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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1.沦陷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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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门的是一排锃亮的刺刀,刺刀的后面站着几名日本兵。

郝玉香忙不迭地说了话,她说他先生在满铁任职,是日本人的好朋友。这没什么值得怀疑的,她最后用带着东北腔调的日语朝带头的日本军官问好。

日本军官看得出邓巧美才是家长,他朝邓巧美鞠了一躬,客客气气地说了一串日本话,郝玉香翻译过来就一句话“以后不许再开学堂了。”

长春准备推行新的教育制度,关东军司令部严令关内所有学校,私塾一律停办,新开办的学校里不许教《论语》《诗经》,也不许教白话文,英语,只能教日语。几天前,关东军司令部又下达了“排日教材要断然铲除”的密令,于是一车车印着汉字的书籍被运送城外点火焚烧。乱纷纷的灰烬随风飘进长春城,如同漫天遍地的丧纸在颤栗中哀鸣。

邓巧美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想关门送客。日本军官却把脚踩在门槛上,不让关门。

日本军官要亲眼看着学堂解散。邓巧美面无表情地看着日本军官。日本军官喊了两声让开,邓巧美却还是挡在门前不说话。

郝玉香伸手想去拽邓巧美的衣角,她了解日本人,更了解日本兵。寻常的日本人或官或商或民,总是穿着人的衣裳,纵然在明里暗里做些禽兽的事情,也还是遮着掩着。可日本兵比日本人少了一个人字,多了一个兵字。套上军装,覆盖着太阳旗,即便月月天天日日做禽兽的事情就那么顺理成章,而且还义正严词了。稍稍生出怜悯之心就羞于面对战友,就愧对国家,就该千万次的切腹谢罪。

日本军官的眼睛里渐渐燃起了怒意,两名日本兵向前一拥,手里的刺刀一寸寸逼近邓巧美,在冬日冰冷的阳光下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邓巧美挺起胸脯,绣在衣领上的红梅向着刺刀近了一寸,又近了一寸。

刺刀是个聋子,听不见鲜血的尖叫,红梅迎风而立,何畏刀锋。

邓巧美的呼吸喷在寒冷裹挟的刺刀上,留下一道白霜,随即又消失。

若干街坊和行人在远处驻足,其中一名八旬的老太瞬间产生了错觉,她似乎看到凛然迎向刺刀的不是邓巧美,而是白衣似雪,威仪四方的观音菩萨。此后,她颠着小脚走街串巷,到处宣扬善心如母的邓姑娘不是凡人,是观世菩萨下凡。

邓巧美和刺刀对峙着,郝玉香用渗出冷汗的双手捂住了紧闭的双眼。

日本军官第一次遇到了来自中国民间的反抗,他疑惑地盯着邓巧美,他终于明白了她无声的回答——要么杀,要么滚。

碎雪在风中飘零,从邓巧美的头上滚落到地上。一眨眼的时间,它就会被喷溅的鲜血淹没。

八旬老太颤抖着双腿跪在落满积雪的街上,微弱的祈祷声从未如此虔诚。

“太君!

”浑厚的男人喊声从远处传来,接着是跌荡不齐的脚步声。

脚步声变成了阿谀的笑声。笑声出自男人的口中,邓巧美认识他,郝玉香更不会不认得自己的公公阎耀祖。

阎耀祖用流利的日语快速和日本军官说了几句,接着把他拽到一旁,背着人,把一把钱塞进了他的口袋里。日本军官试图用厌恶的表情拒绝阎耀祖,阎耀祖随即换了一副腔调,虽然还在笑,可笑里却多了一些胁迫,这些不像是胁迫的胁迫却是在诚恳地替日本军官着想。

邓巧美听不懂阎耀祖的话。谁知道呢,也许他提及了日本军官的上级,他们有深交,也许是不搭边的人,反正阎耀祖成功了。

郝玉香听得懂日语,她讪讪地扫了一眼邓巧美,唯恐她要自己翻译出来那些丢人阿谀的话。邓巧美没有那么做,她不懂日语,能看懂表情,阎耀祖的表情早已坦白了一切。

郝玉香的面无表情迅速转变为愤懑,可她还是没说话,为了学堂她得忍。

阎耀祖拽走了日本军官,他颠颠地跑到邓巧美面前,低声说:“我去去就回。”说完,他朝邓巧美身后望了一眼:“玉香啊,带你干娘回去。”

阎耀祖不待郝玉香回话,转身追上日本军官,把他请到自己的轿车旁,殷勤地打开车门,把他请进车里。再回头,阎耀祖示意司机把几个礼盒拎了车。阎耀祖亲自开车,带着日本军官一溜烟走了。

沦陷的土地上,无论你有什么样的身份,你都没有尊严

无论你曾是平民百姓,还是皇亲贵胄,在沦陷的土地上所有人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奴隶,有些百姓似乎对沦陷有些窃喜,他们终于和那些趾高气昂的人平起平坐了,可他们很快发现奴隶也分三六九等。阎光明很清楚,不是谁都能卖国,卖国也需要资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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