲的山响。

阎光明手脚不由自主动了动,但很快站牢了,仍是垂着手候在大红袄身旁。

“真看不懂了!”穆香九脸上笑,嘴像刀子:“女人,孩子需要照顾,这老爷们也得照顾。照顾也行啊,谁让他半死不活呢,可他总得干点什么吧,不干什么也不能碍事吧?就有这样的人放哪儿都碍事添堵。”

“他这就不错了。”杜连胜把杯子递给阎光明“一起喝点?”

阎光明连连摇头。

“谁跟他一起喝酒,你呀?”穆香九嗓门更大了:“你看他脏的。让蟑螂给糟蹋

了?眼睫毛都能洗出三斤泥!”

大红袄拿出一块大烟膏递给了阎光明。她早就看出穆香九有多恨阎光明,所以她就等着穆香九骂舒坦了才拿出大烟膏。男人总得把火泄出来,不然能憋出病。

阎光明如获至宝地走了,一出门就把穆香九嘱咐他的话给忘了。穆香九让他把柳慧请到席上。

大红袄亲自请来了柳慧。

柳慧见识了什么叫喝大酒。饭菜几乎没动,穆香九的筷子还是干爽的,一瓶烧刀子却已经见底了。柳慧不会喝酒,她想走,可大红袄拉着她不撒手。

酒能遮脸,穆香九乱扯了一通,忽然用手盖住了酒碗,说有大事要商量。

杜连胜和大红袄同时往后仰着身子,都知道穆香九想说什么。

穆香九说:“打到鱼,痛痛快快过个年,咱们就得往关外走。跟拿枪把子的人说走就是行军,蛇无头不行,兵不帅不灵。虽说都不是外人,大事小事都能商量,可要是碰上鬼子怎么办,他说爬山他说下河,听谁的?要我说,咱们还是得找个领头的人。凡事听这个人的,对了大伙都乐呵,错了,大伙也不埋怨。”

杜连胜把眼睛一翻:“你就说你把穆大柜当到底就完了,绕什么圈子。”

杜连胜早就想过这件事。他和大红袄都有自己的弟兄,都是习惯了发号施令的人,他说不服大红袄,大红袄也别想指挥他。两个人在香火屯开始较劲,来霍林湖的路上也没少拌嘴。上行下效,东北军和胡子们嘴上称兄道弟,都偷偷使阴招,想着让对方出丑现眼。杜连胜觉得大红袄一定要和自己争,他也没有把握争得过她,最好的办法是让穆香九当主事的人,以穆香九的为人,这碗水端得稳。

大红袄和杜连胜一个心思。她摸摸光头,继续啃猪蹄子。

“我倒是有个秘密。大秘密。”穆香九听了听门外,哑着嗓子说:“这事只能是你们两个人知道。”

杜连胜和大红袄都没说话,不捧场也不拆台。

穆香九有点急了:“你们就不想知道?算了,我呀,告诉你们,我是共产党!”

大红袄露出疑惑地看着杜连胜,她第一次听到共产党这个词,以为自己听错了,以为共产党是东北军的某个将领,或者是某个土匪大柜。

“共产党不是让蒋介石给剿了吗?”杜连胜不以为然的神情回答了大红袄。他宁愿相信天雷闪电一夜之间收了东北的鬼子,也不相信穆香九是共产党。

杜连胜对于共产党有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一种来自于报纸,报纸上的共产党和东北的胡子一样是匪,需要大兵压境地剿。第二种来自于民间,达官贵人的茶杯前,平民百姓的酒桌旁,共产党已经具有神明般崇高地位,不要说穆香九这样的人,就连他杜连胜,就连死去的阎耀祖都没有资格加入其中,只有邓巧美这般圣人般的人物才会位列其中。

“说点正经的吧,别瞎耽误功夫。”杜连胜给自己倒酒。

穆香九一把抢过酒瓶子:“老子这辈子都没这么正经过!我就是共产党!”

大红袄对着穆香九上看下看,看了眉毛看耳朵:“我也有秘密,我其实是王母娘娘。”

大红袄和杜连胜少有地达到了默契,同时发出了癫狂的笑声。穆香九确实是个不能小觑的人,他能一夜之间用骰子赢来半壁江山,又在一眨眼间输的身无分文;他能让视天下男人为草芥的孤傲女子为其割脉悬梁;他能让军阀流氓跟他称兄道弟,让刚娶回来的姨太太为他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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